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动了年轮》莫小迟

4、第一章 落影——落地成影3

　　落影曾记得自己对冷清清他们说过，你们要快点来找我呃。

　　小学六年级，落影都是在葱郁的陪伴下度过的，她的同学会发现，她的每一句话都会带上葱郁两个字。甚至有早熟的孩子开玩笑说，是你的小男朋友吗。然后，落影就会很天真的对他们说，不是，是葱郁，我们家里的。这种回答，让那个早熟的孩子更加迷茫。

　　在铺天盖地都是葱郁的情况下，冷清清和远小念就那样出现在了落影家的门前，落影像是早就知道这样的情景会出现，她不慌不忙的说，“你们来了，我等了好久呢。”

　　冷清清说，“落影我们想你了，想你了就来了。”然后冷清清走进落影的家里，远小念跟在后面。一高一低，同样绷着的两张脸。这让落影想起来小镇上那一排一排的大杨树无风时，严肃立着的样子。
　　冷清清的父亲是个生意人，本来就常年呆在城里，只有冷清清的母亲和冷清清两个人呆在镇上。落影走后，在冷清清的一再坚持下，母亲妥协，带着冷清清搬到了这个城市里。而远小念，就是冷清清的影子，和她随行。
　　这些也是落影随后才知道的。

　　落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问，“怡颜呢？”
　　冷清清说，怡颜让我们先来。说完后，她也觉得这个回答不是很明白，就解释说，“怡颜请校长给她的资助人带信，说要转到城里来，可是那个资助人拒绝了，怡颜说，让我们等她，她高中一定考到这个城市来，再和我们一起。”

　　落影听到这些有点难过，她再次想起那个平淡的女孩儿，带着淡淡的笑容，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小小的身体中，总能蕴藏着巨大的能量。

　　那是小学六年级的暑假，落影说，清清，我们一起念初中。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葱郁在自己组建的乐队中练习，嘈杂的音乐中，闪烁着落影的影子。他敲出的鼓声，节奏与众不同，干脆利落，没有犹豫。练习停止后，他看着手掌上被鼓叉摸出的茧子，不自觉的说，我们的乐队改名字吧，就叫影子。

　　也许是因为落影有冷清清和远小念随时陪伴的关系，整个初中上下来，落影几乎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当然冷清清和远小念他们两个也是。

　　冷清清名字起的和她的人很像，整日冷着一张脸，不喜欢笑，不喜欢说太多话，早熟，不开心时讲话锐利，喜欢整人。只是，她的门前却不清净，因为有远小念，那个自称为她的邻家男孩的人晃来晃去。

　　三个人在初中就这样整日走在一起，喝一样的饮料，看一样的漫画，讲同样的口头禅，听同样的CD。两个女生，一个男生，成为校园里不可忽视的风景。只是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
　　他们的初中校园并不是很大，却很漂亮。比起其他学校最令人满意的就是，不用穿统一的校服去上课。

　　记得有一次，落影和冷清清一起逛街，在一家装饰精美的店里，看上了一件衣服。最后狠下心，用自己所剩不多的零花钱，买下了他们。于是，第二天，落影就和冷清清穿了同样的衣服去学校，刚进校门，就听到了身后有零碎的议论声。

　　“双胞胎吗？”
　　“不知道呢，没见过。”
　　“我去看看，你等着啊。”
　　然后，说话的女生就故意跑到他们前面，假装忘记了什么话要跟落在他们后面的女生说，回过头来，看到他们的脸后，惊喜的眼神似乎瞬间黯淡下来。等到落影他们拐弯后，仍能听到那个女生失落的声音。
　　“是吗？”
　　“不是，很不同呢。”

　　落影和冷清清僵着身体，脚步越来越快，走到没人的地方，停下来，彼此看看，带着无奈的笑容。出于不想被关注的心里，下午他们都不觉的换掉了那件衣服。这个年龄，在小镇生活习惯的他们，还不知道成为焦点是好是坏。
　　只是，这件事情，马上就被远小念给证实了。

　　远小念看着满校乱飞的情书，他就开始担忧，怕他的邻家女孩儿冷清清也被这些情书带走，所以，他决定先下手为强。远小念是个很爱面子的男生，他觉得情书写大白话太俗气，写古文又怕冷清清看不懂。思来思去，他决定写一首现代诗。刚巧的是那节课是语文课，漂亮的语文老师也给远小念带来了很大的灵感，那种大的程度让远小念有点把持不住了，那些字句流畅的出现在了远小念精心准备的蓝天白云信纸上。

