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术回战]One Another》宿山山

5、One Another （中4）

　　“悠仁！左边！！”

　　伏黑惠的声音从树丛中的另一边响起，随即一阵风刃划过虎杖悠仁的左脸，削断了耳边一缕发丝。这撮头发轻飘飘的往下落，而在它触及到地面的时候，虎杖悠仁已经反转了战势，比虎杖悠仁大五倍体积的诅咒被少年揣着兜稳稳踩在脚下。

　　“工、作、完——成——”虎杖悠仁叼着棒棒糖从诅咒上跳了下来，诅咒随风化成粉末。

　　“真是的，说了让你等等我们。”伏黑惠啧了一声，从自己结束的战场走到虎杖悠仁面前。

　　他面前的少年捏着棒棒糖在嘴里转来转去，鼓出来的腮帮子衬的脸更圆了些，像只囤食的松鼠。但再往上看，那双眼睛稍微有些慵懒的眯着，将方才战斗时的凌厉敛在里面，却有几分说不清楚的意味飘出来，让伏黑惠觉得面前这人站在好远的地方。少年说着“啊啊，没关系啦。惠那边也很忙吧？这个我完——全可以搞定啊，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吧，不是说今晚聚餐吗……”语及此处，少年转过头来，把一双盛满了阳光和单纯的眼睛对向伏黑惠，嘴咧了个大大的微笑，“今晚要多吃点烤肉啊！惠！”

　　伏黑惠沉默了两秒，应了一声“啊，那就走吧。”

　　回去的电车上，风景嗖嗖的掠过车窗，伏黑惠看着旁边的虎杖悠仁，他正哼着歌低头看手机，嘴里的棒棒糖就没停过，一根吃完接着一根。

　　“你的糖吃太多了，”伏黑惠开口，“对牙齿不好。”

　　“没关系啦，我每天都有认真刷牙哦。”虎杖悠仁朝伏黑惠嘿嘿一笑，竖了个大拇指。

　　伏黑虎无言。

　　电车又开了不知道多久，虎杖悠仁还在看手机。

　　“在看什么？”伏黑惠又开口。

　　“特产啦。一会儿经过镰仓，我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特产可以买给老师吃。据说镰仓的五郎月半烧饼很棒啊，还有老师喜欢的奶油……”

　　虎杖悠仁絮絮叨叨的说着，说到最后就变成了自言自语，是抹茶比较好呢还是芝麻比较好呢？芝麻看起来也不错，不如每个都买点给老师吧……伏黑惠看着虎杖悠仁，最后把头偏向了另一边，索性看起窗外的风景。

　　是从什么时候改变的？伏黑惠眼睛里的风景不断往后退，像是回忆的影像带。三年过去了，他们从高专一年级的小屁孩变成了高专三年级的毕业生，每个人都变了。胖达学长他们成为了职业咒术师，忙里忙外工作也挺多，和普通社畜区别其实不大；钉崎野蔷薇桌子上的化妆品已经堆成了山，出任务时经常是深夜，熬成黑眼圈后又用着最贵的眼霜，已经可以做到穿着睡衣敷着面膜在宿舍走廊乱逛；他也是，最开始对虎杖悠仁只是觉得是个可怜的小鬼，甚至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讨厌，但现在呢，他觉得虎杖悠仁是个好人，很好的人，好到他放在心里当朋友。

　　可他的好朋友虎杖悠仁也变了。他早八晚十的训练不是没有效果的，全日本咒术界都知道虎杖悠仁是个有天赋的好料子，三年级就能够拥有特级咒术师的能力。每个人提及他都说不愧是五条悟的学生，那个当年问他诅咒是什么的少年，如今也成为了别人嘴里的天才学生。

　　可与此同时……

　　伏黑惠重新转头看向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大概已经挑完特产了，正靠在靠背上浅眠。睫毛偶尔轻颤，浅眠也休息的不踏实。

　　-

　　两人买完特产后继续坐车回到了东京，在车站遇到了从京都回来的钉崎野蔷薇。钉崎野蔷薇ohhhh——的接过了虎杖悠仁买的其中一份特产，叫嚷着饿死了快让我先垫垫的把五郎月半烧饼塞进嘴里，一点再没有之前每天说要减肥的样子。

　　虎杖悠仁还叼着棒棒糖，被钉崎野蔷薇一巴掌拍了后脑勺，说你再这样吃下去三十岁牙就掉光啦！虎杖悠仁嘿嘿嘿的摸了摸后脑勺。

　　今晚高专聚餐，胖达前辈他们也都会回来，夜蛾校长订了一家自助烤肉店，三个人匆匆赶去的时候烤肉店已经坐满了人，他们找到夜蛾校长的桌子，夜蛾校长看到虎杖他们来了，招招手让他们坐下，继续说着自己的餐前发言。

