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陵惊梦》枫鬼江凝

8、第 8 章

　　赵夜清的冷漠的样子，就好像是死了一个和自己无关紧要的人，曾慕寒知道她要照顾妹妹，或许是累了才会这样。
　　他收了那个管家的大洋，曾慕寒带着他们将曾明奎的棺材抬到城隍庙旁的荒田上。
　　等他把钱藏好了，回到家里时，他已经看不到妹妹的身影，那个哭起来都似乎能把自己哭死的小孩，曾慕寒怎么找也找不到。
　　“妹妹呢？”
　　赵夜清癫狂了笑了一声，将一个纯金打造的戒指扔到了地上。
　　“卖了。”
　　“为什么？卖给谁了？日子就算再难，我一定能熬过去的。”
　　赵夜清崩溃大哭，熬不过去了，丈夫死了，这个家的支柱就倒了，她一个女人如何拉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在曾慕寒和那个新生的婴儿之间，她选择了曾慕寒，转而就把新生的孩子卖了。这孩子身体不好，那些人将他买去断然不是为了将她养大成人，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她，可是赵夜清必须舍弃一个，要不然三个人的日子会更加难熬。
　　“她的脖子后面有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痣，左手的手臂上有一个卍字符，买走她的人姓楚，从今天开始让我们忘了她吧，我们和他来生再见。”
　　“我去把她找回来。”
　　啪嗒，一个巴掌抡了过来，曾慕寒肉呼呼的脸忍不住颤抖。
　　“我没奶水了，找回来也是死啊，早死晚死都得死，在哪里死还不都一样，如果死在别人手里我的心里会好受许多，说不定人家会救活她呢，离开我们才是救了她，是不是。”
　　曾慕寒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亲妈的对自己孩子说出的话，可没奶水这件事，他还真是没有办法。就他们现在这点存款，养活一个孩子确实太难了。
　　家中连续有两个人离开，就算是正常人也承受不住，何况是赵夜清，她本就营养不良，骨瘦如柴。她终于倒下，一病就是数月，期间曾慕寒一直在照顾她。家里的钱全给她抓药了，有一天尹公馆在城门布施，曾慕寒讨了一碗白粥。他看见了之前来他家里头洋芋的男孩，原来是尹家的小少爷。
　　“嘿兄弟！”
　　小男孩在他身后叫了几声，他没敢答应，只是装作听不见。直到人走到他跟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到：“干嘛不理我，我叫尹世杭，你叫什么”
　　“曾慕寒。”曾慕寒低着头看着碗里的粥，生怕一不小心就把它撒掉了。
　　“干嘛不看我，我长得很丑吗？”
　　丑？谁能和现在的曾慕寒比丑，那不是羞辱他吗。
　　“很好看啊！一点不丑，你长得可像道明寺了。”
　　尹世杭歪着脑袋问到：“哪个寺的？”
　　“F4的道明寺。”
　　尹世杭抓抓耳朵，这寺他还真没听过。本着好好聊天的态度，他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是在河南呢，我送你的洋芋你收到了吗？”
　　“收到了，谢谢你，我种了一些，吃了一些，现在还有七八个没吃呢。种下的那些过几天也可以收了，其实你只要还我一个就够了，何必还那么多。”
　　“我还没见过洋芋的叶子长什么样呢，我可以去你家看看吗？”
　　他可以去的，但是曾慕寒并不想他去，同样差不多的年纪，两个人的生活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曾慕寒心里总是不好受，那骨子里的差别感，即使是成年人的心里他也受不了。尹世杭又拿来两个白白胖胖的肉包子塞到曾慕寒的手里道：“我只是看看，再也不会乱动了。”
　　俗话说，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软。曾慕寒要是再不答应，人家把包子和粥拿回去了该怎么办，他还好，吃着野菜过活，得亏了山里的野菜和穷困潦倒的生活，曾慕寒已经减了七十多斤了。赵夜清怎么办，她那小身板可承受不住。饿肚子事大，卑微的自尊心算什么。
　　“好吧，那什么时候去？”
　　“现在就去，这里太无聊了。”
　　尹世杭开心的蹦蹦跳跳起来，就像是得到了一种满足，像浴血奋战的士兵终于击退了所有的敌人，终于取得胜利。
　　两人相伴而行，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回到了那个破败不堪的院落。
　　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只过了一段时间就被绿色占满，向日葵也开出了花，茄子、黄瓜、南瓜也都开始挂果。
　　“你先自己玩，我去照顾我妈吃药。”
　　曾慕寒进到屋里，赵夜清正在猛烈的咳嗽。曾慕寒倒了一杯水给她润口，才有给她喝药。
　　“你带朋友回来了？”
　　“也不是朋友。”
　　“那也是客人，小孩你把那鬼鸡杀了吧，今晚招待一下你朋友。”
