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师父》不居北海

1、第 1 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孤啊沈孤，你怎么会？！你怎么忍心？！你为何狠心？！赠我蜜糖，又给我砒霜，这个我以为一辈子都会对我好的师父，居然给了我这世间最残忍的一刀。
　　说相信我，但生生将我皮囊剥下的人是你！说保护我，但直直将推入熔岩炼狱的人是你！说爱我，说了无数次爱我，最后却也说了恨我。你恨我，你欺我，我死了也不放过我，
　　将我的魂魄丢入万鬼窟，让我受尽恶鬼的啃噬，那张张满是獠牙的嘴啊，有一天也让你尝尝可好？
　　沈孤啊，他沈墨玉回来了。

　　这是和魔鬼达成的协议，奉上自己，得到时空回溯的机会。
　　沈墨玉想得很清楚他要回到哪，他不再是那个一遇到困难就充满希冀地想着沈孤救救他的可怜虫，所以不需要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警醒幼年的自己远离沈孤。
　　现在，他要沈孤死，而且要沈孤尝遍他待他的一切，他要沈孤像他那样绝望，濒临死亡，却又始终吊着一口气，皮肤变成恶臭的烂泥，肢体像烧焦的黑炭，魂魄被撕碎咬碎啃碎。
　　沈墨玉来到沈孤的幼年，他对沈孤的一切都了如指掌，比如这会儿他正在和自己的爹娘共享天伦之乐，但马上他就要开始陷入绝望，因为沈墨玉趁夜打翻了书房的烛台，又使守夜的家仆昏睡。
　　现在火势越来越大，整个沈宅都变得焦热滚烫。
　　而他就站在沈孤的房门外，看着他佝偻起身体，享受着他绝望的嘶吼，听着他因为不断的抽泣最后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个时候沈墨玉终于走了进去，他手执一把白色的油纸伞，那是上辈子沈孤最喜爱的物件，可明明这把油纸伞异常普通，随意一个下雨天都能在街边的摊贩手中售卖。
　　沈墨玉撑起伞，一如当年沈孤撑着这把伞将幼年的他从火海中救离。那个时候，沈墨玉被沈孤抱在怀里，而他的怀抱像成了阻隔火海的屏障，他那时发誓，他的命就是沈孤的，他要一辈子都对他好。
　　而现在他怀里的沈孤是不是也和当年的他有一样的想法呢。

　　沈墨玉将沈孤收为徒弟，就像上辈子沈孤那样待他，教他执剑习武，教他琴棋书画，教他，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在他沈墨玉的脑海中好像也有人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但又仿佛没这个人。
　　而沈孤就这样一天天长大了。
　　他和他沈墨玉记忆里的他样貌越来越相像，但如今性格却欢脱可爱，不似当年的冷漠疏离，就好像现在的沈孤活成了当年的他，而他变成了当年的沈孤，当真是可笑命运。还有当时那些个旖旎的念头，现在也真的存在着吗。
　　不过很快，沈墨玉就会知道，毕竟当时门内十年剑会之际，为肃清混入的妖邪，挨个排查弟子，查到他时，那张张描摹师父样貌的丹青被搜出来，上面寄情的诗，让他顿时成为门内不耻的存在，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却对沈孤起了那样的心思。
　　但其实这事在之前门内也发生过，本来只需把他贬出师门就可，可是这剑会之中，妖邪居然暗中屠杀了几个长老，并偷走了一件天地至宝，而这件宝物只有门中的尊者才知道在哪。
　　他师父绝对不可能背叛师门，然后他沈墨玉，沈孤的唯一弟子就成了众矢之的。但可笑，他沈墨玉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成了勾结妖邪的下作之人？
　　被收入门内牢狱的时候，沈墨玉记得，他问沈孤，“师父，你相信我吗？”
　　沈孤好像稍有迟钝，但最终面无表情的说下，相信他。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沈孤他当时好像笑了，他好像动了下嘴角，除了冷漠的面容，眼里还有丝许他沈墨玉读不懂的情绪，是什么情绪呢。

