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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不屈的人生 ...

  •   第二天清晨

      冲车,云梯,投石机。

      童天临凝视着面前的百年雄关,一脸阴沉。

      再一会就好了!只要再给他半天时间,通往俞国上京的道路就会打开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小皇帝,你输了!属于我的,永远都是我的!

      你想要,得问我愿不愿意给你!我若不愿放手,谁都不能从我手中夺走!

      “报!大将军,右军西北八十里处出现一部骑兵,看装扮是俞人,现正向汉寿关进发!”

      “什么?再探!”童天临一摔马鞭,心中暗恨,回来地太快了!

      汉寿关西,百余里。

      冷珏定下计谋,打算利用东宁好耍小手段的阴险个性,一路且战且退,故意将俞军引到一个山谷口附近,引君入瓮,欲将其部一举歼灭。。

      东宁本想乘机围歼,却不知为何心中一紧,立马放弃追击,找了个地势易守的地方扎营休息。

      午后探马来报,汉寿关告急。

      东宁立刻让副将协助大皇子盯死冷珏,他自己带着三千轻骑火速驰援汉寿。一路上咬牙切齿,气得太阳穴都是痛的。

      朝堂,战场,向来只有他慕辛颉阴别人,何时被人阴过?哼!不找回场子,他妄称妖孽!

      ……

      双方死伤越来越多,辛臻也越来越冷静,握紧手中的藏意,直视城门前整装待发的理亲王和五千骑兵。把理亲王拉到一旁,低声问道,“四哥,你这一去带走汉寿关大半人马。而今关上只剩不到三千人,若冲阵不利,你有没有想过后果?皇帝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四哥,名誉,颜面,都是迂腐的想法,世上还有很多事物值得珍惜!要不,咱们再等等!”

      “傻孩子!你以为其他人不知道吗?若汉寿失守,在场所有人都脱不了一个死字!冲阵还有一线生机,毕竟几日守城,我们占优势,磨掉童天临不少人马。”理亲王揉揉眉心,唠叨的辛臻让他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欣慰。

      理亲王正和辛臻谈话,突闻斥候来报,“东宁王爷回来了!殿下!殿下!东宁王爷回来了!”

      理亲王眼睛一亮,赶紧上马,“浇油点火!必须把门口这帮梁狗清理干净!准备开城门,小股人马放进来没有关系,步兵准备击杀!太子,你带领三百弓箭手于城门上阻击梁军袭城!其他人,随我冲!”

      城门呜哑,门庭洞开,理亲王布锥阵,像一把锥子直插敌军之中,搅乱梁军的军阵。他那五千骑兵可是精锐部队,对留在城里防护很不满,现在有立功的机会,一个个兴奋地如同见了肉的狼,嗷嗷直叫,拔出腰刀,拍马直冲向梁军方阵。

      门前的小股梁军立刻被冲散了,死在马蹄之下的不在少数。理亲王带人冲出门前的包围圈,太子立刻扬手,箭如雨下,哀嚎遍野。

      辛臻盯着敞开的城门,所有人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只要进来的不是自己人,立马扑杀!

      东宁的驰援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所率轻骑兵一向只有三千人,一人不多,一人不少。如有死亡,立即从后备军团中挑选优秀人员补充。这群人马经过长期训练,已经成为一支有组织的高速攻击部队,配以长槊缳首刀,骑乘高大健壮耐性足的骏马,用来冲锋陷阵再适合不过了。加上范大人发明的马镫,俞国的骑兵成为整个大陆上最可怕的轻骑部队。

      ……

      “大俞崔镇宇在此!来将受死!”崔镇宇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准确的说,他在战场的时间绝对比辛臻胡闹的时间多得多。冯拓命他负责牵制梁国的右军,而让明靖柳追击童天临,他很不服气。军令如山,身为一位合格的军人,他并不打算违抗军令,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拼着一股子意气,迅速解决牵制他的梁兵,斩杀殆尽,无一活口。不是崔镇宇不想刀下留人,而是他不能。多留下一个活口,就会对汉寿多一份威胁,他不敢冒险,毕竟现在的汉寿关有太多重要人士,不容任何差池!

