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不在乎》无束

9、做作

　　混混们落荒而逃，一点都不穷凶极恶，也不做困兽之斗，放弃之快，让苏清圆觉得自己真是脑残才会觉得他们是专业杀人犯。他被狠狠的抛下，然后孤零零的躺在地上……默默得看着那个女人向自己走近。

　　她披着漫天的星星，踩着光的通道，草地中的虫儿都开始吹拉弹唱，夜色涌起茫茫雾气，在她身后编织出玄幻飘渺的背景，远方的群山和近处的流水都在一瞬间变成了极佳构图。

　　“好巧，又遇到了。”

　　她在他面前蹲下，灰尘泥泞都主动远离了她的衣摆，她伸出手指轻轻点住他的下巴，仿佛神明去触碰一只小狗。

　　苏清圆瑟缩了一下：他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形下跟她聊天。

　　而且，这是巧不巧的问题吗？他分明魂断一线。

　　林燎低着头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大概仔仔细细看了五分钟那么久，才轻轻笑了一声，颇为爱怜却力度不轻抹掉他腮帮上的灰尘，然后回头叫人。

　　不一会儿苏清圆就被抬上了车，一路驶向医院。

　　林燎显然对自己的登场效果非常满意，她问苏清圆：“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苏清圆原本该说谢谢你救我，但他忍了半晌，还是一脸正经道：“你走向我的时候，大可不必迈着那超模的步伐。”
　　林燎温柔道：“你不懂，我原谅你。”
　　苏清圆：……

　　“跑两步？跑两步。救人呢，这不得更有紧张感。”

　　林燎的手机微信不断弹出。

　　林燎打字回复：“不行，那样不优雅。”

　　助理咪咪已经把刚才的情景全都拍下来发到了林燎的手机上。夜晚，星月，绿草，小河，晚风和晚风中的虫鸣，落难的美少年，完美！但咪咪有意见：主人，我觉得有那么一点点造作哎。

　　林燎：怎么会，分明完美到无懈可击。

　　但他的表现不行。林燎的视线投向苏清圆：他竟然没有扑到我怀里痛哭流涕。

　　苏清圆顿时脊背一寒。

　　情况缓和下来，苏清圆的大脑立即恢复了思考，今晚本不该有这么绚烂的星光，正所谓月明则星稀。而且现在是深秋了，深秋不会有那么响亮的虫鸣，即便有，也不会鸣得那么有韵律。

　　是幻觉吧？

　　他忍不住又扭头看林燎，在车灯的照射下，她整个人都镀光了一样，莹莹闪烁。

　　哪怕左臂断了，他也坚持用右手拍了一下额头。

　　浮夸！未免太浮夸了！

　　她在演偶像剧吗，还带慢镜头和音效。

　　林燎面无表情：医生，他需要麻醉，让他昏过去吧。

　　苏清圆顿时一个激灵：她是怎么知道我心声的。

　　苏清圆的班主任和校长随即赶来了学校，班主任激动的差点哭出来，拿着手机给他父母打电话，话都说不囫囵。校长则跟教育局领导汇报这里的情况，又被警察局请过去了解情况。

　　“ 啊？我的团队在山上搭场地准备拍一段夜景，我去看看，回来的时候刚好遇上……嗯，是挺巧。那几个人？没看清。那段路上应该有监控。”

　　苏清圆身上红肿青紫之处颇多，但脸上神奇的没有一丝伤口，在林燎用手指给他抹去灰尘后，光洁如初。左臂有骨折但没有移位，医生很快进行了专业处理。

　　总体有惊无险。

　　“……苏清圆的妈妈是吧？我是他班主任。孩子的伤势已经处理好了，需要休息。您不用太着急，慢慢赶来就行。现在？现在我和其他老师陪着呢，不要紧。哦还有林老板，就是咱们学生曾经救过她妹妹，所以她顺手把人救过来，并且出了医药费。”

　　医院里的氛围永远比别的地方要压抑，林燎却完全不受影响，她没有坐长凳，而是靠墙站着，轻松随意的姿态让她做得赏心悦目。

　　咪咪带了餐食过来，等苏清圆清醒，便由他食用。少年骤经大难，显然还没有恢复，脸色苍白，神态疲惫。

　　“这些人下手太狠了。”

　　“嗯，可惜太笨了。”林燎轻轻点点手肘。伤得是左手臂，若是右手臂，那他只能更无奈的向人求助。

　　但他终究还是有做不到的事，比如，任他再怎么能干，一只手也不足以拧开矿泉水瓶。

　　苏清圆来回试验五次，甚至企图用双腿夹住水瓶，右手使力，把它拧开，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头来，尽量扬起一个轻松的微笑。“你好，能帮我一下吗。”

　　于是，他成了校园文里第一个需要女主给自己拧矿泉水瓶的男性角色。

　　幸而林燎很体贴的没有说话，因为他的耳根已经红的像被使劲撸过的兔子。

　　苏清圆躺在床上强行保持淡定，心想，幸好我的右臂良好，幸好我的腿还能动，幸好我可以自己洗漱，幸好我能自己上厕所……他身上的灰尘泥土已经被医生简单清理过，连过敏都被弗雷他定安抚了，但他还是迫切的需要洗个澡。