　　也就是这时，远小念巨大的灵感说话了。她说，“远小念，你在干什么，交上来。”

　　看着语文老师一步一步的走来，远小念才意识到坏事了。信纸太大，藏不起来。此时，在远小念的眼里，语文老师顿时变成了一头猛兽，朝自己冲来，冲来的过程中，还时不时的磨着锋利的牙齿。远小念知道躲不过了，就大大方方的对语文老师说，“老师，我写了一首诗，你给指点指点。”
　　语
　　文老师信以为真，被远小念的勤奋弄的有点小感动，决定鼓励一下这个优良少年，于是她接过远小念的诗后，在班里大声的念了出来。
　　“冷清清，你是我的冷若冰清。”只念了这么一个标题，全班同学已经开始哄堂大笑。语文老师尴尬的站着，脸憋得通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也许只是觉得时间被分割成了两个毫不相干的界域，一半是通天路，一半是地狱门。
　　但是为人师表的她也只是轻轻的说，“远小念，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

　　远小念站的直直的，在老师还没走出教室的前一秒，装出一脸无邪的问，“老师，我的诗你忘记还给我了。”

　　也许是被逼到了愤怒的极限，漂亮的老师终于发威，她走到远小念的面前，在他的眼前，把那封情书撕的粉碎，然后狠狠的丢在了地上，转身离开。
　　那节课，落影看着，流了一身的冷汗。那节课，冷清清请病假，没来上课。

　　只是，这件事情并没有随着黑夜白天的转换而结束，撕碎的情书被有心人士捡了起，粘补好后，贴到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这件事情的直接后果有两个，一个是，远小念顿时名声大作，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而冷清清也随着情书的传播成为了大家课后的话题。
　　这件事情，影响范围大，波及面积小。只波及到了落影一个人。

　　落影跟远小念和冷清清走在一起，总是觉得自己像是陪着两颗原子弹，随时都有被炸飞的危险。
　　落影记得，那时走路有多么的令人烦乱。她一个人走的时候，身后有零碎的议论声，她和冷清清两个人走的时候，身后都是冷若冰清和男生无聊的口哨声，她和远小念冷清清三个人一起走的时候，身后是，“冷清清，你是我的冷若冰清。”

　　然后，冷清清看人的眼神更冷了，尤其是看远小念。而远小念跟冷清清跟的更紧了，怕名气大增的冷清清会不翼而飞。

　　这些还是好的，落影对远小念的恨开始于她去厕所归来。那段时间，她去厕所都会有很多人的目光盯着她，被人指指点点，害的她总是方便不出来。为此，她在学校期间都不怎么上厕所了。

　　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后果就是，一个叫冬果的女生出现了。她是慕名前来，跑到落影他们的班里，站在讲台上给远小念告白。她仿照远小念被大家传诵的诗句，在黑板上写到，“远小念，你是我远处的思念。”

　　看着那个女生，远小念的下巴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落影和冷清清的眼睛也瞪得圆圆的，完全的摸不着头脑。这次，远小念在学校再次风云起来，只是主角换成了，“远小念，你是冬果远处的思念。”

　　冬果是个很疯狂的女生，除了吃饭回家，她几乎都会突然出现在远小念面前。远小念每天最忧心的事情是，冬果一出现，落影和冷清清就会躲的很远。而他最发愁的事情是，怎么才能不让那个冬果出现。

　　远小念成为公众人物之后，生活再也不平静了。他告诉落影和冷清清说，“初中生活真烦。”
　　落影说，“那是你自找麻烦。”

　　落影认为，如果没有远小念这个祸精，她和冷清清的初中会在很平淡的度过，只是刚说过这句话，落影的灾难就来了。
　　那天阳光还是一样的温暖，葱郁跑来找落影。落影记得，那节课上的是历史，她正在听老师讲安史之乱。脑中还不时的幻化出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刚想到葱郁，然后葱郁就出现了。
　　葱郁说，“回家吧，爸爸去世了。”
　　然后落影感到一阵眩晕，他突然想到了外婆，想到了小镇上的旧马路，想到了爬满爬山虎的小学大门。想到了还在小镇上努力着准备来找她的怡颜。他拉了拉葱郁的手，一头栽进他的怀里，大哭起来。
　　那
　　是落影初三的夏季，干旱，一直没有下雨。整个城市都埋在漫天的尘土当中。

　　那年的夏末，落影升学，上了葱郁曾经的高中。葱郁错学，在酒吧打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