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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婚之夜 ...

  •   翌日,白封启出宫巡查各地新修的水利,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十一月初,入冬,姜膤学全了宫里的规矩,同时一并过了大学士的各种考较。

      期间,赵循瑶来找过她几次,只问她学得如何,并不问其他,而秦月意等人也总来找她,多是拉着她跟嫔妃们聚在一处谈天说笑。

      她们会说羡慕她的话,羡慕她被老天爷选中,羡慕雁嬷嬷亲自教她规矩,这俩哪个不是三生的荣幸。

      对,她们一个个满脸羡慕地望着她,然而话里都是刺儿,她不是傻子,听得出来。

      除此之外,后宫里的女人最爱聊白封启,一聊他,秦月意便成了大家说笑的中心,总有人缠着她多讲讲白封启儿时的事,秦月意也不吝啬,从他们的初遇开始讲,到进宫后结束,什么细小的事都说。

      每当这时,姜膤会想,她一定不是唯一一个想闭耳朵的人。

      大概半个时辰,秦月意讲完后,在场之人的羡慕脸当即调转方向,朝着她蜂拥而去。

      “月意妹妹同皇上的感情是真真地好,叫姐姐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唉,我就没这般好命,做不了皇上的青梅竹马。”

      “在皇上心里,恐怕月意妹妹才是最要的人吧。”

      最重要的人……

      曾经,姜膤在白封启嘴里听到过这几个字,他是对着她说的,当然,他有没有对秦月意说过,她并不晓得。

      在皇宫待的这几月里,她学得最快的不是规矩,而是看人,这些所谓的谈天说笑,她来一次便看清了。

      明面上,她是未来皇后的人选,然而私底下,宫里人都瞧不起她,认为她出身低微不配做皇后,可她们对秦月意却是相当奉承。

      那谄媚的姿态,不知道的还以为秦月意才是皇后。

      对此,姜膤一点儿都不觉着奇怪,因为赵循瑶最疼的人确实是秦月意,这是不争的事实,谁都无法改变。

      虚伪的日子一天天过着,过久了,姜膤还真习惯了,偶尔也会跟着她们起哄。

      月中,白封启回宫,与赵循瑶商定后敲下婚事。

      *

      十一月二十一,大婚。

      不知为何,他们没在栖凤宫成亲,而是在永昭宫。

      夜落,外头宾客散场,寝殿内正是旖旎的时候,龙凤双烛燃得浓烈,映出灯影憧憧。

      姜膤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坐在床榻上,视线被红盖头挡着,她看不清外头,心头愈加慌乱,仿若有一百只小鹿在不停地乱撞。

      宫里的规矩可不单单指礼仪,还有男女之事,有一日,雁嬷嬷特地拿了本书来教她,事前事后都教,所以她并非不懂,那时她才恍然大悟,白封启说的坏事是什么。

      而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她想着出了神,悄无声息中,红盖头被秤杆挑起,瞬间,暖色烛光从四面八方而来,亮地刺眼。

      姜膤忍不住眨了一下眼,适应之后半垂螓首,作出雁嬷嬷教过的神态,含羞带怯,半臊半喜。这一刻,该是她人生中最美的时候。

      她低着头,刚好错过白封启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来前,白封启让孙昌带走了新房里的宫女,所以这会儿就他们俩。

      他侧坐在床榻边缘,入目处全是喜色,一个让他并不舒服的喜色。今日,是他与姜膤成婚的日子,他们俩心口都有半只蝴蝶,成婚是注定的宿命。

      盖头下的女子清丽而娇艳,红云上颊,盈盈动人,尤其这一瞬间,他看得晃了神。

      对她的感情,他自己也说不清。一面,他厌恶命运的强逼;一面,他不得不同她成婚,为了让自己的命数更完整,为了让国运昌盛;还有一面,他欣赏她,她在某些方面与他相似。

      说起来,他是皇帝,没人能逼他做事,可他斗不过天。若是他主动娶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是谁都无所谓,但若是有人逼他娶一个女人,那这个女人是谁都不行。