　　大意就是，咒术师是个很忙还很危险的职业，大家要注意安全，咒术师的命也是命，大家只有保护好自己，才能拔除更多的诅咒。夜蛾校长说到这儿咳嗽了咳嗽，又说你们都是同伴，同伴之间应该互相帮助，咒术师只有联合在一起才可以拥有更加强大的力量……

　　前后文听起来没什么联系，夜蛾校长大概也知道自己说的风马牛不相及，话锋一转又开始说很久没有聚上这么一聚了，大家忙的各奔东西，相聚的时间太少，下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都有空聚在一起，所以要珍惜相聚的时光。当然，也希望未来的不久大家还可以像现在这样全员聚餐……

　　听起来像老土的开场白，五条悟听到一半就不耐烦了，说老头子你别说啦，这么老土的发言听的耳朵都长茧了，饿死了饿死了，快吃饭吧。

　　夜蛾校长被打断了，意外的没恼，只是看着五条悟顿了顿，然后叹口气，道：“算了，不说了，大家吃吧吃吧。”

　　夏油杰看着夜蛾校长，又看看五条悟，最后目光对上了硝子，硝子耸耸肩，夏油杰也无奈的摇了摇头。

　　餐前虎杖悠仁把特产一一分给了大家。送给五条悟的时候，五条悟还特意扶了扶墨镜，“哦哦——是五郎月半烧饼！悠仁太棒啦，老师之前就说想吃来着……”

　　“真的吗？”虎杖悠仁眼睛放光的看着五条悟，“那、那老师你快尝尝。”

　　五条悟塞了一个进嘴里，唔唔的咽下去，点了点头。

　　“八十七分！”

　　虎杖悠仁的脑袋掉了掉，“竟然只有八十七分吗……”

　　“目前为止应该是最高分了吧？”硝子在旁边笑了笑，虎杖悠仁说这倒也是。

　　在旁边的禅院真希夹了块烤肉，“什么八十七分？吃这个还要打分吗？”

　　全场猛的安静了下来。

　　伊地知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夜蛾校长稍微往外坐了一点，夏油杰微微一笑，钉崎野蔷薇掏出耳塞。

　　“怎么……我说错什么了吗……”禅院真希也有点懵。

　　唯有五条悟抬起头，露出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墨镜后面的眼睛眨了眨，仿佛发出的光连墨镜都挡不住。

　　“真希想知道原因吗？啊啊，也是，真希后来去本家那边，所以还不知道这个啊，那我来给真希稍微解释一下吧。”

　　胖达和狗卷噌了起身让座，五条悟边说着真有眼力啊边坐到了真希旁边，还把虎杖悠仁拉了过去。等再坐下来的时候，胖达和狗卷离五条悟远了不止一个座位，和旁边的伏黑惠挤在一起。伏黑惠被挤的难受，但也没有开口抗议。

　　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了禅院真希的心头。

　　-

　　一顿饭多久？

　　两个小时。

　　一天才二十四个小时，禅院真希花了一天中的十二分之一生命在五条悟将虎杖悠仁的事情上。从第一次买好吃的到最近这次五郎月半烧饼，五条悟拿着虎杖悠仁记得小本本从头到尾把事情讲给了禅院真希。

　　他说虎杖悠仁知道自己爱吃甜食，跑遍了全东京买好吃的甜品给他，还让他打分，按照高分排列下来，每天雷打不动的送餐后小甜品。他说悠仁后来觉得东京已经不够买了，又开始买外地的特产，就算工作的再晚也不会忘记买当地特产带回去给他吃。他还说目前为止这个五郎月半烧饼以八十七分占据榜首，把原第一的北海道LeTAO原味乳酪蛋糕挤到了第二名。

　　就像家长在家庭聚会中隐隐炫耀自己的孩子成绩好还孝顺一样，五条悟也完美的做到了家长的这一点，并且不是隐隐，而是光明正大。

　　虎杖悠仁呢，就在旁边傻笑。被夸一次笑一次，脸蛋还会因为不好意思而泛红，完全没个天才咒术师的样子。偶尔他也觉得够了，跟五条悟说老师，你说的太夸张啦，五条悟就会说哪有，怎么会，我的学生最棒了！虎杖悠仁无奈，只能递给五条悟水，再给五条悟烤满满一盘子的肉。