      看着尸横遍野的疆场,崔镇宇皱皱眉,留下两千人收拾战场,领兵继续前行。路上遇见斥候,才知道汉寿关遇袭,立刻引兵回援汉寿关。

      众人顺着狼头坡一路疾驰,得得的马蹄声就像是一面被敲打的小鼓,先是隐约可闻,而后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密集,震耳欲聋,渐渐地脚下的地面也剧烈地震颤起来,就如山洪爆发一般。气势汹汹的骑兵冲进敌阵,将梁军的阵型彻底地打乱。骄横的死神带着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俱裂。

      其实,崔镇宇长得绝不丑陋,甚至堪称俊美,只是偏向文弱。每当那张略显稚嫩的面孔带上令人心悸的杀气,巨大的反差越发使人恐惧,而这份恐惧压得梁兵连连后退,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是童天临,人见到可怕的事物,总会不由自主地退后。

      黄昏之际,那片青灰色的原野上,尽是俞国骑兵的矫健身影。

      最令梁军恐惧的是范悦带来的射箭技术,奔射,回射,飞射,再配合骑兵强大的机动力,简直堪称人力割草机,所过之地,寸草不生。

      谁都没有想到,穿越时空的范悦将那个战乱连连的年代的骑射战法一起带了过来,经过众位将军和士兵们的艰苦训练,在俞国的战场上大发神威。

      最最阴险的是,几年前东宁下令,俞国所制羽箭的箭头后部是有着平面棱角的倒钩,一旦射入人体就不能随便乱拔,否则会使原本的伤口扩大,甚至会伤及原本无事的血管而造成死亡。在这个时代的战场上,没有华佗那么强悍的外科医生,战士们一旦出现大出血的伤势,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多年前的东北边关一役,范悦已经有意识地建立起了医疗兵机制,大力培养有实战经验的军医,并且从冬官省抠了不少银子花在药草培育和医疗学习上,弄得大司马苏利一见到范悦就躲。见面,那就是银子啊!

      而今的俞国,战场存活率高了很多,军医这个职业地位可是相当高,众人推崇敬慕。

      身心疲惫,补给不足的梁军处于劣势,身受两面夹击,童天临战得很辛苦,而俞军越战越勇,硬是将梁军逼退到汉寿关东北面五十余里的燕归山附近。这时候双方的人马都渐渐合流,伤亡都很惨重。

      冯拓见梁军败势已现,现在的地形已经不适合骑兵继续冲锋,挥挥手,“骑兵围聚,退!陌刀军,布阵,冲!”

      梅格挥刀而下,一举砍掉面前一个将官的头颅,手上传来重铠的反震力,震得他的手轻轻一抖,紧紧手中的陌刀,横刀一劈,砍翻一个试图偷袭的士兵。轻甲上尽是点点褐红色的血渍,面无表情的脸孔即便杀人时还是一派平稳,沉静的眼里只有他面前的敌人。一刀又一刀挥下,一个又一个身体倒下,满是血腥味的空气,遍地的痛苦哀嚎也没有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梅格带出来的士兵,就像他一样,沉默,却气势惊人。三千陌刀手压抑已久的怒气霎时爆发,化着风车般的连环劈砍,刀与刀之间看不到一丝空隙,一步一步向前推进,啪啪的皮靴声几乎压住了嗒嗒的马蹄声。

      梁军看着面前如同鬼煞的俞国兵士,士气一泻千里,仓皇而退。陌刀手失去了面前的敌人,慢慢地停了下来,看着面前一望无际的尸体,几被染成红色的土地,怒吼声震天!

      ……

      撑了好几天,满脸疲累的将官甩甩头,低低地说道,“大将军,撤军吧!我们几近无计可施了。”

      童天益死命地拽着手中的马鞭,压抑着满心的苦涩与无奈,那帮老混蛋,明明知道此战的重要性,却陪着小皇帝耍这些没用的心眼,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将士。他们败了,这一回去怕是……现在,有的话,只有他能说了。“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将士们拼不起了!!撤军吧!”

      神色狼狈的童天临舔舔干涸的嘴唇,只觉得嗓子痛地厉害,他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的惨败,投入了如此大的军力,却无力挽回败局。自退到燕归山,他整整撑了六天,而现在已经撑不下去了。

      也许,从一开始他就错了,分军而战,的确可以牵制俞军,可他的军力也分散了,带人攻打汉寿关,又无功而返!他身后又是一群扯后腿的老家伙!老朽!固执!迂腐!

      一步错,满盘皆啰嗦!

      面色阴沉地望着远处的千古雄关,庄严巍峨坐落于天地之间,童天临轻轻叹气,转头看着跟随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袍泽,扬起马鞭,正想说什么。

      “圣旨到!”