      这便是他。

      身侧之人许久不说话,姜膤忍不住抬眸看他,没想这一看,她看到了他面上的漠然,仿佛裹了一层细碎的冰,悄然生寒。

      当即,她心头一冷。屋内摆了俩炭盆,碳火很旺,然而她依旧觉着冷,冷入肌肤。

      “怎么了?”白封启抬手拿了姜膤的盖头,让她的脸整个露出,露在烛光里,更显明艳动人。

      此时,他眉目舒展,出口的声音和煦温柔,瞧着与方才那一瞬简直判若两人,然而姜膤很清楚,她没看错,她没眼花。

      问题是,她想不出他对自己为何会有冷意。

      “没怎么。”她压下心底的疑惑,不敢问,怕真问出什么。

      白封启伸手抚上她柔嫩的面颊,眼神微醺,低声喃喃道:“你是命运赠予我的另一半,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这话听来像是誓言,隐约间,她却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在宣告自己的身份,她是老天赐的,并不是他想要的。

      不,今晚是他们的新婚夜,她不该这么想。

      姜膤努力挥去脑中的杂念,她记得,雁嬷嬷说过,新婚夜她该主动为白封启宽衣,为此,雁嬷嬷还拿了一套男子的衣裳让她练。

      几天练下来,她还算熟练。

      “皇上,臣妾为你宽衣。”她垂着眼眸说道。他们是双方的命中注定,这就够了,跟着天意走,她不愿想那么多,也不愿想那么深。

      “嗯。”白封启低低地应了一声,在她靠过来时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她愕然,正欲开口,不想被他按在了被褥上。帐帘微微摆动,两人交叠着躺在鸳鸯戏水的被褥上,甚是暧昧。

      “扑通扑通扑通……”

      姜膤心口狂跳,不安地看着白封启的面容,喜服更衬他俊美的五官,轮廓清晰,像是生了辉,那片长发如流云一般倾泻下来,凌乱地铺在她身前。

      他紧紧盯着她,右手隔着喜服按上了她的心口。

      从未有人碰触过这个位置,姜膤不禁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想逃。

      “我想看看你心口的半只蝴蝶。”他的视线往下移,眸中已没了方才的温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嗯。”她极轻地应了一声。

      下一刻,白封启拉开她腰间的系带,他扯衣裳的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了些烦躁的意味。

      跟平日的他不同。她记得雁嬷嬷提过,男人在这事上会与平日不同,再温柔的男人上了榻也会变成狼。

      “咚咚咚”,敲门声突兀地响起,生生打断了帐帘内的事,听起来很急,一阵又一阵,大有不敲破房门不罢休的气势。

      榻上两人对视一眼,姜膤羞地连忙转过脸,这时,白封启的手还扯着她的内衫。听得急促的敲门声,他旋即将她的衣衫胡乱一拉,冷着脸起身,“什么事?”

      没一会儿,孙昌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带着一丝为难,“皇上,方才佩殷来说,秦贵妃夜里发了热,情况不大好,周太医已经过去了。”

      闻言,白封启看也没看姜膤,翻身坐起整理衣衫,快速下榻往外走,半刻也没耽搁。

      殿门一开,“呼”,冷风灌入,直吹得她全身发凉。

      “哐当”,房门被人关上,随后,孙昌的声音再次响起,“皇上晚些回来,请姑娘先歇息。”

      晚些回来?

      这个“晚些”会有多久,姜膤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褪了外衣躺进被子里。

      不久前还温热的寝殿,刹那间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新婚夜,她的新郎去了别的女人那儿,这若是在渔村,她听都没听过,可在皇宫,似乎一切都是合理的。

      她早就清楚,他不是她一个人的,是后宫所有女人的,而她,即便是排队也得等不少时间。

      学规矩时,雁嬷嬷总对她说,做皇后一定得大度,皇上的妃子会随着时间推移增加,你一个个计较只会让自己难受。

      她这么告诉自己,告诉自己要大度,但还是难受。

      他闯入她安静十几年的世界,拉着她走出去,带她看外面的世界。他说会一辈子陪着她,却在她适应外头之后放开了她的手。

      真冷……姜膤拉紧喜被,将自己裹得紧紧的,想要驱散从心底散发出的凉意。

      她侧头,怔怔地看着屋内的龙凤烛,一直看,一直看,看到它们燃尽,看到屋内陷入黑暗,白封启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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