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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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掌控一只野犬？
不是给予他安逸的环境，丰盛的饮食，和温柔的爱抚。而是磨钝他的爪牙，折断他的脊骨，腐蚀他的意志。
好狗不需要自我，只要足够忠诚。
对外无坚不摧的盔甲与利爪在主人目前只能是柔软的皮毛与肉垫，呜咽着露出毫无防备的腹部，摇尾乞怜。
强大却愚昧，盲目听从号令，指哪咬哪。
这样才好。
我真爱他强忍着忐忑不安，又哑着嗓音将过去一一诉说的模样。
亲手把饱受歧视的曾经与片刻幸福后自暴自弃的过去从不愿回忆的阴暗角落里挖出来，捧着满手的血腥，摊开了展示在人的面前。痛苦着，懊悔着，心里发出悲鸣，可还要假装已经放下了。如此自我煎熬的模样真是太可怜，又太可爱。
你要从根本上被摧垮，空余力量与爱，并为我所用，这才是最好的。
善与恶，对与错，不过是立场不同而已，而他人的看法，又与我何干呢。
我只是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已，也没有因此危害到他人生命，仅仅是让他们的地位稍微发生了变动……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自愿的，不是吗？
他们心甘情愿。
我想，禅院甚尔也是如此。
他应当成为我的猎犬。
但现在，我还得让他更加温顺才行。
我理应感谢禅院甚尔的妻子，那个尚且不知名的黑发女人。她的爱令流浪犬得到了短暂的温暖与庇护，让他食髓知味，后又干脆利落的抛下他，给了我彻底摧毁一个具有人类巅峰肉/体的，天与暴君的软肋。
以及禅院甚尔的儿子，一定会具有咒力的‘恩惠’。
恩惠，嗯嗯，是恩惠呢。
所以，我就不客气的接收了哦？
而此时，可怜可爱的猎犬，强大却也脆弱的禅院甚尔正垂着眼，等候着我的回应。
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呢？不安吗？惶恐吗？眼神望向热气腾腾的温泉水面，身形虚虚地遮挡住我，却又不敢真实地发生什么接触。方才诉说了自己妻子与孩子的存在，念起那个恩惠的名字，你是否又觉得痛苦呢。
“……真好啊。”
在欣赏了片刻猎犬逐渐僵硬和失魂落魄的神情后，我终于这样语带叹息的轻声说。
而禅院甚尔就像是被抽打了使得，肌肉猛地更加紧绷僵硬了。
“甚尔君是被爱着的，真是太好了。”
我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和动作，而是再将自己往温泉里浸了些，单间的温泉没有其他人来打扰真是再让人觉得舒适不过了，“因为甚尔君之前总是有些……很孤独的感觉，也没有听你提起过喜欢除了钱之外的什么，这样的甚尔君，感觉就像是被抛下了一样。”
“但是我现在已经明白了，甚尔君一直是被爱着的哦？被甚尔君的妻子爱着，甚尔君也爱着她，不因其他任何事物的影响，只是因为甚尔君是甚尔君。”
“爱可不会随便因为什么就消逝的哦？书上说，孩子是父母生命与情感的延续，她将爱传递给那孩子，将爱赠予甚尔君，甚尔君虽然不说，但其实也仍是爱着他们，对吧。”
视野被热腾腾的水雾模糊，我扭过头去看禅院甚尔，他似乎是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发声，表情几乎空白，只余那双暗绿的眼如同浸了水的玻璃，折射出恍惚的光。
“我只是觉得，甚尔君是被爱着的，这真是太好了。”
水珠顺着脸颊滚落，滴入温泉水中与它们融为一体。禅院甚尔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更加——可怜。
简直就像是被训斥了的，知晓自己犯了错却又不知如何挽回，生怕再被逐出家门的弃犬一样。
呼姆，真是太可爱了。
————
不是的。
舌尖在口腔里颤动，卷曲，话语几乎冲口而出，却又凝滞。
大脑似乎被搅成浆糊，禅院甚尔几乎已经无法再分辨那男孩是不是又说出了什么话语，恍惚间，他似乎是饮下了鸠毒般，只觉得满口腥膻的甜腻。
不是的。
他想这怎么说，可似乎又有些无法反驳般的哑然。
禅院甚尔不曾放下过吗？他爱的极深，爱的不顾一切，于是失去后连自己也随之抛弃了。
禅院甚尔，深爱着他的妻子。
难道不是这样吗，为什么不是这样呢，怎么会不是这样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已经不能再深入思考了。那些语句如同柔软的刀刃刺入大脑，残忍却温柔的搅动他的思维，扰乱、重塑他的意志。
虽然身处温泉之中，禅院甚尔的额头上却是在慢慢的渗出冷汗。
男孩温润的眼眸如森林与海洋相接，在朦胧的光晕与水雾下美得惊心动魄，几近魔性的冷酷，却又显得悲悯慈爱。
他已经放下了吗？可再想起她时，心中仍是感到痛苦，却又和曾经的难过并不相同……他不曾放下吗？可既然如此，又怎么会再爱上别人？
禅院甚尔不曾质疑自己的情感，这躯壳内心脏的涌动也并非作假，或许一开始在装聋作哑，现在却已经再也无法压制下去。他何时这么低声下气的，试图乞求注意与原谅过？可这都没什么——这都不重要。
如果不曾遇见她就好了。他又一次这么想着，胸腔内痛如刀绞。不会与自己产生交集，她就仍是一个健康又快乐的普通人，有关爱她的家人与朋友，和一个爱她的男人结婚，生一个和她很像的孩子，度过平凡又幸福的一生。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早早的离开这世界。
禅院甚尔已经意识到，不是其他任何原因，也不是因为难产，而是他自己害死了她。
愧疚，挣扎，煎熬。
实在是太过可爱了。
春江花树几乎要笑出声来。
我会爱你的一切，你的痛苦，你的绝望，你的懦弱，你的自暴自弃，连同你卑微入泥沼的魂灵。
我把你拆磨成值得我爱的模样，然后永远爱你。
爱不会因彼此间任意一方的死亡而被消磨，你成为我忠实的眷属，我化作你永恒的地狱。
“你爱她，胜过爱惠甚至自己，在她之后再也无法去爱其他人，包括你自身，这没什么。这只是证明你仍然深爱着她，死亡绝不会成为爱的终点。不想见到惠也没关系，我、春江会好好照顾他，甚尔只要自由的活下去就好。”
“为什么要因爱而感到痛苦呢？”
这不一样。
禅院甚尔哑然失声。
喉咙里在燃烧，让他觉得痛苦难熬，又说不出话，只是挤出几丝细微的呜咽，心脏和眼睛都在疼，只有手还滑，握住了少年伸过来的指尖。
他实在是美，皮肤被热气蒸腾得泛着粉，表情那么温柔，双眼又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的水润，少年送来一个太过柔软的拥抱，虚虚的拢着男人宽厚的肩颈，以他人视角看来，他们密不可分。
“我希望，甚尔能够得到幸福。”
春江花树最终这么说到，似悲，似悯。
天与暴君为自己筑建的外壳，全线崩溃。
作者有话说第36章 正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