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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狗咬狗,一嘴毛 ...

  •   三天后丑时,万籁俱静,只有打更的梆子声。

      一袭黑衣的辛臻弯下身子,轻抚着锦夏沉沉的睡颜,叹息,转身随王梦石离开房间。

      “十六哥,明世子。”见着这两人,辛臻浮乱的心稍稍定了。

      康诚起身,引着辛臻入座,“发生何事?王梦石所说的事,究竟是真是假?朝廷根本从未听闻此事。”

      辛臻想那王梦石素来寡言,也不会把事情说得详细,便把事情重述了一番,最后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我也不知该不该相信……让戚顾监视着那面人师傅几天,似乎并无异样。十六哥,我有些担心……接下来,我们究竟该怎么做?”

      康诚轻咳几声,饮口热茶,没有回答辛臻的疑惑。明靖柳坐在一旁,沉思良久,缓声道,“只怕是当年的灞州很多事情被掩盖了。”

      见辛臻和康诚满脸不解,明靖柳解释道,“十几年前,大约是指先帝大病难愈到当今陛下登基的几年,这段时间朝堂不稳,天灾频发,月刈蠢蠢欲动,当时镇守灞州海防的大将虽不姓柯,却是柯家的一手培养出来的武将。”

      明靖柳犹豫了一下,单膝跪下,双手抱拳,“二位殿下,臣有一求,可否修书请旨,恳请陛下派人前往灞州查一件事。”

      康诚笑笑,不置可否,见他腹黑的十六哥如此,辛臻也不敢乱回话,乖乖地坐在椅子上。

      明靖柳神色一正,明白不说实话,是不会打动看起来温和实则冷情的康诚郡王,至于旁边的邶曜郡王,可以忽略。“家母有一表姊,远嫁处州,素有往来,姨母有一子,长臣近十岁,幼时曾与臣其玩耍,后他转投军旅,辗转几年,蒙荫擢升校尉,往灞州任职,倒是安定两三年,却未曾想有一日家父接到边关谍报,说其带领的一营水兵在攻打海贼中,全营覆灭,尸骨葬于大海中,无迹可寻。臣父僭越,曾擅以王公之名,责令当地官员多方查找,却始终无所获。”

      康诚合手叹道,“古来征战几人回,此事倒也平常……不过,世子所言,定不会如此简单。”

      明靖柳闭目思索了一阵,考虑该如何才能把事情说得明白。“约是四年前,有个残疾老兵找上家父,自称是表兄麾下,有要事相禀。臣当时觉得奇怪,便同家父接见了那老兵,形容可谓极其骇人。但说起表兄在灞州的一些往事,就是十几年前灞州海贼突袭海防一事,确有几分诡异。明明已经杀退那帮海贼,可海营管带非要带兵追击,表兄无奈,只得一同前去,却落得全营将士覆灭,因那管带一同战死,此事也就放下了。”

      说到这里,明靖柳抬眼看着平静如常的康诚,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事情还没结束。老兵说,还没和海贼对上,军船上就出了大事,将士们就像疯了一样,拔刀互相残杀。混乱中他看见臣的表兄被军中同人一刀削去头颅,踢进大海。他当时也被人刺了一刀,醒过来时,发现军船都是火,仗着水性好跳进海里,后怕军法严厉,便四处游荡,身子彻底废了的他苟延残喘,浑浑噩噩地过了好多年,却在月刈再度见到了臣的表兄。”

      康诚听了,眉一抬,面色如常,只是淡淡问道,“莫不是白日见鬼?看错了。”

      明靖柳吐了一口气,“臣也希望如此。可那老兵指天为誓,绝无虚言,那老兵没多久也过世了。由于此事细节不明,又攸关明家声威,家父做主,将此事瞒下,不再提起。可看近日月刈事事诡异,臣不敢再瞒下去。”

      “月刈的大皇子与太子被俘,一无所知的俞国……死了十几年的忠烈,莫名其妙地重回人间……事情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说起来,我等碰到那位太子殿下的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些。”康诚啜了口清茶,抿抿唇,转头看着一旁沉默不语的辛臻,笑道,“辛臻,你觉得呢?”