　　班主任已经通知了他的父母，希望爸爸能尽快赶来。

　　“……嗯？出差？上海？好吧，没关系。”班主任挂断了电话又重新接起。

　　苏清圆深吸一口气，妈妈来吧，妈妈来了也好。虽然男女有别，但毕竟是母子，他左臂暂时不能沾水，所以需要妈妈擦个背。

　　“啊咧，小圆妈妈。什么？不来了？半路接到手术电话，得赶紧拐回去？那苏清圆……好好好，您忙去吧，人命要紧。”

　　苏清圆顿时一脸残念。

　　班主任挂掉电话，准备安慰一下自己身体受伤心灵也受伤的学生，不管怎么看自己躺在医院父母一个都不能来也太惨了点。苏清圆很懂事的表示老班尽快忙去吧，我这里不要紧。

　　林燎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走过来问道：“你需要入厕吗？”

　　苏清圆的脸顿时红成了泡泡茶壶。“不需要，绝对不需要。”

　　我只是受伤了，又不是废了。

　　苏清圆坚持自力更生，单手吃饭，单手漱口，单手换衣服，单手叠被子——看上去特别身残志坚。

　　林燎就真得坐在旁边围观，眼神柔和而兴致勃然，像小朋友在看自动化玩具。

　　苏清圆被看得有些不舒服，他说：“总裁不是都很忙的吗？”

　　“很忙的总裁不过是级别高些的打工人。金钱的服役者和金钱的支配者，还是有区别的。”

　　林燎从手边的水果篮里撕了个香蕉递给他。“尝尝。”

　　苏清圆原本是要拒绝的，但这个香蕉未免过于香甜了，自打这个果篮放进病房，丝丝缕缕的甜味就在空气中飘荡，现在凑到他面前，更是香气浓郁，难以言表。

　　它比苏清圆认知中的任何一种香蕉的味道都醇厚。

　　苏清圆的妈妈是有名的医生，曾经手术成功，有病人送了一个高档果篮。那篮子里有一种号称贵妇蕉的极品红香蕉，还有月亮蕉，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味，最漂亮的香蕉。但眼下这一颗，显然比红香蕉，月亮蕉还要强出百倍。

　　因为好奇，他接了过来。

　　这支香蕉并没有剥开，只有一只手臂能用的苏清圆看了一眼林燎，林燎若无其事得看着他。

　　苏清圆没有多话，他微微侧手，用牙齿撕开了香蕉皮。

　　姿态写意而又轻佻。

　　林燎微微挑眉：人间混了几年，长脾气了。

　　这种香蕉跟别的香蕉不同，皮厚，有股淡淡的牛奶味。

　　苏清圆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词：大麦克。

　　现在市场上普遍流行的香蕉是华蕉，大麦克是上一代的“蕉王”，皮厚，个大，味道浓郁，一个果品能取得今日香蕉精的“科技”效果。

　　但这是这个种类应该已经灭绝了，当初的大麦克香蕉，所有基因都是同一个母株上来的，所以遭遇病菌时，大麦克全军覆没。

　　苏清圆看着手里的蕉陷入沉默，他早想到这种自带光环的霸总会“若无其事”的炫富，比如一个电话给他叫来最顶级的专家，分分钟给他转进特护病房，再比如调来一个私人护理团队，或者果篮里的每个水果都贴着二维码，手机一扫，一个橙子二百五。

　　然而没有，他预料中的统统都没有。

　　林燎再次打破他的认知，在病房里摆上一份理论上灭绝的香蕉。

　　林燎很满意他的反应。

　　“它们并没有彻底灭绝，还有一点点植株生存在泰国，我曾经闲着无聊在那面弄了一个香蕉草园。嗯……时间太久了，都忘了，因为一开始不是冲着果子去的，是冲着这种草本身去的。那么大，那么高，一片叶子就跟你那个出租屋一样大，坐在草上往下看，人类跟蚂蚁一样娇小。”

　　苏清圆：还是您牛。

　　一开口就炫耀了自己年代悠久，财力雄厚，品味脱俗，高人一等，还顺便鄙视了他的贫穷和平凡。

　　苏清圆怀疑自己这些为了所谓的“自尊”“体面”做的努力，在她眼里也像蚂蚁一样可笑。

　　他看看手里的大麦克，又看看林燎，最终放下香蕉回到病床前坐下。
　　“非常感谢您的救助。”
　　“龙王随便一个喷嚏，人间就是一场暴雨。您的厚爱，我恐怕无福消受。”

　　清高呵？

　　也对，流程总要走一下的。

　　林燎摆出了霸总经典姿势，左手与右手交叉而握，沉声道：“你叫我龙王，我很高兴，但你态度，我不高兴。”她起身拿起香蕉塞进了苏清圆嘴里：“你有没有福气，我说了算。”

　　苏清圆被按倒在桌子上，单臂勉力撑着身子，嘴巴措不及防被撑开，生理性的眼泪在眼眶酝酿。

　　你有病吧。他开始挣扎，这当然为难不了林燎，她硬是一点一点把香蕉全都喂进去，并表示希望他下次听话些。

　　有病！有病！有病！苏清圆徒劳的用完好的手臂捶床。

　　“我对你已经相当宽容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