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飨宴》水比泉

118、第 118 章

　　若是这世上真有天堂，又有谁会心甘情愿地投入地狱呢？在云瑟麦庄园休整了一个月后，埃兰进入耶诺斯古堡时，早就做好了孤注一掷、向死而生的准备。此刻，她站在古堡的一扇石门前，她一直低垂着头，不敢去看门上栩栩如生的地狱浮雕，目光落在她相互交握的双手上，她今天穿着一袭雪白镂花礼裙，礼裙有宽大的袖子和过长的裙摆，拖在身后走路时会有些费劲，几缕刘海在烛光下微微泛着光，她的头上还带着用双生花和三色堇编制而成的花冠。

　　只要初拥结束，她很快就能为自己的至亲以及村民们报仇，姐姐也很快会回到自己身边，哪怕她再也不能被人族接纳，至少她坚信姐姐一定会理解她今天的决定，她们姐妹二人会过上宁静快乐的日子……只要她能挺过初拥，那么未来的路途就还有希望。

　　“把眼睛蒙上，我来带你走过地狱。”阿诺德递给她一条黑布，望着她湛蓝的眼瞳，不禁有些怀念那日‘艾沃’与她融为一体时她的双瞳完全被鲜红浸染的瞬间“我会带给你救赎，只要你愿意到我的身边来，信任我，忠于我。”

　　埃兰闭上眼睛，任由那块黑布遮挡住了她的视线，手背上青紫的血脉是她看到的最后一样东西。阿诺德牵起埃兰的手，用古老的语言念出咒语后，眼前的石门缓缓打开。

　　石门后的密室是他用来收藏失败者头骨的地方，白骨堆砌如山，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阿诺德看了一眼身后的埃兰，被蒙住眼睛的她自然不知道眼下她正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如果她再长大一些，或者说能像这个密室内那些头骨的主人一样，再被欲望和权利污染得透彻一些，或许可以让他稍稍省心，阿诺德的视线落在埃兰纤细的脚踝上，用一秒的时间想象着这双脚踩在这些头骨上的场景，邪恶中带着懵懂，纯洁又荒诞，那样的画面对他而言堪称美景。可他还是放弃这样的念头，他遮住了她的视线，就是为了防止埃兰看到这间密室会害怕尖叫，或许她还会转身逃开也说不定，他最终还是使用魔法在白骨上为埃兰造了一座石桥，这样稚嫰幼小的双脚，对她而言，还是更适合草地与鲜花。

　　他取过挂在一旁正染着青蓝火焰的油灯，牵着埃兰小心翼翼地引着她上桥，此刻对于埃兰来说，恶魔与希望都是他，桥下是白骨，桥上的她正跨过它们走向恶魔的圈套。

　　石桥的尽头有一扇暗门，连接着另一件光线较暗的小房间，房间里只摆放着一张木桌和一个沾有点点血渍的浴缸，浴缸旁摆着一叠厚厚的羊毛被，而阿尔弗洛德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通过那扇暗门后，阿诺德将油灯放在桌上，伸手解开了埃兰脸上的黑布“我们到了，伊卡小姐。”

　　埃兰望了望四周，最终盯着浴缸上的血渍，轻声说道“原来这就是我迎接死亡的地方。”

　　阿诺德蹲下身，将埃兰耳边的碎发拢了拢，安慰道“别害怕，你会平安地迎接新生。”

　　“你会一直在这儿吗？”女孩问道“我是说你会陪我一起迎接死亡，然后见证我的新生吗？”

　　“我会的，我向你保证。”他说道 “如果你害怕，可以一直拉着我的手，我决不会挣开的。”

　　“我相信你。”

　　阿诺德轻笑，他站起身走到埃兰身后，从背后用手心覆盖住埃兰的双眼“就当是做了一场美梦，卸下你所有的防备，了无牵挂地抛弃你人族的身份，月光会向你张开怀抱，无尽的岁月会成为你勇气的嘉奖，你所有的幻想都会成真，该隐已经降临在你的身后……”

　　缓缓的吟唱是来自恶魔的蛊惑，埃兰的双脚渐渐失去了站立的能力，就好像是在最终时刻释怀一样，她闭上眼睛，向后倒去，摔进了阿诺德的怀抱中。

　　阿诺德抱起她，缓缓走近那个浴缸，将她放了进去，眼神示意阿尔弗洛德可以开始执行初拥后，阿诺德就地坐下，看着阿尔弗洛德吟唱着咒语，浴缸里开始不断出现体积较大的冰块，没过多久，就把埃兰的整个身体都淹没了，只剩她的一只右手垂在浴缸外。

　　阿尔弗洛德蹲下身，用獠牙划破了埃兰右手上的筋脉，开始吸食她体内的血液，这个过程中，阿诺德一言不发，他很平静，那双青蓝的瞳孔注视着偶尔从阿尔弗洛德嘴边滴落的鲜红液体，他本该高兴，可脑海中却始终回荡着阿尔弗洛德之前对他说过的话——等她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她一定会恨你，而到那个时候也许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他会后悔吗？绝不，阿诺德如此想着，他甚至从不在意他的那些兄弟和他那位让人族谈之色变的父亲的感受，又怎会在意一个小姑娘是否恨他。

　　“我已经吸食了她体内大约三分之二的血了，现在她的身体应该已经进入濒死状态了。”阿尔弗洛德擦了擦被鲜血染红的嘴唇，对阿诺德说道“目前还算顺利，只要一会儿我将自己的鲜血喂给她时，她也能挺过来，那么初拥就算成功一半了。”

　　“记得抽取掉她身为人族的记忆。”阿诺德说道“别忘了我和你的交易。”

　　“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她完整的记忆交给你。”

　　等阿尔弗洛德将鲜血输入埃兰体内后，阿诺德立刻起身，将埃兰从冰水中捞了出来，此刻幼小的身体已经完全湿透了，她的体温低得吓人，阿尔弗洛德伸出手扣住她的脑袋，慢慢地将她脑中的记忆抽出了她的体内，转移进了一只小木盒里锁了起来。

　　阿尔弗洛德将那木盒放在桌上，立刻对阿诺德说道“快把羊毛被给她裹上，转移到卧室去，只要几个小时后她能醒过来，初拥就算成功了。”

　　阿诺德点了点头，拿过一早准备好的被子将埃兰的身体严实地裹住，随后将她抱出了密室，将埃兰安置在古堡客房的床上后，阿诺德注意到埃兰的头发也湿了个透彻，那个用双生花和三色堇制成的花环被水泡过后早就皱得不成样子了。

　　阿尔弗洛德推门进来时，阿诺德正坐在床沿，拿着干毛巾替埃兰擦拭她的头发。

　　“存有记忆的木盒我替你放入书房了，随你处置。”阿尔弗洛德走到阿诺德身边“那我带她回云瑟麦庄园照顾了，剩下的事就不劳烦你了。”

　　“这一个月内，就让她留在耶诺斯古堡里吧。”阿诺德站起身，把毛巾丢在了一旁“她现在身体极度虚弱，禁不起折腾，等她过了半吸血鬼的过渡期你再带她走吧，这段时间你可以在这里留宿。”

　　说完，阿诺德抬脚离开了卧房，与阿尔弗洛德擦肩而过时，后者听到阿诺德轻声说了一句“你应该感到高兴，老朋友，从此以后你就多了一个名叫尼塔基雅的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