　　之后的一切都在原先计划之中，沈孤不肯招认，但与妖邪勾结的证据却一件件的摆在众人的面前，最终被施以剥皮这种阴狠歹毒的刑罚。这时的沈孤被牢狱里沉重的铁链锁住，满身伤痕，不知道他沈墨玉的到来会给他多大的痛苦，只是含着泪对他说，“师父，相信我。”而他沈墨玉呢，一如当年沈孤的残忍，在说了相信他之后，将他的皮施法剥去。
　　他好痛啊，身体像燃烧了一样，好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接下来的事一如当年，沈孤就那么和他的前世重叠了。
　　沈孤怨恨地看着他，却又静静地看着他……

　　沈墨玉好像沉沉睡了一觉，其中做了许多个噩梦，他梦到他的师父，也梦到他的徒弟，但每一个故事的结局都无一例外很惨，让他现在头很痛，很痛，想按摩一下太阳穴时，却发现手中握着一把白伞，那是沈孤的一把伞，也是他的一把伞，但这把伞却非常普通，普通到随时随意可以丢弃。
　　这时，门响了，被人从外面推开，来人居然是沈孤，怎么会，沈孤不是已经被他沈墨玉杀死了，现在却这么如同奇迹般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的面前，沈墨玉非常困惑，同时伴随对这个人深入骨血的复杂情绪，一脸防备。
　　他是谁，是那个沈孤还是那个沈孤？
　　“还贪睡？你记得自己之前说要在剑会中拿第一的吗。”
　　第一？
　　沈墨玉想起来了，他好像是曾经这么天真地想过，天真地想让自己成为师父的骄傲，可是之后的一切却，现在的未来也会像当时那样发生吗，沈孤。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沈墨玉对自己前世的过往产生深深的怀疑，那些惨痛的曾经是真实存在着的吗，他真的过完了那般黑暗的几辈子吗，可现在这个温柔的沈孤为什么存在呢，这个他面前正展示剑法的沈孤，明明这么美好，现在是梦境吗，可是他温热的体温却那么真实。

　　又到那场剑会，又是一个阴沉的下雨天。
　　在此之前，沈墨玉就已经将有关沈孤的一切都烧了干净，除了那把沈孤赠给他的白伞，沈墨玉撑着它出门，心里百转千回，这把伞啊。快到仙台之时，周遭同门却突然混乱了起来，问了个人，却听说抓到妖邪了，怎么可能呢，还没排查门内人员，沈墨玉加快了步伐，意料之外，沈孤居然站在人群中间，他持着的剑沾着血，新鲜的，染脏了他白色的衣袍。
　　沈孤回头，像是注意到自己，朝沈墨玉微微一笑。
　　他为何要笑呢。
　　沈墨玉见他嘴唇轻轻动了下，“快乐地活下去。”这话好像是对他说的。沈墨玉想，这辈子的沈孤真的很奇怪，未等沈墨玉他上前问清缘由，就听到不远处有同门大喊，“抓住他，碧落峰的仙尊沈孤已入魔，屠杀同门，盗取宝物。”
　　沈墨玉微微一愣，晃神间沈孤那人已经飞至天际，成为一个细细的白点。
　　沈孤……

　　此后，沈孤就像彻底消失了，连同他消失的也有那件天地至宝轮回镜。沈墨玉仙途一帆风顺，他常年打着一把白伞，到功成名就之际却也像蒸发了一般，找寻不到。有人说他已经打破了自己的业障，得道飞升。
　　后世对他褒贬不一，其中有一个野史颇有意思，说这沈墨玉和沈孤本是双生子，或者原本就为一人，因在天界犯了错被打下凡来历劫，受制于轮回镜中，反复折磨脱困不得，直至其中的一人发现了所在世界乃为幻境的端倪，生祭轮回镜，以此换来另一人生的机会。
　　“这是真的吗？”小童咬着一颗糖葫芦歪着头问。
　　“或许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沈孤啊沈孤，如果只能有一人可活，我要你活着。

　　沈墨玉想问沈孤为何那样待他，可他想起的前世也是沈孤的前世，在沈孤的前世里，沈墨玉是他的师父，为了报仇重生后也依此对待沈墨玉，沈墨玉死了又重生，依此对待沈孤，如此循环往复，而究其缘由或许没有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