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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长门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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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一夜,舒窈都没有回来。
陆缈被关在自己房里,从昨夜到现在都没合过眼,两只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
听了南嘉的话,陆缈不管不顾的便冲出去想要把舒窈拉回来,慎娘派琬琰把她带走。
她说,这是舒窈的命。
房门被推开,吱呀声响起,是菀青过来给她送饭。
陆缈连忙跑过去问:“阿回回来了吗?”
菀青没有看她,默默的摇摇头,就这一天的时间,陆缈闹了好几次,砸门叫喊什么的根本没停过,她都不知道原来那么安静谨慎的女孩子也会发怒生气。
琬琰和她都劝过,一点用都没有,陆缈铁了心要出去找舒窈,最后没办法只能把人关在房间里。
谁都不想看到如今这个局面的,那位性情乖戾,阴狠毒辣的国舅爷在朝堂上便已经是叫人生俱的了,连赵仆射都不敢随意招惹。
很久之前他来过一次朱颜辞镜楼,把南嘉带了出去,本以为是普通奏乐,起初大家都还在羡慕南嘉得了这位主儿的青睐,日后便好过了,谁知道事情竟是那样。
被送回来的时候南嘉身上没一处好的地方,身上要么是鞭伤要么是咬痕,还有些许蜡烛烫伤的疤痕,可谓是触目惊心,俨然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按理说她们不卖身,被客人带出去也只是奏乐跳舞助兴,可对于国舅爷那样的权贵,她们根本没有反抗的机会。
很长一段时间南嘉都没有再露过面,在琼琚楼调理着身子,每日担惊受怕生怕那个疯子会再来,隔了许久南嘉才逐渐恢复。
谁能想到他还会有踏足这里的一天,还直接带走了舒窈,大家心里都明白,舒窈这回是凶多吉少了。
陆缈听了南嘉说每每还不止那疯子一人的时候,几乎是一瞬间没了力气倒在了地上。
好不容易人醒了便一直在闹,琬琰和菀青守着她,那是压根不敢轻易走动。
南嘉跟甘棠坐在朱颜辞镜楼门边,总是张望着来往的马车,结果却都没有人。
“我还挺喜欢舒窈那孩子的,天资并不好却格外努力,她能走到今日我着实是没有想到,这老天爷怎么总是喜欢折腾好人呢?”南嘉头抵在墙上,神情落寞,这么多人里面也只有她知道舒窈正在经历怎么样的痛苦。
她连回想起来都觉得难受。
甘棠理着身上的绸带,垂着头说话,“谁说不是呢,到底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虽是争强好胜了一点却没什么坏心眼,落到那个疯子手里,只希望她能留着一条命吧。”
“对了,该备的药你备好了吗?”
“早就准备好了。”
残阳渐落,最后一点金色的光芒洒在了朱颜辞镜楼的匾额上。
华美别致的马车停在了门前,甘棠大声叫后面的人:“大宝双福,给我滚出来!”
南嘉迈上前去,最先下来的是国舅府的管家,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南嘉忍不住后退两步,又想起了那痛不欲生的一次,她还记得是这个人给那疯子送各种各样的器具来,甚至他还参与了一份。
甘棠在后面扶了南嘉一把,把她护在身后,生硬的和管家寒暄了几句便叫大宝双福接人。
舒窈浑身上下被锦被包着,连张脸都不露,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大宝双福把人扛回了湘竹馆,南嘉跟着一起去了。
甘棠瓮声瓮气的应付着管家,哪怕心里想一刀砍了这群畜生也得忍着。
权贵面前,她们贱如蝼蚁。
甘棠听到那一句国舅爷对舒窈姑娘很满意的时候,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手上力道之大都快将扇柄给捏碎了。她就静静的听着这个畜生说舒窈的身子怎么怎么样,她心里明白,这畜生也参与了。
最后要走的时候,甘棠猛然上前,装作不经意倒在了管家的怀里,与此同时把一根银针刺入了他身体。
管家只有那么一瞬间的不适便把人扶起走了。
甘棠立在原地,看了看那根银针,朱唇轻启:“真是可惜,老娘研制了整整五年的毒药,便宜你这个畜生了。”
拿那个疯子没有办法,杀一个管家她还是不怕的,总归是查不到她头上来。
如此也算是为南嘉和舒窈报仇了。
甘棠深深吐出一口气,往着湘竹馆去了。
听到舒窈回来的消息,陆缈几乎是第一时间从屋里跑出去,用了最快的速度跑去湘竹馆。
已经没她的位置了,该在的都在,甘棠正在为舒窈施针,南嘉在她的伤处抹药,望泞端着水盆,燕绥洗帕子给舒窈擦去额头上的汗,锦颀在给她喂参汤。
本该由婢女做的事,她们都在做。
哪怕那么多人挡着,陆缈都能清楚的看见那具身子上遍布的伤痕,那么多那么深,她站在门边,哭都不敢大声,双手捂着嘴,眼泪从指缝间溢出。
那么好的阿回,为什么会被这样对待。
陆缈从没有这样恨过自己无用,眼看着最好的朋友出事她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既不能替她医治,也不能阻止她被伤害,明知道她会是以何种模样回来,她却无能为力。
陆缈哽咽着,开始有些喘不上气,身子一抽一抽的,菀青不知何时过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没事的,没事的,甘棠会治好舒窈的。”
她何尝不心疼,她们难道没有想过阻止吗,可是这从来都不现实。
琬琰看着这一片乱象,冰冷的眼里掺杂上了无力。
她们谁都不能反抗。
站在廊道尽头的维桢穿着和昨晚一样的白衣,她听陆缈那么哀痛的哭着,都可以想象到舒窈是什么样的情况了。
这世上的好人果真没有好报。
不知道待了多久,维桢回了睿英馆让绿缃送了一封信出去,让她告诉那人,这是徐妙仪给的信。
坏人应该是要被惩罚的。
在所有人都忙碌着的时候,维桢被人接了出去。
褪去衣衫躺在床榻上的那一刻,她听见那人问:“你可是真的想好了?”
