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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本朝民风不算迂腐,对女子的禁锢不重,夜里宵禁得晚集市上也热闹,出门带上家人奴仆即可。

      有些女子再谨慎些带上兜帽纱巾,就算是家风很严的人家,孟清清换了衣裳只做寻常人家姑娘的打扮,出了孟府那条胡同便没人能轻易认出来。

      “念真不用害怕,后边的侍卫都是孟府家臣,武艺高强保证能护我们安全。”

      “奴才没紧张,主子看错了。”

      老宅里孟清清先是当面抓住自己给太后写的信,之后又大方给了金叶子做赏,陈念真再是不愿意也只能乖乖脱下曳撒,换上长衫大氅跟着她出门来。

      有道是既来之则安之,既然都出来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再顾虑的。陈念真十八岁进宫前早就独自生活了好些年,混得好的时候置地买房,不好的时候兜里连一个铜板都没有。

      这样的生活颠沛流离说不上好,眼下却派上了用场。比起自幼在王府皇宫当差的奴才,陈念真对市井街头的熙攘更加如鱼得水。

      傍晚的南城是京城最繁华的地界,刚下工的苦力,从衙门里散值的官吏,带着家中娘子孩子出门百姓,进了南城便没有什么天差地别的不一样。

      上辈子压根没从紫禁城里出来过的孟清清哪见过这种世面,一时间简直活像刚进城的土包子。

      “佩兰你看那凤手艺真好,买一个来尝尝。”

      画糖人不算什么了不得的本事,但能在南城最热闹的地方占下一个摊位,摊主的手艺着实厉害。

      一勺黄糖比上好的狼毫更顺手,画出来的动物鲜花如同真的一样,连围在摊子边的小孩非要他画个凳子,都能画得比别处强。

      “念真,那是什么,京城冬天还能养蝈蝈蝴蝶?”

      孟清清十来岁的时候也迷过一阵子养这些小玩意儿,一到夏天自己那屋里窗台上能摆上一整排,吵起来能把隔壁正院里的王爷王妃烦个够呛。

      只是蒙古不比京城,一入冬比京城都冷得多,论玩王府里那些人也比不过四九城里的这些纨绔。

      那些小东西活不长久,孟清清见过它们从吱哇乱叫到没了生息以后,第二年便打不起精神再养了。

      南城玩的多吃的多人也多,孟清清一手拿着佩兰买来的糖凤凰,一手拉着陈念真衣袖往前走,眼睛左右摊位店铺看都看不过来,压根分不出一点点空看路。

      “主子,时候不早了,晚上的摊子比白天的好吃,咱们先去找个地方吃饭,等夜市开了再来逛可好。”

      陈念真知道她就是图新鲜,这些街面上五个铜板能买不少的东西怎么可能入她的眼,好比糖凤凰不过舔了一口就嫌糖熬得太苦,攥在手里又不舍得扔,大冷天的糖都要化了。

      “行啊,念真比我熟,今日都听念真的。”

      陈念真尽量忽略她一口一个的念真,伸手虚拢在孟清清身后挡住人流,只当她是在笼络自己这个坤宁宫内监总管的心。

      他在宫里大部分时候都干着采买的差事,能出宫的机会比别人多,劝孟清清先吃饭也是掐着时间算好了的,只等她点头答应,紧跟着就把人带进了南城有名的栖凤阁。

      栖凤阁是前朝就有的老买卖,传了好几代传到如今算得上是全国都有名的大酒楼,现当家的老掌柜又是个有本事的,自然把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好。

      栖凤阁前楼高三层,一楼大堂能吃饭能听戏,二楼三楼皆是雅间,出了主楼后边还能住宿,甭管是今儿个想吃饭还是从外地来京城,只要进了栖凤阁就没有花不出去的银子。

      孟清清今日出门是为了玩不是为了招人眼,三楼最好的她没要,就在二楼要了间位置好的雅间,边吃饭边听戏。

      蒙古归宁城里也有酒家戏园子,可归宁城外便是大片草原,这些年孟家虽驻守边关也总有蒙古各部不老实的时候。城里做买卖的人家早就习惯了顶多建两层楼,一来好抵挡枯草季漫天的风沙,二来不被蒙古骑兵当成靶子。

      二楼视野同坐在台下完全不一样,桌上的菜孟清清胡乱吃了些,便一门心思倚在窗边听戏。

      “佩兰你看那花旦,身段嗓子真好,这样的戏班子果然都在京城唱戏。”

      “主子,咱们王府里之前养的流云班也是王爷花钱从京城请过去的,这好东西啊还得京城里找。”

