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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折与收煞 ...

  •   第四折
      初六的晚上,上弦月弯弯地镶嵌起在天边,像我弯弯的月眉。
      我走到琴案前,随意打了两个不成曲的调子。
      盼儿悄悄地推门进来了,轻轻地问:“姑娘,你还没走呐?”
      我不甚上心地回了声“恩。”依旧拨我的琴。
      我说过,我的琴叫“秋波”,是一把好琴。我依稀记得送琴给我的恩客姓雷,之所以还有印象,是因为他好像对于自己这个姓氏很骄傲,似乎家中是世代相传的造琴名家。只是虽然这个人造的琴的确不错,但他的一口蜀音着实让我听着别扭,所以只见了两次,便支会鸨母今后不再接待他了。
      盼儿终究是沉不住气,问我:“姑娘,你到底怎么个打算?无论选哪头,这会子都该出发了。”
      我轻轻叹了口气,离开琴案,来到妆奁前,取出安秀实送我的那块青黑色的小石:“盼儿,你可认得这个?”
      盼儿取过去,翻弄了两回,摇头:“看着像姑娘平日描眉毛用的青雀头,却又不是。”
      我淡淡一笑:“这东西叫‘螺子黛’,是从波斯来的稀罕玩意儿。用时不必磨粉和水,比那青雀头不知好了多少倍。当年隋炀帝的龙舟上眉毛最漂亮的殿脚女,有个叫吴绛仙的,才被赐了这么一小块儿。”
      当日几个书生在楼下吵闹,起着哄叫安秀实拿出他叔叔走商弄来的“好玩意儿”给姑娘们瞧瞧。我在楼上虽只瞄到了一眼,却也认出来这便是那市面上极难弄到的螺子黛。
      盼儿似懂非懂地听我说着,却仍旧是追问我道:“姑娘,你到底要跟谁走啊?”
      我轻轻叹了口气:“盼儿,我说过,你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我在妆台前坐下,淡淡道:“为我描眉吧。”
      盼儿瞪大眼睛看着我,仿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索性更清楚地再重复了一遍:“为我描上眉,今晚我要接客。”
      盼儿手上的黛石都险些掉到地上。
      我又一次叹了口气:“盼儿,你说得没错。谁不知道下九流呢?一流巫,二流娼,三流大神四流帮,五剃头,六吹手,七戏子,八叫花子九卖糖。但是你可知道,在下九流中,为什么娼妓排行第二,而戏子才排行第七?”
      盼儿呆呆地盯着我,我淡淡道:“因为戏子未必要成为娼妓,娼妓,却必然得是戏子。”
      盼儿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又呆了半晌,才慢慢走过来描我的眉。
      她今儿的动作很慢,描了许久,才描好一半,却突然问道:“姑娘,其实我一直很想问你,你的眉本来就挺好看,为什么一直要描成远山呢?”
      我推开她,用帕子将上了一半的黛色擦了,露出本来笑如弯月的两道月棱,念了一句:“平生不会相思……”
      还没念完,就被盼儿打断,二话不说地拉将过去,重新细细地描画起眉毛来。边画,她边嘀咕着:“真是得妆扮上。”
      我不敢动眉毛,嘴角却淡淡笑了。
      这一次,她描得很快。

