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飨宴》水比泉

159、第 159 章

　　如果有什么事情是近几日贵族和末代血族都频频议论的，那应该就是云瑟麦伯爵宣布自己拥有了一个女儿，云瑟麦庄园内多了一位少小姐，只是伯爵虽然有了女儿，可似乎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在外抛头露面，也不打算将她作为自己未来的继承人培养，因为她拒绝了让自己的女儿接受亲王的洗礼，这一举动代表了这位少小姐永远没有继承伯爵之位的可能性，一时外界议论纷纷，大家都猜测云瑟麦伯爵并不喜欢孩子，明面上她是伯爵的女儿，实际上有可能只是伯爵养在庄园里的血奴，只是碍于云瑟麦家族不可拥有血奴的旧制，伯爵无法名正言顺地承认罢了。

　　阿尔文拿起报纸后紧蹙的眉心就没有放松过，他看了一眼正坐在壁炉旁阅读信件的尼塔基雅，最终缓缓把报纸收了起来，不打算让这位伯爵看到烦心。洛歌被尼塔基雅接到云瑟麦庄园抚养已经六年了，六年，足够一个狼族婴儿长大成为少年，足够让她深信自己和其他血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我猜今日报纸上对我的议论还未停下，对吧。”尼塔基雅没有抬头，她缓缓喝了一口红茶，“阿尔文，我敢肯定你又在心里替我打抱不平，但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其实您完全可以向外界隐瞒您将洛歌小姐作为女儿的事，少小姐不出门，也不接触外人，没有人会在意她的身份。”

　　“可这是对洛歌的尊重。如果我不宣布洛歌的身份，即使你我心中认定她是云瑟麦庄园的少小姐，可在血族她就是一个没有身份甚至没有姓名的无名客，我说过，她是我女儿，是云瑟麦家主的女儿，那么她就必须拥有她配得上的一切，这是我作为家主应尽的职责。”尼塔基雅放下茶杯，“所以我从不赞同科莱恩叔叔一直隐藏尤涅科的做法，虽然我知道这背后有家族的利弊权衡，我理解他的难处，但并不支持，因为这对于孩子来说，并不公平。”

　　“夫人......”阿尔文走上前，替尼塔基雅重新倒上一杯红茶“夫人对于感情似乎格外看重，果然您和卢卡尔小姐能成为挚友，某些方面您和她真的很像呢。”

　　“不说这个了，洛歌呢，她似乎不在房间里，是又偷偷和薇格娜去房顶上玩耍了？”尼塔基雅看向阿诺德，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这一狼一猫倒成好朋友了，明明洛歌还是小狼崽的时候总是和薇格娜打架。”

　　阿尔文听她这么说，忍不住轻笑出声，“夫人这是.......吃醋了？”

　　“你的玩笑真有意思，老伙计。”尼塔基雅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吧，我们一起去找找她，这小丫头都成年了还是让人忍不住操心。”

　　云瑟麦庄园很大，但六年的时光，足够洛歌把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摸得十分清楚，年幼时她最喜欢化成狼形在母亲的花园里随意奔跑，她性格好动活泼爱自由，又拥有伯爵的宠爱，自然可以在庄园内上天下地，只不过母亲对她下过一条铁律，不准跨过庄园的大门。只要遵守规则，她的行为多数都能被母亲包容。

　　今夜天气很好，月亮很早就从云端钻了出来，洛歌抱着薇格娜钻在庄园的藏书室内，各类书籍摊了一地，借着壁灯和月光，室内很亮堂，她坐在地上手里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薇格娜趴在她身边拿自己的黑爪子扒拉着洛歌的衣服。

　　“别急，薇格娜，我马上就能制定出最佳的寻宝路线了。”白纸上画了许多线条，组合起来倒像是一副地图，这是她和尼塔基雅母女两人每月一次的小游戏，洛歌从小爱听那些有关探险寻宝的故事，长大了也热爱这一类题材的书籍，总是向往着去往更远的地方寻找属于自己的宝藏，而尼塔基雅由于洛歌的身份，不让她离开庄园，心中始终觉得愧对女儿，于是发明了这个游戏，她以整个云瑟麦庄园为地图，每月都会留下藏宝暗号，洛歌需要根据藏宝暗号找到藏书室内对应的某本探险小说，再通过小说中给出的线索破译暗号，最后发掘自己为她事先埋起来的‘宝藏’，其实所谓的宝藏并非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是尼塔基雅随机选取的小玩意儿，有时是她的某件珠宝首饰，有时是血族当下最流行的玩具，有时是洛歌会喜欢的小说续集，这些东西都会被尼塔基雅装在一个小木盒里用魔法进行保护封存，等着洛歌去发现。

