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4 切磋 ...
-
44.
結束完自己這方的問題，嶺冬注意到在一旁聽的一頭霧水、有些無聊的正和，轉而再跟習秋開口：「抱歉，請問一下，你願不願意繼續剛剛被我打斷的比試？」
習秋自茶盞中抬起詫異的眼，放下杯子之後略微思考一下，才回答：「這裡似乎不太方便。」
略帶笑意的聲音自面具底下傳來，嶺冬輕輕地回問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立刻幫你們找場地。」
「……」習秋看了正和一眼，「好。」
看著眼前少年清淡如水的儀態舉止，嶺冬轉頭用日語說道：「正和，他願意跟你打一場，能去哪裡？」
「真的嗎？他想跟我打？」正和一聽，無神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他立刻急迫的微微傾身，興奮地說：「我知道這附近有一間很大的道場，可以打的很盡興，而且那裡的師傅跟我很熟，應該可以借一下！」
嶺冬想了想，於是讓他先打電話確認，等正和一臉激動的得到肯定的答覆後，嶺冬再另外跟習秋解釋，三人一起到了那裡。
深夜的道場一瞬間在眼前照亮，空曠的場地暗自瀰漫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息，光潔平滑的木頭上累積著勤奮的汗水，樸素大方的擺飾呈現武者的不拘小節，而諾大的道場，今天只為他們開啟。沒有其他人在一旁觀看，僅有無聲。
從另外一邊的門走出一個中年男子，嶺冬在看清那人陰影下的臉孔之時瞪大了眼睛，掩飾不住詫異。
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嶺冬面具下的驚訝，逕自對著正和笑道：「好小子！這麼晚打電話來給我就是跟我借道場！害我還要瞞著阿武偷偷跑出來！真是的！」
「山本大叔，謝啦～～」正和極為熟練的跟眼前的人道了聲謝，「把鑰匙給我吧，用完了我給你送回去，別讓你再跑一趟了。」
「小子！哪裡需要客氣！道場你想隨時借都可以，只要事後整理好就好了！」山本大叔──或者說，山本武的父親──笑著拍了拍正和的肩膀，說。他整個人一身廚師的裝扮尚未卸下，看的出來似乎是匆忙趕來這裡的，但山本大叔對此只是笑著沒有任何意見。甚至……也沒有問跟在正和身後，兩個明顯可疑的人的來歷。
嶺冬在心底略微感嘆一下，便打算等一下一定要問問正和跟山本伯父是怎麼認識的。難道因為武器相似，所以也有認識的管道嗎？這似乎值得探究。
送走了趕著回去收拾店舖的山本大叔，正和拔出放在自己繡袋裡的劍，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燈光下，潔白的劍反射出鋒利的光芒。而另一邊，習秋也默默地攤開背在背上的布包，將一根一根的長棍整齊地擺放在一起，從其中抽出一根，他俐落的將之前用來殺敵的詭異短刀安裝上去，變成了一把長槍。
兩人都已準備好，蓄勢待發。
互相交換了一個默契，兩人同時動作，劍跟長槍交擊的清脆響聲在靜謐的道場裡迴盪，兩人肅起臉孔，沒有絲毫大意的使出自己的一招一式，時而凌空飛躍，時而矮身刺擊，在一來一去之間，招式遞的飛快，令人眼花撩亂。
嶺冬抱臂靠在佈滿木質紋路的牆上，目光精準地對在兩人互相交會的攻擊上，習秋靈巧的用迂迴戰術對抗正和的利劍，有時則覷機瞄準一點進行攻擊，並適時的拉開距離，避免自己的長槍攻擊範圍失效；而正和因為武器攻擊範圍較短，所以以積極的攻勢代替長度的不足，不停的緊逼著習秋，在面對一些突如其來的刺擊時，則會俐落的閃身。
兩位高手就這樣在你來我往之間交錯了許多次，在一旁的嶺冬悄悄地抓緊自己的手臂，看著眼前的畫面暗自激動。
……彷彿有把火在體內燃燒，炙熱的感不到宣洩處充斥著，整個人禁不住的顫動，好想……好想……遇到這樣的對手……
這種感覺、這種想法對嶺冬來說十分陌生，隱藏在平淡溫潤笑容下的鬥爭心被這場切磋點燃起來，目光在一瞬間變的深遠起來，嶺冬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太壓抑自己了了吧？
自從過來這裡之後，她總是壓抑著自己、告訴自己只為了約定與目標行動，並且，奢望可以拯救更多的人……雖然這樣想，但嶺冬並不是沒有自覺，因為一個人的力量實在太小，還是有很多事情自己是毫無辦法的，她並不想為那些根本無力達到的目標奔波，但只要她可以做到，無論如何，她都會努力的。
曾經，薩納羅有一次看著賣力練習的她，托著下巴，帶點不解與疼惜地問道：「小冬，你為什麼要勉強自己做超過你這個年紀很多的強度訓練？現在義大利很安定、彭哥列很強大，你沒必要擔心未來啊……這樣子……到底是為什麼？」
汗珠自臉頰上緩緩滴落，沾濕了整件上衣，把布料緊密地跟皮膚連在一起，整個身體呼吸到的空氣都黏膩而難受，但是女孩仍然毫不遲疑的揮出一刀又一刀，對準同一個目標，用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式做到一擊必殺。