　　这时候倒又像是虎杖悠仁是家长。

　　禅院真希听的晕头转向，到最后五条悟话也说了烤肉也吃了，心满意足，禅院真希发现自己倒是没吃两片。

　　毕竟没人给她烤肉！

　　淦，这波亏了！

　　聚餐结束后，禅院真希站在店门口目送五条悟带着学生们离开，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胖达和狗卷在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胖达打了个饱嗝，狗卷拉了拉衣领，两人深藏功与名。

　　禅院真希：……

　　-

　　聚餐结束后夜蛾校长好像还有事情，让伊地知开车送自己去别的地方，还带走了夏油杰和硝子，剩下五条悟带着自己的三个学生回高专。

　　路上五条悟还在念叨着五郎月半烧饼多好吃多好吃，虎杖悠仁听了保证自己下次去镰仓一定还给老师带五郎月半烧饼，钉崎野蔷薇说她也好想去这次镰仓的任务，她在京都那个任务不难，但麻烦的要死，她追着一个能力不高跑的飞快的诅咒追了一座山。

　　只有伏黑惠在旁边不说话。

　　“惠？”伏黑惠听到有声音喊他，他偏头一看，一白一橘一棕三个脑袋并排看着他，声音来自最边上的白脑袋。

　　“怎么了吗？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啊。”五条悟一个步子迈过来，揉了揉伏黑惠的脑袋，然后抱着胸从虎杖悠仁旁边挪到了他旁边，噙着笑问他，“有什么难事说出来，老师听听也乐呵乐呵嘛。”

　　“老师——”伏黑惠无奈。

　　“嘛，乐呵乐呵完老师也可以棒棒忙～”

　　“……”伏黑惠无语。

　　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道自己吃撑了。

　　回到高专之后，五条悟把三个崽子扔进宿舍就离开了。学生的工作和课业要事无巨细的报告给老师，但老师的行程不需要给学生报备。他们都不知道五条悟要去哪儿了，不过五条悟总是不定时加班这种事早已习以为常。

　　伏黑惠和其他两个人分开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冷水扑了扑脸，他坐回椅子上，看着窗外。

　　他旁边的空地是虎杖悠仁来的第一天在他房间打地铺的地方，就在这里，他知道了虎杖悠仁的爷爷叫一清。也就是在这里，他知道了外界称其为天才的虎杖悠仁，最初不过是个连诅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真真正正的“天赋型选手”。

　　“天赋啊……”伏黑惠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沉思。

　　伏黑惠起身打开门，夜色背景里，橘红脑袋的少年“当当——”一笑，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

　　“惠，消食片！”虎杖悠仁晃了晃塑料袋，一个侧身挤了进来，“来聊聊吧。”

　　-

　　“早感觉你心情不好了。”虎杖悠仁又坐在了伏黑惠床边的地板上，伏黑惠坐在他对面，干巴巴的嚼着消食片，酸甜的味道炸进每个味蕾。

　　“说说吧，不和老师说的话，可以跟我讲讲。”虎杖悠仁喝了口罐装可乐，舒服的靠在床边，“烦恼这种东西，如果能够分享的话，每个人一半，好起来的时间也会快一倍。”

　　伏黑惠轻笑了一下，“不吃糖了？”

　　“晚上不吃。”

　　“光是白天也吃的太多了。”

　　虎杖悠仁挠了挠后脑勺，“最近是在尝试新口味啦，等试完就不会吃那么多了。”

　　“新口味？”

　　“嗯，百丽出的新口味的棒棒糖，想试试哪个比较适合老师口味，然后按顺序送给老师，看看有没有老师爱吃的。”虎杖悠仁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

　　伏黑惠的笑容收了起来。

　　虎杖悠仁也意识到了伏黑惠的变化，他愣了愣，轻开口道：“惠，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你以前虽然也不太说话，但也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想说又不说，找我开口，却又说些像是没话找话的事的样子。

　　伏黑惠沉默的看着虎杖悠仁，地点丝毫未变，他又想到了，三年前的这时候，虎杖悠仁躺在这里，跟他说自己想试试过爷爷的生活。

　　半晌，伏黑惠垂眸开了口，“悠仁，对不起。”

　　“诶？”

　　“你之前问我，五条老师为什么要吃宿傩的手指，以及吃掉手指的后果是什么，我说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但我没告诉你。”

　　“……”

　　虎杖悠仁端着可乐的手顿了顿，他沉默的看着伏黑惠，伏黑惠继续说着。

　　“五条老师吃宿傩的手指，是因为原本要吃宿傩手指的那个人没有了，五条老师主动站出来代替了那个人，以自己是最强为由，吃掉手指，成为容器。”