　　对于这个游戏，作为玩家的洛歌显然十分投入，她甚至组建了属于她的冒险小队，成员结构也十分简单，忠实伙伴薇格娜，团队智囊阿尔文以及勇敢队长洛歌，一支简单的寻宝三人小队刚成立时，洛歌兴奋地领着她的小队成员来到尼塔基雅面前，带着骄傲的神色向母亲炫耀，尼塔基雅难得被这一稚气却可爱的行为逗得哈哈大笑，她摸着洛歌的头，鼓励道：“小洛歌真是太厉害了，那我就期待你们的表现了，你是队长，可要带领好自己的团队哦。”

　　当时尚在幼龄的洛歌听完这话，有些不开心的撇撇嘴，说：“其实在寻宝过程中大部分时间都只有我和薇格娜，阿尔文要照顾母亲，我只能偶尔寻求他的帮助......但他很聪明，所以我让他加入了我的队伍。”

　　尼塔基雅看向阿尔文，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阿尔文蹲下身，牵起洛歌的手，说道“那是因为我相信少小姐总会破解谜团带领我们找到宝藏，所以我才能安心地照顾夫人。不过，如果少小姐需要我的帮助，我当然会知无不言，义不容辞。”

　　一晃眼，就过了那么多年，这个游戏依旧在庄园内举行着，只不过寻宝小队的队长从刚开始天真稚嫩，下意识会寻求阿尔文帮助的小姑娘已经长成了可以独挡一面，独自解开暗号发现宝藏的少女了。

　　藏书室的门被推开，尼塔基雅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哭笑不得，她踮起脚寻找空隙走到洛歌身边，蹲下身拍了拍她的背“找到破解暗号的线索了吗？我看你这个月一直都没找到宝藏，以为你都快放弃了。”

　　“母亲明明清楚，我是不可能放弃的。”洛歌没有抬头，继续在纸上写写画画“寻宝队长永远不会半途而废。”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只是——”尼塔基雅指着周围一地的书籍，“一会儿可要自己把书籍放回原来的位置，是你把这些书搬下来的，那放回去就是你的义务，可不能麻烦阿尔文来帮你。”

　　“母亲是想说自己做事自己负责对吧，我明白！”洛歌抬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她享受尼塔基雅像现在这样陪伴她的时光，她知道母亲很忙，也知道母亲肩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她告诉自己不可以任性总缠着母亲撒娇，但有时她太过孤单，不可控制地希望在尼塔基雅身边多停留一会儿，哪怕母亲不和她说话，她也觉得很幸福，她放下纸笔，轻轻扯了扯尼塔基雅的衣袖，见尼塔基雅注视着她后，就扑进尼塔基雅怀里，她把自己埋在尼塔基雅肩头“母亲.....”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尼塔基雅有些手足无措，她抚摸着洛歌的头发，感受着怀里女儿带来的充实感，仿佛又回到了洛歌小时候，那时她还是一个小狼崽，连睡觉都要尼塔基雅抱着。

　　“没什么......”洛歌的声音有些闷，似乎在隐忍什么，沉默了半久，她才缓缓说道“只是突然有些想念母亲了。”

　　“傻孩子。”尼塔基雅安慰道，“母亲就在这里，永远不会离开你的。”

　　说出这句话时，尼塔基雅无可避免地有些心虚，她多年前深信的观点在多年后依旧没有改变，那就是：我们迟早，是会分别的。

　　这是一句连她自己都并不相信的承诺，阿诺德也曾经提醒过她，怜悯是怜悯，既然已经动了恻隐之心收养了一个狼族，那就不要在往后的岁月中把太多的情感寄托在这个孩子身上，即使她一辈子都不知晓自己真正的身份，可狼族有限的生命在拥有不死之身的血族眼中，不过是一瞬间而已，她和洛歌最终无法逃脱生死相隔的结局。

　　——尼塔基雅，你能想象吗，多年以后，洛歌垂垂老矣，满头银发躺在床上等待死神降临，而你依旧青春永驻，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离世。我不希望自己在你眼里是个残忍冷漠的人，可我更不希望当未来这一天到来之时，你会悲痛欲绝。

　　阿诺德，你的警告，永远是那么的正确且锋利，痛的让我不得不接受。尼塔基雅在听完阿诺德这句话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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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狼族6岁就已成年了，小洛歌也在庄园内幸福长大啦，她会和尼塔基雅一起面对之后将要到来的挫折和困苦，尼塔基雅作为母亲也会在这个过程中成长，请大家相信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