      收煞
      你穿上凤冠霞衣,我将眉目掩去,
      大红的幔布扯开了一出折子戏……

      泪~我知道我已经走调般的走题了,这个故事和歌曲的感觉MS完全不贴合啊。只不过这是个一直想写的主题,所以不知不觉地就……
      相信大家都幻灭过,从发现SANTA不存在到惊觉原来牛郎织女星并不会相会,很多东西都是“看上去很美”,凑近了观察却发现天边的七彩不过是光线与水蒸气。
      咱是没有机会穿越到古代真正去观察那些青楼女子了,但是心里却一直存着一个疑惑——如果古代的青楼女子颇赋传奇意味,值得称颂赞美,现在的“三陪小姐”为何就声明狼藉?如果你说现代的三陪女质量远不如古代的才女们,我看却也不像。余秋雨同志还曾笑着调侃说在被官方扫黄抓住的“小姐”包里发现了《文化苦旅》。
      这事儿放今天听着是不是有些别扭?但若是搁在几百年前,估计那也是一段青楼女子与才子的佳话——虽然秋雨同志老了些,但既然当年十岁的鱼玄机和四十开外且“貌甚陋”的温庭筠都能被后人扯出一段爱恋传奇,如今一个才情横溢的三陪女仰慕一个文坛泰斗凭啥不该赚咱们这些观众一把眼泪一声叫好?
      先前看到一位教授论青楼文人的书,当时是有些义愤填膺目瞪口呆的:这位老人家慷慨激昂的指出青楼女子的巧笑嫣然温柔多情多才多艺……基本上都是职业要求,很大程度上还仰仗于青楼文人们的夸张和渲染。而青楼文人之所以不遗余力的力捧那些青楼女子,究其所以是为了借她们来抬高自己(那位教授同志的观点)。
      某琴当时很难以接受,后来却蓦然想起了那篇一直觉得很搞笑的《登徒子好色赋》,著名的宋玉大帅哥兜了个大圈子,从世界美女评比谈起,说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臣里,臣里的MM又都比不过宋玉家隔壁的姑娘。然而——重点是——这位超级大美女,趴在墙头偷窥我宋某人三年,到现在都不肯嫁人。接着宋大帅哥义正言辞地指出,尽管有这样好的美人在等他,但是他甩都不甩那位MM,所以他是不好色的。相反,登徒子同志的老婆那就是个丑八怪,登徒子居然还和她生了N个孩子,简直是天生色胚无耻至极!虽然某琴始终不能理解宋大帅哥的逻辑,但是登徒子的浪荡之名就此坐实,而“东邻女”和宋大帅哥的艳名就这么流传下来了。
      现代的“三陪女”与古时的青楼佳丽究竟差在哪里?可能不过是文人们的一杆笔而已。
      所以说“才子们”真是厉害,今昔对照,咱实在不大敢太过相信原先无限向往的、诗词中的青楼佳丽了。
      比起那些美好的传说,那位狠批青楼文人的教授举的一个例子更让我感兴趣。
      据说东坡同志曾经在一位朋友家见过一个相当PP又多情的美女家妓,还曾为她写过词。几年后,他在别家的宴席上又看到了这位美女,为新主人唱歌和原主人一样深情款款的词句(她家老主子已经挂掉了),于是苏同学相当失望,相当幻灭,当场就嚎啕起来。那位美女大概觉得苏同学相当搞笑,很不给面子地当场笑抽。虽然我不喜欢这个故事,但也不得不承认,跳出那些文墨渲染的美好气氛,这样的青楼女子似乎更真实一些。
      看过《性工作者十日谈》之后感慨,一切为了生存,为了生存一切。
      当然我不否认人们对于美好传奇的向往,也不否认的确存在迥异于单纯谋生的风月女子,但苏小小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中国千百年来数不清的妓女中,只有一个苏小小。
      其实在元杂剧的四折戏中,是有宋引章,也有盼儿的。在关汉卿笔下的《赵盼儿风月救风尘》里,宋引章轻信了纨绔子弟周舍的甜言蜜语,从良下嫁,而没有选择真心爱她的安秀实,却只落得天天挨打,凄凉无助。最后是义气又聪明的赵盼儿巧施计策,将宋引章从周舍身边救出,成就了她与安秀实的一段良缘。
      但那毕竟是故事。
      在现实生活中,相信爱情的青楼女子宋引章,以及勇敢又够意思的赵盼儿怕都不多见。
      若要我说一个不是故事的故事,我相信赵盼儿唯一能帮助宋引章的只有手上的黛石,将她华丽丽地装扮好,去演那一出人生大戏。
      “折子戏,不过是全局的几分之几,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以为是开始的未必不是结局,以为是结局的也未必不是开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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