這個進程已經持續了整整一天了，現在的時間是午夜時分，除了旁觀她訓練的薩納羅，沒有其他人在這個訓練場。
嶺冬沒有回話，或者說是無法回話。她聽到問題之後只是稍微停頓一下，復又舉起痠軟的手臂，一刀一刀的刻下。
薩納羅見此，也默不作聲，沒有再問任何一個問題，自此之後也未曾說過什麼讓嶺冬別再繼續之類的話。
為了把自己訓練得更強，嶺冬放棄了很多享受的權利，放棄了放縱的權利。但她從不後悔。
只是，這並不代表不會渴望某種東西。她會，只是被壓抑住了。
而現今，那個封印因為這場決鬥而裂開了。
苦笑加深，嶺冬看著已經接近尾聲的戰鬥，有些痛苦、有些無措。
※
最後，習秋對著正和使出了強力的連環攻擊，長槍舞得虎虎生風，每一道槍影都帶著銳利的勁風，正和對此以連續退步避開了主要的攻擊力道，但是身上還是不免因周圍餘波掃蕩而有了絲絲刮痕，手臂等不重要的地方頓時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的血痕，他咬牙等習秋露出了招式用老之後的空隙，一個矮身斜斜的撲了上去，殺氣驟現的那一刻，所有的力道都匯聚在指尖，然後指向目標──習秋的心臟。
雙方的呼吸在那一瞬間停止，然後又緩緩的急促起來，長時間緊繃的身體漸漸滴下汗水來，正和張著嘴巴呼氣，習秋則低眼看著自己被刀指著的地方，默不吭聲。
寂靜的空間依舊寂靜，沒有識趣的人響起的突兀掌聲，只有兩人的呼氣、及另一個不仔細探查絕不會發現的淺薄呼吸。這樣的空曠持續了一會，正和才如同忽然驚醒似的抽回了劍，以習武人的步伐俐落的退後、站定。
「多謝指教。」深深地鞠了一個躬，正和誠摯地說完之後，眼睛直直地看著習秋墨黑的眼瞳。
「……」嶺冬稍微停頓了一下，才慢慢地對習秋說：「他向你道謝。」眼裡同樣注意著習秋目前無法讓人察覺的情緒波動。發難、刺殺都不是他們要擔心的，他們要擔心的，是這樣是否會讓一個習武之人喪失自信心。
不過，顯然兩人的擔憂都是小瞧了習秋，沒過多久，習秋立刻抬起臉，雙眼閃爍著找到目標一般瑩亮的光輝。年輕的中國少年眉角微微的彎了起來，說道：「我也很感謝他。」說著，行了個拱手禮。
面具下的臉放鬆了下來，嶺冬對著正和翻譯：「他說他也是。」然後看到正和不好意思的搔著頭表示了解後，又對著習秋用中文說：「那，希望我們不會因為這種是失了和氣，當然若是想要打敗他是隨時都可以挑戰的。」
「好，你這句話我記下了。」習秋一聽，咧嘴笑了起來，清爽的味道才讓他有些回歸正常年齡的感覺。他之前的表現，沉穩的不像是一個活潑好動的少年。「等我正式出師之後，我會再來的。」
互相替兩人翻譯了不少結束後惺惺相惜的對話，嶺冬只是淡淡地笑著，雖然看不到表情，卻可以明顯知道她輕鬆的情緒。而看著正和跟習秋兩人甚至交換起名字談話，隱隱約約有相見恨晚之痛，讓嶺冬有些失笑，剛剛這兩個人還都是兩個不同陣營的人呢！
當天晚上、不、隔天清晨，習秋就離開了，他俐落的翻身躍上一艘目的地是香港的貨船，揮舞著手臂向站在陰暗處的嶺冬跟正和道別，然後在見到兩人回應時微微一笑，一個閃身，就把自己隱蔽起來不讓貨船上的船員們發現了。
光明正大的偷渡，在黑手黨世界中對這狀況習以為常的兩人並沒有露出什麼異樣的神色，只是看著貨船遠離之後，嶺冬忍不住拿下面具，揉了揉眼角，忽然對著正和說道：「我說，我一開始要你帶的墨鏡你放哪去了？」
「咦……？哈……」正和想掩飾過去的抓抓頭，「就那樣啊……」
「壞了嗎？」嶺冬淡淡地問。
「不……沒壞……」不好意思地縮起肩膀，正和忙著在身上各個口袋裡搜索，最後終於在背心的內袋裡找到了墨鏡，他歡呼道：「在這──……」
結果，話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因為抽出來的鏡架上面……早已沒了鏡片的存在……
嶺冬對此抽抽嘴角，沒有說什麼責怪的話，只是無奈的嘆了一聲：「你最好希望迪諾沒有注意到你的臉長什麼樣子……要是因此身分洩漏……」
「我會負起責任的……」正和聽到之後垂頭喪氣的說，「對不起……」
「算了。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再說。」嶺冬大手一揮，結束這個話題，續道：「不管怎樣，我現在想回去睡覺了，你也回去吧，記得把衣服還回五十嵐小姐，最好是洗完了之後再還給她……」
「我知道了。」正和見嶺冬不是很介意他的偽裝問題，於是也跟著放鬆，「那我載你回家吧。」
「……」嶺冬一邊看著笑著的正和，一邊在腦海裡計算距離，最後妥協，「走吧，麻煩你了。」
「不，一點都不麻煩。」正和搖頭，認真的說。
「……」嶺冬注意到他的情緒，沉默了一下，才輕輕地說道：「謝謝。」
在清晨的微曦中，只見並肩的兩人一個笑得像白癡一樣，一個則帶著溫潤的笑容，並行著。
事件到此告一段落，接下來……沒有忽略之前薩爾在電話的最後跟她說了什麼，嶺冬微微皺起了眉頭，彭哥列十代首領的成長之路──才正要開始！
─ To Be Contiuned ─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4 切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