　　“不行……”
　　“其实是妈妈想吃。”
　　曾慕寒这鸡养的好，但是它还可以再长大一些的，现在杀了怪可惜的。但赵夜清说要吃，他也不好不给人家吃。
　　“本想要好好照顾你，供你读书，看你长大成人。却不成想一直受你照顾，小孩，你辛苦了，我竟不知道一个孩子也能活的好好的，还能留有余力照顾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如此辛苦，你看你都瘦了。”
　　是瘦了，但曾慕寒想说的是这都是因为他在努力减肥，他还会继续减的。
　　“你去做饭吧，暗格里有一碗面，一会你摊个饼，好好招待你朋友。”
　　“好呀！”
　　没曾想尹世杭答应的这么快，多个人就多张嘴，他家里又不缺肉吃，干嘛非要留下。
　　“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好吃的，你不用勉强，回家吃也是可以的。”言外之意，家里穷招待不起，赶紧回家。
　　“我不介意的。”
　　尹世杭这个二愣子倒是一点也没听出来这个言外之意，曾慕寒只好撸起袖子开始杀鸡。不到半小时，这可怜的小鸡就被曾慕寒收拾得干干净净。不一会儿又消了两个洋芋，一个茄子，还有一把葱和一把薄荷叶，肉不多靠配菜来凑，万一不够那多尴尬。接着便和面、剁馅、和馅，摊了几个大饼。不一会儿，就把三个人的晚饭做好了。他又热了那碗白粥和包子，天色还早，三个人就吃起了晚饭。
　　曾慕寒像往常一样用清水煮了一大碗野菜，至始至终都没有捡过一块肉吃，赵夜清生病也吃不了多少，多半都是被尹世杭吃了。尹世杭这人也是奇怪，明明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吃起饭来就像是饿死鬼一样狼吞虎咽。
　　若是寻常，这样大小的肉曾慕寒可以分成七八顿煮给赵夜清吃，今天全进了这二愣子的肚子里了。
　　“你们继续吃，我回屋躺一下。”
　　“唔……姨再见。”
　　“妈，我送你进去。”
　　“不用了，你陪你朋友吧。”
　　她拄着拐杖，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样，慢悠悠的走进屋子里。
　　“吃饱了，吃饱你就先回去吧。”
　　“没吃饱。”
　　“那就回家接着吃，我得去照顾我妈了。”
　　曾慕寒赶人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看赵夜清的状态确实需要人照顾，随即又喝了一口汤，才恋恋不舍的离开饭桌。
　　“我家鸡多，下次来我家煮吧。”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在屋子里的赵夜清听到这话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心的笑了起来，这笑脸却看着有种阴森的感觉，因为脸上没有什么肉。曾慕寒十分郁闷，但还是强忍着收拾锅碗瓢盆。没等他洗好碗，便听见了屋子似乎有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以为是赵夜清摔倒了，急忙跑去查看。
　　推开门，曾慕寒被眼前的一幕惊的目瞪口呆。他已经以最快的速度上来，但还是来晚了一步，赵夜清踩着凳子吊死在房梁上，已经一命呜呼。
　　赵夜清身材本就矮小，病了以后体重就只剩下四五十斤，曾慕寒轻轻松松就能把她解下来。
　　“我是不给你饭吃，还是没有买药给你治病，你解脱了，那我呢。”
　　这是他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唯一的亲人了，现在也丢下他走了。没有人天生愿意被抛弃，曾慕寒也不例外。他抱着轻飘飘的尸体，只觉得的胸口一阵刺痛，随后眼睛一黑，竟然也跟着去了。
　　在睁眼时，他回到了自己被炸的前一秒，话没说一句又被炸回到这个冰冷的房间里，怀中还是抱着赵夜清。
　　他刚刚是心脏骤停了吧，他绝不是做梦，或者出现臆想。被炸的疼痛他确确实实又再次经历了一遍，而刚刚失去意识的瞬间也确实存在。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就在刚刚那一刻，曾慕寒确实回到了死前的那一刻。
　　曾慕寒苦思冥想，抱着尸体守了两天，最后，秉承了赵夜清的做法把赵夜清的尸体也抬到了荒田里，甚至他连棺材都没有买给她，而是直接把尸体放进了曾明奎的棺材里。反正都是夫妻，公用一口棺材也不会有事的，等以后有钱再给他们风光下葬。
　　家里不再有赵夜清的咳嗽声，这世界突然变得安静了，连家里的鸡也没了。父母不在，妹妹也不知所踪，一时间曾慕寒连活着都没了奔头。
　　仅管家徒四壁，万一哪个眼瞎的以为他在隐藏财富那就不好了。就算曾慕寒平日里萎蔫不挣，到了夜里，他还是很谨慎的。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有人割卖器官，这大约是曾慕寒最值钱的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