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飨宴》水比泉

125、第 125 章

　　马车刚驶进云瑟麦庄园，尼塔基雅就听见了似有似无的哭声，等车夫将马车停稳后，就看见阿尔文抱着一个小家伙急步朝自己走来，尼塔基雅赶忙下车，抱过哭得撕心裂肺的洛歌，问道“马上太阳就要升起了，这个时间已经过了洛歌睡觉的时间了，怎么会哭成这样？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几日不见，洛歌已经长大了很多，阿尔文说得果然没错，狼族的幼年周期比人族还要短暂，人族需要十余年的时光成长到少年，狼族与其比较起来，只需花费大约三分之一的时间，而对于永生的血族来说，三四年的时光短如昙花一现，弹指之间而已。

　　“夫人，少小姐这几日都没休息好……”阿尔文的语气中略显疲惫，显然在尼塔基雅不在庄园的这段时间，他也并不清闲“每到就寝时间，她找不着您，便开始哭闹，每日都要折腾到中午才睡着。”

　　听完阿尔文的话，尼塔基雅在注意到洛歌的哭声很弱，此刻大概是回到了梦寐以求的怀抱中，情绪终于开始平复，正趴在尼塔基雅肩头轻轻地抽泣。尼塔基雅从衣袋里扯出一条手帕，替她擦拭脸上的眼泪，一边抱着她往古堡里走，一边对阿尔文说道“去帮我热一碗牛乳，我来哄她，我不在的时候辛苦你和女仆们照顾她了。”

　　“夫人，您也才刚回来，明日还要进宫向亲王汇报情况，还是把少小姐交给我照顾吧。”

　　尼塔基雅苦笑着摆摆手，说道“不必了，她这样一直哭我也不放心，等把她哄睡了我再去书房整理报告。”

　　“夫人……”阿尔文拦住了想要往卧房走的尼塔基雅，在接收到后者疑惑的目光后，阿尔文轻声在她耳边说道“科莱恩侯爵七日后想要见您，信件已经送到了您的书房。”

　　“科莱恩叔叔？”尼塔基雅皱起眉头，说道“卢卡尔庄园出什么事了吗？”

　　“卢卡尔家族风平浪静，只是这封信是侯爵亲自送到云瑟麦庄园内的，侯爵来访时看起来很憔悴。”

　　“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先不用过问了。”尼塔基雅听完阿尔文的话，猜测信中的内容一定与尤涅科有关，她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对了，这封信没有人拆开过它吧？”

　　“没有，我把信放在您书房的桌上后，便没有再让任何人进入书房，书房的打扫和更换鲜花的工作全是我亲自负责的。”

　　“那就好。阿尔文，你永远考虑得如此周到。”

　　回到卧房后，尼塔基雅侧躺在床上哄着喝过牛乳已经昏昏欲睡的洛歌，看着她小小的身体埋在暖和的被窝内，明明睡意已经淹没了她，可洛歌的眼睛却始终不肯闭上，一直注视着尼塔基雅。

　　“睡吧，小宝贝。”尼塔基雅轻轻拍打着洛歌的后背“放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给你唱摇篮曲好不好？这样即使你闭上眼睛，也能知道我就在你身边。”

　　白鸽飞越了云层，玫瑰与月光亲吻；
　　落日的余晖没入海洋，迷路的孩子还徘徊在路灯旁；
　　哦，迷路的孩子，请不要恐惧彷徨；
　　哦，迷路的孩子，我会替你找寻回家的路……

　　尼塔基雅停止了歌唱，见洛歌已经睡熟，便转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书房，锁上了门，望着桌上那封印着卢卡尔家徽的信封，一时产生了不想拆开的念头，她没见过尤涅科，却也替这个男人感到惋惜和同情，他的离世所产生的痛苦，像是迷雾一般，笼罩着她周围的人，久久无法散去，她想起科莱恩叔叔面对她时强颜欢笑的表情，又回忆起那晚赫琳迪在她怀里无声哭泣的场景，最后记忆里爱达妮尔那纯真的微笑让尼塔基雅无力地跪坐在地上，将头埋入膝盖之间，双手揪着自己的裙摆，喃喃道“爱达妮尔……我该怎么办……爱达妮尔……”

　　刚才唱摇篮曲时，尼塔基雅就意识到，迷路的孩子不仅是洛歌，尤涅科又何尝不是？尼塔基雅无法切实地理解何为亲情，可在赫琳迪的描述，以及她亲眼见过弗瑟洱后，尼塔基雅能确定，尤涅科在他活着的25年中，一定有很长一部分时间，疯狂地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谁，也许他不会轻易将这件事倾诉给任何人，就连面对他深爱的赫琳迪也只是偶尔提及，可这样无法说出口的愿望就宛如树根，先是在他的内心深处种下，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扎越深，越来越痛，简直就像是最残酷的诅咒。

　　不知过了多久，尼塔基雅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这才跌跌撞撞地走到书桌前，颤抖着抓过那封信，仔细浏览起来，信其实写得不长，内容也很简单，只说科莱恩想要找尼塔基雅谈一谈关于尤涅科的事，希望她七日后能拜访卢卡尔庄园，科莱恩会想办法支开爱达妮尔，希望她也不要向爱达妮尔提及这件事。

　　她背负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且无法诉说给任何人听，尼塔基雅感觉自己正处在崩溃的边缘。
　　——尼塔基雅，你是未来的云瑟麦家主，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有无数人盯着，一旦你将软弱展示给外人看，他们就会质疑你身为家主的能力，这会动摇云瑟麦家族的地位。

　　父亲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尼塔基雅闭上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眼前的一切。

　　“夫人，该就寝了。”阿尔文敲了敲书房的门，尼塔基雅连忙把信锁进抽屉里，让他进来“您看起来已经很疲惫了。”

　　“阿尔文。”尼塔基雅看着这位老管家“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坚强，你会不会觉得我不适合成为云瑟麦家主。”

　　听完这话，阿尔文走到尼塔基雅面前单膝跪下，坚定地说道“夫人，无论您变成什么样，您都是云瑟麦庄园的主人，您的羽翼庇护着庄园里的所有人，而我们也会是您最坚硬的盾，守护您的权利，维护您的尊严，只要您没有下令将我们从庄园内驱逐，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您。”

　　“谢谢你，阿尔文。”尼塔基雅伸出手，对方立刻接过，虔诚地吻上了她的手背“谢谢你们愿意给予我这样的忠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