      月刈地处北地,即便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夜晚的风也透着几分阴冷的凉意。辛臻听着两人说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背后不禁汗如雨下,他依旧不习惯这些阴谋诡计充斥他光辉灿烂的闲散人生。说起来,他干嘛非要趟这趟浑水呢?为什么呢?

      听见康诚的问话,他抬起头,一脸不明所以,“啥?”

      康诚忍不住,一掌拍过去,看见辛臻吃痛地抱着头,气呼呼地瞪着自己,抚抚因为粗暴的行动而微乱的额发,“你对目前发生的一切,有何看法?”

      “哦……”辛臻窝进榻上,盘起腿,单手撑着下巴,说真的,他很困扰,“那个新君和太子争位的事儿,其实和咱们俞国没啥关系……谁爱当皇帝,谁当就是了。月刈又不是咱们的附属,而且朝野更偏向鲁国,那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折腾地损了元气,咱们也会比较轻松吧?”

      说到这里,露出有些阴险的奸笑,康城见状,咳嗽一声,瞥了他一眼。辛臻抖抖肩,摆摆手,正色道,“至于当初那什么月刈大皇子和太子被俘,俞国满朝却没人知道这事儿,只能等回去之后再加查实了,我们仨在这胡思乱想也没有用啊。还有那位不知是人是鬼的明家忠烈,那老兵都死了,死无对证,谁能保证他说的一切就是真实。”

      拍拍手,辛臻跳下榻,满脸轻松,“作为弟弟,给两位哥哥一个忠告,老百姓有句俗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没有事儿,天下才能太平。我今天之所以要见你们二位,就是因为我太了解你们的心思了,你们一定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如果能乘机吞了月刈,则是大功一件,对吧?”

      康诚眉头一动,笑眯眯地瞅着辛臻,一脸温雅,明靖柳没有说话,战争狂乱分子的气息依旧。辛臻拍额叹息,“我就知道。拜托你们,在别人的地盘就消停会儿吧,还嫌自己不够引人注目吗?呐,今天我来见你们,月刈的人肯定会盯上我,之后我会四处乱晃,吸引他们的注意,你们随便掰些借口,找机会带着使团赶快回俞国去。那些奇怪的神秘事件,等大家伙都平安到家,再找暝刀过来查就行了。就这样,我先闪,你们万事小心。”

      康诚点点头,看着辛臻大摇大摆地离开。几个黑色的身影随后而去,转身看着若有所思的明靖柳,轻轻地摇摇头,伸了个懒腰,正要回房,却被明靖柳叫住。

      “殿下,我等真要回俞国?”明靖柳一双浓眉紧蹙,压抑着对辛臻言词的不满。身为俞国大将,保家卫国是职责,开疆扩土更是责无旁贷,若是乘月刈内乱之际,挥军北上,蚕食土地,对俞国而言,绝对有利。而辛臻的意思,则是希望免除战争。这对于他而言,实在是很难理解。

      康诚抚着拇指上的翠玉扳指,温和地笑笑,“嘛……十九那小子都那样说了,待我向月刈国君告备一声,就回去吧。”

      明靖柳听了,心底更是郁闷,实在想不通为何这些素来不对付的慕家兄弟对那个小郡王那般优厚。但康诚的身份毕竟摆在那里,他也不能明面儿过于抗拒,拱手应是,便退下了。

      俞国使团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离开,在这期间,月刈的混乱渐渐安定下来。新君和太子相互攻讦,僵持不下,弄得朝廷乌烟瘴气,前朝的几位大臣和先帝的几个兄弟发了火,依仗着老人家的高贵身份,硬是把双方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而后约定暂时共持朝政。而不出辛臻和某些人所料,那位传说中的桓王爷,终于出面了,一时威慑朝野,一举夺的,成了摄政王,新君和太子都暂时居于皇宫两院,由他彻查先帝遗诏之事,再做定夺。

