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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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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对于青春期来说,理性和思考能力被体内旺盛的荷尔蒙所干涉,因此被漂亮温柔的异性所吸引,大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的沉稳、冷静和自持全都不翼而飞。
连辩驳都找不到底气。
伏黑细数自己人生中所有遇见的人和事:考出A的成绩很容易。召唤并收服式神有一定的难度,但经历过无数次练习,也很顺利地做到了。打理家事、照顾姐姐也不是什么很费神的事。
应付麻烦的大人倒是困扰过他很长时间,嗯,说的就是他那个不靠谱的监护人五条老师,幼稚又轻浮,经常做出离谱的事,但经过长时间的摸索,他也已经放平了心态,总结出了一套应付的方法。
但是有的人,他永远无法总结出既定的方法,心情平静地去应对。比如藤井。
坦诚面对自己的心情并不难,难的是这份心情所带来的后果。
人与生俱来的情感中,包含着想要被爱的渴望。但是从记事起他就明白,贪心只会生出诅咒罢了。
因此只要拼命守护已经拥有的东西,努力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一切,就已经足够。很多事物都太重要了,而生命的重量太轻。
但藤井的出现动摇了他一直以来的处事观念。
原来全心全意的、专注的、真诚的、长久而纯粹的喜欢,是他可以轻易得到的东西。
少女用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方式告诉他,他值得。
除了感谢之外,他想不出任何可以回馈的话语和东西。
“要求?我没有别的要求哦,唯一的拜托就是,惠君能保重自己就好。……若是惠君在我没看到的地方受伤死去的话,我会很伤心的。虽然也很担心惠君太迷人了,我会有很多可怕的情敌,但比起嫉妒,我还是更想让惠君获得幸福。”前半句说得很认真,但后半句的语气飘忽了起来,大概是她自己也知道有点言不由衷。
姑且不提后半句是什么鬼,伏黑心想,她果然是最难应付的,一开口就是最难办到的拜托。
“话虽如此,琦玉还是太远了,要是能离惠君近一点就好了。虽然本来也打算以后去东京的,但还有两年多才毕业……现在转学去东京的话,会不会有点难?”少女坐在床边自语,晃了晃双腿,露出烦恼的神色。
——比起前面那些,这才是需要考虑的现实问题吧。
但她说出的郑重拜托无法视而不见。
“……那种事,我无法做出保证。”
闻言,藤井露出了“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可惜以我微薄的咒力,根本没法帮到惠君。”她叹了口气。
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回答:“比起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你已经很有天赋了。”
“那我可以做咒术师吗?”
“不可以。”
“好吧,意料之中。那之前来参加国中毕业式的那位个子很高、戴墨镜的、白头发的,长得超级帅的,惠君的监护人,记得是叫……五条先生?也是咒术师吧?”
“嗯,他是最强的咒术师。”加了这么多定语,看来是对五条老师印象很深刻,而且好感度也不是一般的高。
伏黑其实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五条老师这样的类型,之所以会对女孩子吸引力这么大,其实只是因为脸吧。毕竟现代社会的人比较肤浅,总是容易被外表所迷惑。
“哇哦。惠君的安全有了保障呢。稍微有一点放心了。”她眨了眨眼睛,继续之前的话题,“那……你们高专有没有后勤专业?一般来说,专业机构都有后勤的吧?就像这个——”
她翻出手机,搜索出某部漫画的介绍页面,“鬼杀队里都有后勤部队哦,负责处理伤势和运送尸体之类的工作……话说回来,鬼和诅咒比起来,果然还是诅咒长得更恶心啊。”
虽然不看漫画,但也知道最近年轻人之中流行什么。伏黑觉得她举例子的水平意外地还挺高。
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有点头疼,“有。不过也会有卷入危险状况的可能……”试图劝阻。
“没关系,惠君会保护我的,对吧?……而且作为少数能看到诅咒的人类,我也想做些什么,拯救他人,要是能尽一份力的话。”
听到后半句,就彻底无法反驳了。
不过比起做咒术师,辅助人员还是要安全得多。伏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18)
童年的生活在伏黑惠的记忆中是动荡不安的,很多事情直到随着年龄的增长,心智的逐渐成熟,才在脑海中变得愈来愈清晰。
就像搭积木一样,一点一滴追溯着,将记忆的拼图一张一张地拼起来。多数时候,他都能循着记忆的长河回溯到那个男人离开的背影。
伏黑甚尔。
五条老师说过,那是个连他都甘拜下风的无赖。
但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他已经记不清那个男人的长相和离别前的表情了。
也许是虚伪的微笑,这样眯起的眼睛就能遮盖掉眼底深处那抛弃儿子的一点愧疚吧。
或者也许就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连笑容和告别都吝啬,就像拂去外套上的灰尘一样轻松。
“惠,是恩惠的意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神明赐予我们的最好的礼物。”
“很好的名字啊,惠……希望他健康快乐地长大。”
这是十几年来第一次做梦梦到那个男人。
依旧是朦胧不清的外貌和声音,遥远得像是出生之前的记忆。又像是看了什么电影之后脑海中产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醒来后看到宿舍的天花板,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了位于东京郊区的咒术高专。
他思考了一下,猜测也许是临走之前藤井说的话,才让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惠。”
“?”
“惠。”
“……”
“惠君~”
十分钟之内几个来回打扰之后,他眉头越皱越紧。“差不多可以了吧?”
少女摇了摇头,笑了起来。笑容有一点坏,也有一点甜。她趴在他肩上,凑过来说悄悄话:“抱歉,就是突然很想叫叫你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惠,是恩惠的意思,惠君简直就像是神明赐予我的礼物。”
……那家伙太会说甜言蜜语了。段数远非常人可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恋爱小说和漫画看多了的缘故。
回忆被闹钟的声音打断。
目光落在时钟表盘上,发现已经很晚了。
——前些天连番外出做任务,加上要应付一个虽然可爱却特别难缠的女孩子,心神疲倦之下补眠了很长时间。
不知为何依旧十分困倦,睡不够一样。若是可以的话,伏黑很想继续睡下去,但看到手机上某个不靠谱的老师发来的短信,只能起床洗漱。
慢吞吞地拧开水龙头。洗过手之后,为了把此时此刻这种可以称之为慢性五月病的倦怠感赶走,他用双手掬了一捧水,有些粗暴地洗了把脸。
吐了口气,抬起脸,和镜子中的自己目光相遇。
比起国中的时候脸颊上的肉少了一些,婴儿肥已经彻底没有了。
眼神也和从前明显不同。
虽说有个强大的咒术师当监护人,从小就能看见诅咒,可是到底是不一样的。
真正成为一名咒术师,时常要直面死亡和危险,面对那些从前不曾经历的恐怖,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比他前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
但身为咒术师的自己,依旧还很不成熟,还需要继续努力成长。
他看到镜子对面的少年,黑色的发梢和下巴还滴着水。年轻鲜活的面容,平静淡漠的眼睛。没有属于少年的热情和活力,却充满了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