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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红丸(9) ...

  •   “做梦!”
      裴度在心中怒喝。奈何方才郦神爱点他乃是下了实力的,如今他不但声带被锁,连五官面目皆是一片麻木,双眼勉强能视人,却因眼皮不能眨动而满是泪水,但愿白家那小子眼力不要那么好罢……他无力地凝望那遮住他视线的房门,努力辨识着风中二人对话的声音——
      “这也是应有之义。”郦神爱几乎没有思索,便爽快应下,“十九郎去把人唤醒罢,我当助你一臂之力。”
      白长歌哪里懂得这些,正摩拳擦掌、预备去提几桶寺里备来浇花的井水,身旁已拂过一指,迅捷无伦地掠过地上躺倒二人头顶的百会穴,指诀瞧着眼熟,正是他这几日苦练不辍的纷光指。
      他只道百会乃是人之要害大穴,还以为郦神爱改了主意要置二人于死地,不及阻拦便见到地上二人一声长叹,已是悠悠醒转。白长歌大喜,当下不再犹豫,将袍袖一拂,挡在郦神爱身前,怒道:“你二人好大的狗胆,竟连我的好事都敢扰乱,还好被我撞见,若就此唐突佳人,可是剐了你们都不够赔的!”
      郦神爱便适时扯了扯白长歌的袖子,一手执巾掩面,羞怯道:“罢了,所幸郎君来的及时。”
      那二人已是懵了。须知这玉徽卫虽是天字第一号的缇骑,内里结构上的差异却十分大,除却白长歌这个坐纛旗儿的中郎将位在正四品下,两个二把手也是掌实事的提调左、右厢司校尉便落到了六品,往下还有层层属官,到得眼前这两人的份上,却是与寻常十六卫府卒一般无二,只是完全脱产,不必屯田、防秋罢了。
      他们哪里见过如此阵仗呢?
      其中那第二人是个班头,好歹要比同伴强些,迷茫中不忘打量了郦神爱几眼,见她身量颇高,几与白长歌同高,声音也与自家追逐的罪眷不甚相似,一时也放下心来,欲要就此信了白长歌的说辞,又想到白长歌竟真不是个兔子,便不是兔子,这口味也如此怪异,险些笑出声来。
      而那头一人心里却没甚弯绕,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却又强道:“长官勿要见某等粗鲁便任意欺辱,先前某明明记得为室中之人打伤,后来长官才补了一下……”竟然颇为委屈。而经他一提醒,那班头也反应过来。
      白长歌虽然位阶、出身皆要高贵过他二人,但在这军伍之中,众人尊他也不过是面上情罢了,何况玉徽卫又非寻常军伍,若真教二人起了疑心,非是可以靠权位强压下的。白长歌心中有数,见那班头神色有异,心中已是勃然大怒,正思索该如何了局,身后郦神爱便是一声轻笑。
      一声娇滴滴、滴滴娇的轻笑。
      红影闪过,郦神爱已突前两步,抬手扼住了那班头的喉咙,一直将他抵到蜡梅树上,那头一人拔刀来救,也为她抬手震开。
      “就是我打的你,”郦神爱头面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双灿若寒星的眼睛,“又怎么样?你说我情哥哥的坏话,教我听见了,还不能打你了吗?”
      白长歌闻言冷笑:“是么,他们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自然是说你钟爱分桃断袖了。”郦神爱有意掩藏身形,并未使兵刃,只抽出那班头腰间的短刀,扬手便钉住了头一人的衣角。“跑?跑什么跑,你就算把人都叫进来,也不过多上几十号人看你们出丑——哦,是我错了,是互相看着对方出丑。”她放出手段,只是咯咯发笑,将从玉真观六道那里学来的举动、神情演了个十成十,又一字一句将方才在禅房中听来的言语背了出来。
      她既制住了人留给白长歌发挥,白长歌又岂能拖这后腿,当下装出一副十足怒气的样子,先照着胃袋处一人狠狠来了几下,这才伸手去扯他们身上所悬龟符。那班头又疼又慌,气势尽泄,哪敢再动什么小心思,若真被没了龟符踢出玉徽卫,他可只有远流南海一条路可走了,这还是不算“私谤上官”这条大罪的。
      一时两人皆服了软,连声讨饶起来,白长歌复又狠狠踹了那班头两脚,这才亲手轻柔松开郦神爱紧握的指爪,又向怀中亲取了帕子,往梅边蘸水,为她一一擦去手上沾染的、那班头受伤吃疼吐出来的胆汁。
      郦神爱被他这番殷情小意儿的做派吓得浑身发麻,连忙往他肩窝里轻轻捣了一记粉拳,嗔道:“还有人看着哪!”
      她手下没留力,白长歌气海猛震,再不敢放肆,便转向那恨不得留下眼睛来的二人,吩咐道:“外面是危妙人?你去,教他进来。”
      郦神爱这才知道玉徽卫提调左厢司校尉危妙人也一同来了,心中不免担忧,若到卫某此人的程度,说不得是见过她的。白长歌却安抚似的轻轻握握她的手,小声道:“此人刚去出了个长差回来,伤了眼睛,此番是带伤公干。”
      天意眷顾,她的运道似乎又回来了些。郦神爱松了口气,一面庆幸自己将裴度点得像个死人,便是这姓卫的有几分本事也觉察不出,一面又缩了缩肩膀,作小鸟依人状依在白长歌身后,不去看那危妙人,只一心把玩白长歌散落的发丝。
      危妙人疾步走了进来。
      这人虽有个女娘气的名号,却实打实是个壮汉,年纪不过三十许,中等身材,微红脸面,带着眼纱,颔下髭须剃得精光,一双脚却奇异的小,小还不说,几近落地无痕,真是天生便干这行的材料。
      “老危来了,今日真是辛苦。”白长歌放开郦神爱的手,转而笑盈盈上前迎去,“还要抽空来替我平事,都听他们说了罢?”
      纵知此人如今眼力受损,郦神爱还是觉得一阵刮骨钢刀似的目光自自己身上掠过,她背上发寒,心里一横,干脆跺脚娇嗔道:“郎君做什么走了,奴家不比那糙汉子好看?”
      白长歌险些破功,连忙苦笑着拍拍危妙人的肩膀,低声道:“是头胭脂虎,委屈咱家兄弟了。”说完便返身重又与郦神爱手拉着手,低声呵哄,一副为爱献身的模样,却也是任由危妙人打量。
      危妙人涉足此行也有些年岁了,任什么事不曾见过,又知白长歌素来风流,一向轻视于他,当下不再多言,只叉手而立,细想了想,道:“既如此,标下便先带着人撤了,方才教走了一个,身上藏着物件儿呢。”
      “去吧去吧,”白长歌蔼然扬手,丝毫不见方才凶狠,“带人撤远一点,把左近空出来,我这妹妹也是要脸面的,待你们走远了,放个号,我们再出去。”
      危妙人早已从方才报信之人口中得知此间内情,闻讯并不多言,只是默然一抱拳,方转身欲行,却一眼瞧见那间房门紧闭的小禅房,脚下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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