《天**末》浮月白

7、故纸堆

　　于是，二丫带着映兰灵兰送晚膳来的时候，看见的是站在窗前，仰天长啸，满脸阴险狡诈，如同癫狂癔症的王爷，惊得映兰灵兰几乎要立刻下跪求饶告罪，或许她们更想做的是夺门而出。

　　二丫及时阻止她们荒唐的行动，忽略王爷的异常举止，领着她们将膳食一一上桌摆好，笑脸盈盈，“王爷，时候不早，该用膳了！”

　　小丫头也算想清楚了，王爷真的开始改变了，虽然很多人不习惯，但是她很喜欢这样的王爷，不说不问，不惊不喜，就这样看着王爷，自己尽本分做事就可以了。原先因没有女仆愿意伺候王爷，陈叔才去找牙婆子买了她，把她这个半大不小的丫头送到王爷身边，王爷身边也有几个不安分守己的男仆，但都被陈叔整治过了，她也没有受到什么委屈，而现在，二丫觉得生活似乎一下子变得大不同了……“王爷，今天王师傅做了你喜欢的菊花羹，甜味鸡笼，四喜山味，椿芽佳白，加兰白玉，还有鲍汁奶汤……”

　　“这么多好吃的，肚子会撑坏的！”辛臻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满脸为难，今天也算是他第一顿正式餐，没想到这么丰盛，养病的时候每天都是坐在床上吃着清汤寡水，白粥青菜，他都快忘记肉的味道了，病愈后居然这么奢侈，可耻可耻啊！！这不是浪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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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臻不知道，其实他生病时的清淡食物，对普通人家而言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清汤寡水的汤头是鳜鱼熬制，煮白粥的汤水是乌鸡汤，那青菜是冬天才有的椰菜花。

　　所以说，不知道，是福气！

　　“王爷说哪儿的话，又不用全部吃完……”二丫盛好饭放到桌上，垂手伺候。映兰灵兰布完菜后就福福身子，略显惊慌地退下了，二丫见了皱皱眉，看王爷没说什么也就算了。
　　（二丫算是辛臻身边的大丫鬟，在府内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尤其是辛臻病愈后,另外四个伺候的丫鬟都归她节制，辛臻真的很宠她……）

　　“二丫，你吃了没？”辛臻眼巴巴地瞅着包子头丫鬟，考虑着该怎么拐这丫头和自己一块儿吃饭，经过下午凉亭的铺垫，应该不难。

　　“奴婢……？？”疑惑地眨眨眼，该不会连晚膳也要一起吃吧，这样过分僭越，陈叔一定会很不高兴，但是王爷这样看着，不答应似乎也不好，哎，到底怎么办啊……二丫有些想夺门而逃了，埋怨映兰灵兰她们真不讲义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几步。

　　“嗯，用过膳了？”没有，说没有！！辛臻内心呐喊着，期待对方能听见他的心声。

　　“尚未。”该怎么说好呢？二丫有些慌乱。

　　“那坐下，大家一起吃……让梅格黎雒也来。”辛臻乐呵呵地开吃，不浪费就好！节约是中华民族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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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臻不喜他人在旁伺候，打发四个丫鬟下去用膳了，怕二丫他们觉得别扭，就自己端了饭菜到书桌上边看书边吃去了（不是好习惯啊，好孩子不要学！），虽然其他三人还有些不习惯，但是辛臻相信他们一定可以携手共创一个美好和谐的北曜郡王府！

　　于是，那天的晚膳在和平安宁的诡异氛围中结束，由此主仆四人基本上养成共进晚膳的习惯。

　　尽管这在王府其他人眼中很是失礼，陈叔听说之后本想说什么，后来想想还是算了，只是事后提醒二丫小心行事。二丫应下，处事越发谨慎用心。只是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王爷和以前的王爷已经不一样了，那和善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这些，辛臻全不知情，他依旧一个人窝在书房看书，努力地汲取着未知的知识，根据他所看过为数不多的几本穿越书籍所得到的常识之一：了解自己所处的时代可以帮助自己更好的融入这个社会——他唯一能依仗的只有比别人多一些的就是见识，然而封建王朝的一切不是只靠见识就能撑场面的，步步都需小心从事！再加上“她”可是英语专业的，abcd，“她”很熟。历史，基本上还给了老师，中文，倒还记得一点……他还没听说这个时代有英语这个语种啊。

　　果然天地无用了……虽说这般无奈的情况让人有些沮丧，但辛臻也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闲着没事唱英文歌的时候生怕别人听到了，万一被别人以为他魔怔了就不好了。

　　就这样日子慢慢过去了，辛臻的生活依旧平静无波，虽然他本人认为这样也不错，不过事情临门，也有得他受。他在家看书，其他人也没闲着。

　　为了防止这位性格阴晴不定的王爷发难，梅格黎雒随时保持警惕。辛臻把黎雒拉到身边请教时，黎雒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那个不情愿的表情将桃花男的优雅掩盖了不少。梅格对辛臻的身份却产生了一丝怀疑，时不时会说起一些以前的事情，试图把这位假王爷钓出来。

　　辛臻很明白对方现在的心理，小心应对。虽说他是穿越的，但是脑子里似乎还保有以前那位曜郡王的记忆，虽然都是零零散散的印象，应付梅格却绰绰有余，大致上也能说个七七八八。只要是对自己不利的话题，不知道如何回答的辛臻就变脸，笑脸盈盈立马变成阴沉恐怖，挥一挥衣袖，甩手转身就走，其他人反倒不敢多问。