她没有答,只是选择闭上了眼睛,这一天迟早要到来,还不如让它变的更有意义一些。
真正的痛感袭来,维桢眼角滑过一滴泪。
或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她们做的了。
陆缈守了舒窈一整夜,因为太久没休息最后沉沉睡去了,醒来的时候,舒窈眼神空洞的盯着床幔,那种眼神像是绝望到了极点。
“阿回,你醒了。”陆缈握握她的手,把炉子上温着的参汤端过来喂了她一些,她以为这个过程会很艰难,舒窈却出奇的配合,完全是没了魂的瓷娃娃。
看她这样子陆缈眼睛又有些泛酸,她怕自己哭了舒窈会更难受,硬生生忍着没叫眼泪落下来。
“甘棠姑娘说了,你这烧退下去了便没有什么大碍,只需静养一段时间,她给了好些药,都是治你身上伤的,放心,你很快便会好起来的。”陆缈很温柔的说话,每一个动作都很小心,生怕哪里会弄痛了舒窈。
她越是小心谨慎舒窈便越难过。
舒窈的嗓子完全哑掉了,没说一个字都牵连着痛,她十分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阿缈,我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要说恨她怎么可能不恨,作为乐坊的人,可以被带出去奏乐跳舞,为什么第一夜便是这样的对待,可既然走了这条路,不管怎么样什么结局自己都得心甘情愿的受着。
她实在不想难为自己,难为了自己那么多年才一战登顶,不想再让自己难受了。
陆缈不放心她,但凡是她表现得伤心一点她都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心慌,哪有女孩子经历了这种事还能这么平静的。
舒窈真的很疼,疼到说不出话来,四肢像是不属于自己,哪怕稍微动一下都是泛在骨子里的痛。
喝完参汤后,陆缈掀开锦被替她上药。
这一掀开,眼泪是怎么都憋不回去了。
她怎么这么烦人,明明说好了上药自己还哭的这么厉害,她又不是受害者,有什么资格哭。可陆缈真的无法抑制,阿回每日里熏香沐浴,用上好的精油保养着身子,她浑身上下一点瑕疵都没有,皮肤又白皙又光滑,陆缈可羡慕了。可现在的她像是被深山中的猛禽撕咬过,一处好的地方都没有。
“阿回,对不起,我没能救你。”是她的错,她没能拦住阿回,她保护不了一直保护着自己的人。
舒窈现在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嘴角还有着乌青,想了想,就这样吧。
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她不信自己会倒霉一辈子。
陆缈这个样子也没办法上药了,换了甘棠和南嘉过来。
她们眼里的心疼也不曾少,固然是更喜欢陆缈,可谁欺负了舒窈,她们也是千百个不乐意。
甘棠把自己留了好久的指甲剪了,怕上药的时候不小心戳痛了舒窈。
南嘉没比陆缈好到哪去,也是一个劲的抽噎,毫无那个刁钻跋扈的乐坊娘子身影。
这一下子小瓷瓶里的药去了半瓶,甘棠重新给舒窈盖上被子,十分轻柔的说:“舒窈,我帮你把那个管家杀了。”
平静无波的眸子终于起了一点变化,她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有他的,南嘉当年也一样,你所经历的南嘉都经历过,我们知道你的痛楚。很抱歉,没有办法惩治那个疯子,但是一个管家,我还是有把握的。”
“我给他下了毒,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永远都不要得罪女人,尤其是医毒双绝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