　　“而吃掉手指，即便是最强的五条老师……也会死。”

　　房间里指针嗒嗒嗒的卡着秒走，暖黄色的光打在两个人身上，伏黑惠看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低头晃着可乐，泡沫咕嘟咕嘟的在易拉罐里晃荡，气泡鼓起又炸开，碰撞着易拉罐壁，仿佛下一秒就能涌出来。

　　伏黑惠抿了抿嘴，又道：“我不是故意——”

　　“我知道。”

　　虎杖悠仁打断了伏黑惠的话。伏黑惠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难以置信的看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又是那样，永远的那样，他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像是人间小太阳。

　　“我都知道。我就是那个容器，但我爷爷带我跑了，老师代替了我，成为容器。他吃宿傩的手指也会死，就算他打得过宿傩，但咒术协会的人也容不下老师。而老师——我知道的，没人能打的过他，但他有自己的原则。”

　　“这些，我都知道的。”

　　“惠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吧？如果当时这样告诉我的话，惠害怕我会自责。其实我的确会自责，不过托惠的考虑，我已经在适应咒术师生活之后才知道了这些事，从爷爷去世的悲伤中缓了过来，又掌握了一些咒术的我这才有能力支撑起这件事。”

　　“我知道这件事已经没办法改变了，我不可能让老师再把宿傩的手指吐出来，但我绝不会放任不管——我不会让老师死掉，这是我当时就做好的决定。”

　　伏黑惠被虎杖悠仁说的哑口无言。

　　他看着虎杖悠仁，虎杖悠仁拿着自己的可乐和他的可乐碰了碰。

　　“惠不需要抱歉，我很感谢惠当时没有说。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的话，只会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坏事吧？”

　　伏黑惠干巴巴的开口，“所以你努力训练——”

　　“虽然再努力也不能成为比老师更强的存在，不过太弱的话，是连说出‘救出老师’这样的话的资本都没有的。”

　　虎杖悠仁说这话的时候笑的很谦虚，明明已经是难得的天才选手，但此刻仿佛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孩子，是个需要不断努力的孩子。

　　伏黑惠被撼在原地。他没想到——真的没想到，虎杖悠仁一直以来是这样的盘算。他的努力不仅仅是因为天赋，还因为他想要……救出老师。他也没有责怪自己，反而感谢他当初的隐瞒。

　　他想起，那是虎杖悠仁来的第二天，前一晚被虎杖悠仁的身世惊到的他一夜都没睡好，白天无精打采的在房间里看书的时候，五条悟敲开了他的门。

　　“惠，你猜到那孩子的身份了吧？”五条悟大大咧咧的坐到了他旁边的椅子上，那时他困意当头，含糊的嗯了一声。

　　五条悟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嘛，惠，来帮老师个忙吧。”

　　“不要告诉这孩子他的身世，也不要说我吃手指的原因，更不要说我会死掉。”

　　伏黑惠困意一下子就没了，他挺起身子看向五条悟，发现五条悟的表情很认真。

　　他索性又躺了回去，不再看这个脸上咧开只眼睛的男人。

　　“我不会说的。”

　　伏黑惠彼时有些赌气。五条悟是收养他的男人，虽然他性格偏冷淡，但五条悟对他和姐姐的好他是知道的，比起虎杖悠仁，五条悟才是那个对他而言更重要的人。他甚至会想，如果不是虎杖悠仁的爷爷带着他跑了，那五条悟也就不会吃宿傩的手指了，更不会死。

　　而现在，五条悟自己结局都是死，却还要把虎杖悠仁接过来。明明是个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不知道别人帮他背了多大的担子、甚至连咒术是什么都不知道，来了就大言不惭的说要当咒术师的人——伏黑惠觉得，虎杖悠仁配不上五条悟这样的照顾和考虑。

　　可五条悟让他不说，他也就不说了。毕竟事情已经无法再改变，他不喜欢虎杖悠仁，但倒也没有非要让他知道真相，然后痛苦的自责的必要。

　　如今三年一晃而过，伏黑惠早已知道了虎杖悠仁其实是个很好的人，的确像老师所说的，他是真正的温柔，是真正的太阳。

　　“不过惠就是在想这个吗？”虎杖悠仁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出来，“为什么忽然想告诉我这个？”

　　伏黑惠顿了顿，如果说之前他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虎杖悠仁，那么现在他不需要再犹豫了。

　　没人比虎杖悠仁更有资格知道这件事。

　　伏黑惠开口道：“因为宿傩的最后一根手指，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