      辛臻撇撇嘴,这是搞英国议会吗?还真先进,不过他现在也不记得政治书上写的那些政治体制了,也没有兴趣对月刈是否会走上民主共和之路加以研究,快乐地带着妻儿,满城乱晃了几天,潇洒地扔了几箱东西到使团别苑,交给康诚和明靖柳,说是给家里人的礼物,麻烦他们帮忙捎回去,马车和两匹神骏也交给他们,接着摆摆手,说再会,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别苑。

      然后,某一日,辛臻一家三口就那样突然消失在月刈国都。

      “更夜啊……真的没问题吗?”辛臻看着清晰的镜面,不放心地扯了扯自己平凡的脸蛋儿。

      更夜点点头,“爹,你放心,师姐和师姐夫很厉害,不会有事的。师姐夫当年走江湖时,人称百变神君,易容之术无人能出其右,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百变神君啊……”辛臻的嘴角微微抽搐,似乎想到某个喜剧之王的面容,晃晃脑袋,“我是担心他们的安全。”

      更夜摆摆手,不以为意地笑道,“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师姐不会放过任何敢对师姐夫出手的人,那些贼子会死得很有节奏感。”

      “哦……”他家的正太儿子越来越有幽默感了,连死得很有节奏感这样的话都会说了,不过,要怎么死,才能死得很有节奏感呢?辛臻想不通,也没兴趣向儿子打听,反正那位老爷子教出来的徒弟都不是省油的灯,他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简单地易容,换了装扮,掩饰身份,离开月刈的辛臻一家决定走水路,连带着把两名暗卫也请走了。说是请走,无非是从明面上的保护回到黑暗之中,戚顾倒还好,笑呵呵地接受了。王梦石却有着别样的心思,只是他生性不善表达,默默地认了。

      洪晋天似乎察觉到形势有些不对,经过和辛臻一家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内心也有了一点想法,戚顾和王梦石离开后,他也便向辛臻告辞,说要去找亲戚。辛臻眯着眼,明白他在撒谎,可看着对方的表情,总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句歌词,人生已经如此的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

      站在山间小道上,看着相反方向远去的纤细身影,他总有种感觉,似乎还会再见到这小子。

      山高水远,后会有期。

      目标,俞国,上京。

      他们该回家了。

      月刈有一条大河,人称青河,将国土一分为二,国都在青河之北,离最近的渡口小燕渡大概有五六日脚程,辛臻一家不急不慌,走了大概十天才到,更夜一路小心,有时候消去行踪,有时候刻意留下线索,让追踪的人磕磕绊绊,很是头疼。

      一路步行,辛臻倒不觉得辛苦,只觉得满心有趣。反正他知道,至少有两拨人在保护他,又有两拨不同的势力想对他耍点阴谋,想起来,就觉得兴奋。人嘛,都是有点冒险精神的。

      锦夏不明白辛臻到底想怎么样,开始变得有些沉默,每日只是跟着辛臻赶路,用担忧的眼神望着丈夫,偶尔又会露出一丝挣扎和不甘。

      到了小燕渡,上了船,辛臻和更夜倒是很快就习惯了,前世的他从小生活在江边,早就习惯了江船颠簸,更夜习武,倒也无所谓。只可怜锦夏从小生活在内陆,每日躺在船舱里,晕晕沉沉。

      辛臻也不会没心没肺地嘲笑锦夏,只是侧靠在床边,一边轻声地哼着慢悠悠的小调,一边揉着锦夏的左手内腕,他记得这里有个穴位叫内关穴,还有虎口附近的合谷穴,按摩这两处好像可以缓解晕车晕船,刚开始他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按了几天,锦夏的情况就好多了。不过,即便他再迟钝,也隐隐约约地察觉到锦夏的昏睡,不仅仅是因为晕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狗咬狗,一嘴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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