　　如此几次，见王爷还是那般嚣张跋扈，任意妄为，梅格也就打消了试探的念头，回复到沉默的护卫身份，静静地不再多话。

　　辛臻这才放心下来，转念做自己的事情——开始学写字！

　　一个从来没有摸过毛笔，而且所书以英文居多的人，他的实力是显而易见的。

　　笔，是上等狼毫，取黄鼠狼尾尖之毛。

　　纸，是逊州熏纸，柔白光滑，极易书写。

　　墨，是延州绱墨，属油烟墨，色泽光亮。

　　伺候磨墨的白兰，手艺很好，力道匀称，缓急适中。

　　只可惜，写字的人……

　　辛臻看着洁白的书纸上那一坨大大的墨点，咬着牙写下了名字的第二个字——辛！于是，纸上出现了第二坨墨点。第三个字，辛臻实在是不想写了，那么麻烦的繁体字，写出来估计还是一坨墨点。

　　辛臻想了想，在纸上划了一横，又一横，再一横.

　　多漂亮的“三”字啊！

　　黎雒看着一脸满意的辛臻，真不知道该不该吐槽。这也算练字？“王爷，您还是从基础练起吧。”

　　基本上属于半文盲的辛臻咬着笔头，不情愿的摇摇脑袋，“不想练……”

　　黎雒瞧着桌脚的一个木箱，“这些书是陛下赐给王爷的，放了很久，既然王爷想学习，那么也该是它们重见天日之时了。”

　　灵兰和碧兰整理出一个书柜，把箱子里的书一本一本摆上书架。黎雒继续说道，“王爷许多年没有摸过书本了，既然想看看书，练练字，最好还是从头开始。俗话说得好，万丈高楼平地起，凡事都需要基础，即如小儿，没学会走，怎能学跑呢？做学问，好高骛远最要不得！这《万字文》，《黄学经》，皆是基本，王爷要多多用心……”

　　辛臻以为这黎雒除了担任侍卫，貌似兼任王府西席一职。好不容易等到这位顽劣不堪的小王爷有学习的念头，他的使命终于正式开始了。

　　郁闷的辛臻咬着牙，拼命地用凶狠的眼神意图杀死着鄙视他的黎雒，可惜黎大帅哥压根不理会他无谓的愤慨，继续优雅地打击着辛臻所剩不多的信心。后来辛臻才知道，黎雒只是侍卫，单纯的侍卫，没有别的身份。

　　“黎雒，我只是不会写字，并不代表我不识字！你不要把我当三岁稚童！目不识丁！”辛臻在想要不要背诵一遍马丁·路德·金的《I Have A Dream》，让这瞧不起人的黎雒知道他的厉害……他好歹也是个老师，现在被一个侍卫当学生教育，实在是太让人怨恨了。

　　黎雒笑笑，“那王爷就多临摹这几张字帖吧。练字一道，贵在持之以恒，相信以王爷的悟性，勤加练习，定能有所成。”

　　辛臻哀怨不已，趴在桌子上装死。黎雒也不催促，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他。无奈的辛臻只得攒足劲开始做学习计划，用鹅毛笔写，字倒还能看。

　　黎雒见辛臻写的字倒有几分眼熟，便笑道，“原来王爷会写范大人的字体啊！”

　　辛臻抬眼看了黎雒一眼，继续低头写，闷声闷气地回答，“这字比较简单……”

　　“嗯，这宋体的确不错。范大人说，宋体讲究横平竖直，横细竖粗，起落笔有棱有角，字形方正，笔画硬挺。秀气有力，变化得当。王爷学这种字体，倒也合适。”黎雒点点头，见辛臻用鹅毛笔写的字比毛笔好上许多，反倒有些吃惊，这王爷究竟是什么时候练字。

　　辛臻见黎雒面有疑惑，看看完成的计划书，再看看黎雒，笑得倒有几分阴沉，“本王做事，你和梅格不可能事事皆知，你们只是本王的侍卫罢了……不是吗？”

　　梅格和黎雒对视了一眼，暗地里交换着信息。空气中似乎传来一阵电波噼里啪啦的声音……

　　辛臻也不恼怒，没有理会两位侍卫，他知道现在不可能从他们俩身上得到任何答案，一切只能等他见到宫里的那个人，才能做出最后的决断。起身将计划书交给灵兰，“好了！灵兰，给我贴起来！”

　　灵兰点点头，拿了浆糊，贴在一个薄木板上。辛臻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的杰作，显摆给几个丫鬟看。

　　丫头们不识字，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地说好。

　　辛臻笑眯眯地看着乖乖站在一旁的五个小丫头，“你们，想学识字吗？”

　　二丫扬起头，“王爷，可以吗？”四个丫头也一脸期待地看着辛臻。

　　“当然可以！黎雒，从今天起我在书房看书的时候，由你教她们一个时辰。”辛臻见黎雒似乎要反对，连忙加了一句，“我决定了的事情，不会改变！黎雒！”

　　黎雒不知道王爷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遇事不退是他的风格，想了想，就应下了这份差事。只不过是教几个小丫头识字，也不算什么麻烦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教教书，也好。

　　辛臻看着几个丫头脸上的欣喜之情，淡淡地笑了。

　　至少，能够稍微改变一点点吧……

　　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