      说是京城有名的戏班,但正当红的角儿怎么会轻易离开京城,能往归宁去的不是银子赚够了,便是后起之秀逼到眼前,与其干等着过气不如提前另找出路。

      孟清清喜欢归宁更喜欢王府,可听了佩兰这话也没得反驳,反而顺手一掏想抛些银角子打赏给台上的花旦。

      直到手都扬起来才惊觉自己在二楼,这要是直直扔下去砸在台上倒还好,要是正巧砸中那小花旦,把人砸坏了可是罪过。

      陈念真见她犹豫还以为是她嫌荷包里的银角子太小,扔下去不过瘾,便也起身走到窗边递了两个银锭过去,“这花旦底子确实不错,主子想赏奴才这儿有。”

      “这么大块银子扔下去砸着人怎么办,再说她们唱得正好,从天而降一东西我怕惊着她。”孟清清没想到陈念真这抠门精居然还有主动让他掏银子的时候,看来出门前那几片金叶子还真有用。

      “主子放心,京城里的角儿什么都怕就是不怕赏银。”从小起早贪黑的练功,挨了数不清的打为的就是成角儿赚钱,有银子还怕什么挨砸啊。

      陈念真说得在理,但孟清清犹豫一瞬还是算了,把银锭递给佩兰让她直接送去后台,又把连翘支出去守门才重新拉着陈念真坐下。

      “你说说你在宫里都听说了些什么,孟家再是娇惯我也是有头有脸的王府,从小家里女先生不知请了多少个,学文习武女红管家没一个落下的,只要不是天生的下流胚子,跟着先生们学了这么多年哪能人事不知。”

      孟清清知晓自己脾气不好任性又眼里揉不得沙子,得罪过不少人。那些人虽说都是奴才只有认打挨罚的份,但只要自己不要他们的命,转过头来背地里怎么编排自己又怎么拦得住。

      上辈子一条路走到黑,不管是为了保留最后那点可怜兮兮的脸面,还是深知往事不可追的道理,上辈子孟清清到死也从没问过身边的人,倒是今日趁着看戏的兴头问了出来。

      “主子不用知道,左不过是那些奴才小人私底下嚼舌根子,哪有什么好话。今夜难得出来玩不好叫那些事坏了兴致,若是主子日后还想知道,找个空奴才仔细说给您听。”

      自己让她扔几个赏银她都怕砸着下边唱戏的戏子,这样的眼见为实让陈念真不怎么相信之前宫中所传,也不愿说出来平添不快。

      “我猜猜?”孟清清知道陈念真是好意,她毕竟不是上辈子那个满心满眼都是要嫁表哥当皇后的无知少女,她更在意的是怎么彻底收服陈念真,第一件避不过去的事就是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前年我命人打杀过王府里两个小厮,外边都传是我出门踏青时他们伺候得不好,叫我在河边湿了鞋子所以弄死他们,听说过吗。”

      陈念真没想到孟清清会主动说起这事,这事他在打算找门路进坤宁宫时就听说过,传得绘声绘色煞有其事,连那俩奴才死状如何可怖都说得仔仔细细。

      越是那般仔细陈念真就越是觉得蹊跷,大户人家发作奴才大多神不知鬼不觉,哪有像她这样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的。

      楼下戏台上的花旦还在咿咿呀呀,唱到要紧的地方台下喝彩一声连着一声,吵得陈念真非得微微侧着脑袋歪向孟清清一门心思才能听清楚她的话。

      “其实再跋扈的人又怎么可能为了双鞋就打死人。那年京城封我为皇后的圣旨传到蒙古,有人觉着嫁进宫不得自由不是好事,也有人眼红嫉妒,总以为我占了天大便宜。”

      那天孟清清被两个堂妹约出去踏青,谁知两人打算买通奴才把自己推入水中,再让早就藏在树丛里的男人把自己捞起来。

      到时候狼狈不说还全身湿透又被陌生男子救起,自己就是再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怎么回事,就算说得清京城这边皇上也不一定会再要自己。

      这如意算盘不高明,细一琢磨就知后院没经过事的女子才能想出来的蠢办法,自己把迂腐陈旧的那一套看得比天重,就以为世上之人皆是如此。

      却不想先帝当初连寡居的妇人都能接进宫为妃,为了拉拢孟家主君别说落水,就是孟清清真被人如何了金霖照样要捏着鼻子认下这门亲事。

      那天孟清清反应快没被人推下水,事却不能就这么简简单单了结。暴怒之下的孟大姑娘哪里听得了别人的劝,回去就叫刑堂的人把那两个奴才拉走,一人赏了八十板子,板子没打完人就落了气。

      这事其实是上辈子的孟清清所为,当天晚上打死了奴才也不够她消气,连睡梦里都紧皱眉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谁知第二天再睁眼,灵魂就已经成了多活了一辈子孟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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