      童天临脸色一白,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刺得每个人耳膜生疼。

      梁国小皇帝的旨意写得很清楚,童天临督战不利,连降三级,立刻回京,不得有误。

      童天临明白,这一回去,他的羽翼基本上会被皇帝砍掉。

      小皇帝为了祖宗的基业,一定会快刀斩乱麻,将军权大数回收。

      梁国的旌旗,也许要变色了。

      童天临神色一变,恨意顿生。

      小皇帝!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

      ……

      辛臻握着手中的藏意,一直守在汉寿关城门前。饿了,包子填肚,渴了,凉水解渴,困了,就地打个盹。每天听得远处震天的厮杀声,心里阵阵发寒,紧握着手中的兵器,焦躁地等待着关外的消息。

      血气,杀意,沙场上弥漫着一种肃杀的味道。这就是战场!

      卫达几个跟随守城的将士们将汉寿关防守的如同铁桶一般,他们已经忘记自己的本意,眼里只有那些黑衣的梁军,将城楼下的辛臻忘得一干二净。

      明靖柳和几个将领率领士兵在关前严阵以待,冯拓等大将率军围攻童天临,所有人各司其职,各尽其责,汉寿关固若金汤。

      骑虎难下的童天临退兵了,他没有选择。回到梁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于是,战争,就在辛臻完全没有派到任何用处,并且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结束了。

      “王爷,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梁军退兵了!王爷!我们打胜了!哈哈!王爷!”卫八两提着刀,喜气洋洋地冲上来,大声地吼着,“王爷!我们胜利了!”

      辛臻神经紧绷太久,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望着周围欢欣不已的将士们,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终于……终于结束了吗?”

      空气中浓烈的杀气,刺鼻的血腥味,细微的哀号声,辛臻心里难受,眼泪一点一点渗出眼眶,抬眼看着一脸亢奋欣喜的卫八两,那衣襟上粘着的碎肉块和那明显是被鲜血染成褐色的军服,辛臻忍了忍,没忍住,吐了出来。他已经大半天没吃东西了,连胃液都快吐出来了,泪水纵横。

      死了……死了多少人啊!这就是战争?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卫八两疑惑地抓抓头,不明所以。明明打了胜仗,王爷干嘛还哭?卫集凑了上来,也不明白王爷干嘛要哭。

      辛臻抓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子,深吸了一口气,遥望远方,“没事!我没事!赢了就好!活着的人,总算可以回家了……大家一起回家吧!”

      几个侍卫面面相觑,看着哭得悲怆的主子,莫名地有种哀伤感。

      即便是胜利的喜悦,也不能冲淡死亡带来的悲伤。

      硝烟散尽的汉寿关一派苍凉悲壮,战场已经打扫干净,战死的将士们的尸体业已焚烧成灰,就由他们的熟识带回家乡。

      死者的名字统统刻上关内虎跃山上的慰灵碑,这是对他们唯一的纪念,也是生者唯一能够做的事情。

      无论是梁兵还是俞兵,他们的魂魄都会随着风飞过九重青云,化作天上的星辰,守护着自己重要的人。

      战争一向都是如此残酷,却又无法避免。古往今来皆如此,战争与和平一向是人类社会的主旋律,只是这首歌未免太过悲怆了些。

      夜里,辛臻拎着酒瓶和几样小菜晃晃悠悠地跑到附近的小山包上,回头望着一派喜气的军营,黯然摇头。

      接受不了,就算是打胜仗,他还是不能接受这样惨烈的胜利。

      “知卿心,千里寄寒衣,若功成,冠翎归故里,今夜边声迢递,频传急,血染黄沙魂归止兮。”
      “月光斜,今夕似何夕,雪花飞,问归未有期,永夜更漏迢递,无泪戚,青丝成雪兮钗委地。”

      辛臻轻轻地哼唱着《寒衣调》,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当初,他还不了解这首歌的含义,可现在,他总算明白‘望君君不归’的那种悲凉和绝望。

      他当时怎么就发了癔症,颇有气势地站在众将士之前,要与众将同生共死、固守边城呢?果然是疯了?轻轻地摸着心口,一下子平静了下来。

      ‘喂,慕辛臻!你还在对不对?一定是因为你还在这里,所以我才会做出与我性格不符的行动!这样看来,你也算条汉子,就算是个混蛋王爷,也有男子汉的血气!我敬你!若不是你太过胡闹,说不定现在这里就真的是你的世界了。如果是你,一定会做的比我好……’

      ‘呵呵,你不在……呐,你若真的不在,我就不客气了,这个身体的一切就都归我了!因为在这里的是我啊,我才是慕辛臻,和以往不一样的慕辛臻……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即便是个男人,我也会努力,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辛臻仰头望着广袤无垠的夜空,朗声说道,“众位战死沙场的将士们,慕辛臻敬你们!俞国不会忘记你们!”

      扬起酒瓶,将酒水洒向如墨的前方,嗅着空气中扑鼻的酒香,辛臻淡淡地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0章 不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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