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靛花巷》大妮鸽鸽

2、夏天和日记 4.10

　　1946年4月10日晴间小雨

　　原本与学生们约定，4月10号的国文课上有随堂测验，目的就是引她露面，然而她竟依旧没来。
　　帮曹垣代英文课时，黄雯的眼神简直要吃人。我起初猜想她是替朋友怨恨我，而叶菀一定是因为生我的气所以不来上课，以示抗议。
　　煎熬两堂课后实在忍不住，叫黄雯留下，问她叶菀的情况，得知原来是病了。
　　若是上课前问就好了。
　　之前不知底细时，我原本心想，就算叶菀觉得那天我聚餐时在其他学生面前故作冷淡伤害了她，做学生的也应该宽宥老师才是。竟然赌气这么久不来上课，作业不交，小考也不来。因此整堂课我都心神不宁，大概底下的学生们也有所觉察，脸上都露出颇不耐烦的神色，后排甚至有人放弃听讲交头接耳。我遂草草收尾，连忙祭出随堂考卷，众人果然都蔫了，收去抱怨牢骚，专心考试答题。
　　考试，和之后对他们成绩的审判，是我的利器。
　　我想我还是适合专心做学问写文章，不要出来带学生。一则，有机会对不该动心的女学生动心；二则，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迎合学生的口味。
　　或许是我脾气倔强，坚持按自己的一套方法教书，学生们不适应。但曹垣算是世间难寻的好脾气，又一门心思体谅学生，不但上课节奏细致缓慢，又每每自己掏腰包去给学生采购书籍，还熬夜加班设计讲义，但学生们也没见得领情。
　　现在他病了，病得一塌糊涂，仍惦记着学生。怕影响他们学业，到处请托通英文的教师务必调剂时间来帮他代课，而他的学生们却丝毫不珍惜他们老师为他们争取到的机会，就连黄雯这样的优等生，都在我代课的课堂上一手转着钢笔近乎明目张胆地偷看流俗中文小说！
　　唉，若不是国家民族危在旦夕，亟需培养多一些年轻的人才，真想躲进小楼成一统……可现在想抽身也迟了，无论如何，要坚持送叶菀这一级学生毕业之后，我再申请转岗。总共能朝夕看着她的日子，也只剩一两个月了。
　　睡前祈祷，祝愿叶菀早日康复。我所能为她做的，除了敬业上课，唯有如此。
　　我不应当再对她的热情作出任何回应了。
　　我还是相信我作为成年人的理性。她太年轻，而我已经不算年轻了。我有责任做较理性的那个，去引导她走出来。但再回应，我怕自己的理性缴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