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本是千年修》少女春宵

14、庐散

　　庐散在提醒御朝的时候，并没有多问她跟安喜良之间的纠葛，一言一行都很有分寸。等说完话后，他也就告辞了。
　　御晚经过几天的调查大致了解了庐家的一些情况，庐散今年二十五岁，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年轻就能在这么多修真人士当中被陆晴枝挑选，成为祈福者之一。他虽然还没有将修真要义彻底融会贯通，可拥有的潜能却是不可限量的。

　　在跟御朝讲话的时候，庐散神色清明，看上去是个富有正义感又热心的人。

　　御朝这回进宫除了了却一些旧事外，剩下的就是带御晚过来探个底。庐散的表现虽然没什么问题，但御朝在对方靠近的时候总能感觉到一些诡异。
　　这种感觉是属于修真人士特有的能力，当你达到一定水平，靠这种能力可以帮你规避掉很多危险。

　　如果御朝动用自身能力认真看的话，庐散的出身来历与过往经历，都会在她面前完全浮现出来，但庐家的事情是御晚要自己解决的，她并不会插手。
　　“庐家四月要广邀修真人士，到时你同我一起过去。”

　　四月那场宴席也不过是靖安侯府上回宴会的另一种形式，方才在宫宴当中，庐散主动提了出来，并将在座的道友都邀请了。
　　宴会是在庐家举办的，能够进到庐家调查，总归比在外面打听知道的消息更多。

　　“我知道了，阿朝。”

　　御朝捡到御晚那年，雪下得非常大，小小一个孩子缩在角落里，雪几乎将他全部埋了起来。如果不是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还有一些淡淡的红色血渍，御朝也不会发现角落里藏了一个人。
　　扒开他身上的雪时，御晚的确就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一个才七岁大的小男孩，身上的血流得将那一块雪地都染红了，皮肤僵紫，听到有动静响起，口里还喃喃着不要杀我。
　　哪怕是再迟一会儿，御晚也都救不回来了。他当时的身体状况十分虚弱，浑身的精气更是被人为抽干了。

　　这样一个连行动能力都没有的孩子，显然是不可能自己跑来这里的。
　　幕后之人不但将他残害至此，还要有意将他抛在这冰天雪地中。角落又小又不隔风，既不会让别人发现御晚，又能让他多受点折磨。

　　御朝当年所寄居的身体就是这样被登明观的掌门人带了回去，因果轮回，让她遇到御晚，也是天意。
　　于是她便将小男孩带了回去，那时候她的所有能力都解封了，想要救活一个小男孩并不困难。只是御晚在清醒以后却将之前的记忆都忘了。

　　御晚说完话后，正待扶御朝上马车，就看见冯研也从宫宴里走了出来。他应该是听到了安喜良跟庐散说的那些话，特意赶来提醒御朝。
　　不过他的说辞跟庐散有些微妙的不同。

　　“安道友此人，虽说有些不甚光彩，却也不会做出滥杀他人性命的事。”
　　特地赶来这里提醒御朝，却又帮着安喜良说了句好话，御朝看着冯研，只觉得对方的性子很有意思。看上去呆板正经，待人接物上又是相反的活络，不会拘泥于惯性思维。

　　“多谢冯道友提醒。”
　　清冷的声音随着马车的离去而走远，原地里只有冯研微怔在对方刚才那抹莞尔的笑意里。良久后，他笑着摇了摇头。

　　冯研并不知道，御晚在临走的时候暗中看了他一眼。他自小便跟御朝生活在一起，可以说是最了解对方的了。
　　御朝向来对别人都是淡淡的，如今居然对着一个陌生人笑了。虽然那笑看着近乎没有，可也依旧算是笑。

　　上了马车以后，他替御朝将出门时戴好的帽兜重新摘了下来，只脸上还挂着事，落在御朝眼中，就是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了？”

　　被大火烧死之前，御朝只知传承，不通人窍。在御镶体内重生，十五岁那年为自己重新造了一副躯体后，御朝突然就不再是一个被精心摆放出来的琉璃。
　　心性使然，会叫她大多时候看着都有些淡漠，只是她不会再对身边人情绪上的反常视而不见。

　　她会关心人，也会主动询问人。虽然她仍旧不懂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没什么。”御晚摇头，过后还是问了一句，“阿朝，你跟冯研很熟吗？”
　　冯研先是在入场的时候跟御朝专门打了个招呼，又在离开的时候赶来提醒御朝，看上去就是交情匪浅的样子。

　　“新年出门的时候他救过我一次。”加上靖安侯府，就是两次救命之恩。
　　御朝说完，又简单评价了一下冯研的为人。她说的话很客观，就连安喜良也被她捎带着提了两句。
　　她并不是多话的人，因此没多久马车内就又安静了下来。

　　-

　　陆晴枝那三位祈福真人的人选在宫宴结束后就派宫人去跟梁悦说了，听到里面并没有御朝，梁悦也没有多问。

　　几天后的夜里。
　　梁悦突然从龙床上惊醒过来，他额头渗着汗，惊疑不定地睁开了眼睛。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梦到御朝了，就算是梦到了，也只是很快就转到下一个场景，对方像是绕过手头的风，滑过指尖的水，永远都是留不住的。
　　可宫宴再遇又唤起了梁悦对御朝更多的记忆，初遇的场景，相处的一点一滴，还有御朝那张清清淡淡，并不会有太多表情的脸。
　　梦的最后，是他站在着了火的月昭楼，跟御朝面对面。她身上都是火，可灼热之下，她还是那样平静。御朝在平静地问他，为什么要烧死自己。

　　——“梁悦，你恨我吗？”
　　——不，早就没有恨了。

　　——“为什么要烧死我？”
　　——对不起……

　　有人冲进来想要将梁悦拉出去，他向御朝伸出手，大声地冲她喊道：“昭昭，我带你出去！”
　　我带你出去，我救你。是十八年前他没有对御朝说出口的话。

　　可火舌已经燃上了御朝的头发，将她完全地裹在了一起。哪怕现在他带了御朝出去，对方也已经没有救了。
　　但梁悦没有放下自己的手，火光映亮了他的眼眸，他坚定地站在那里。

　　“昭昭，过来。”
　　梦里似乎有一种束缚，只有御朝答应跟他离开，他才能碰到对方。

　　这种诡异的表现正是映射了现实里的无能为力，他站在楼下，御朝站在楼上，他亲眼看着对方死在了自己面前。
　　可只要那个时候御朝叫他一声，纵使火海，他也愿意为对方闯进去。

　　御朝永远是那样，就算是在梦里质问着他，声音还是跟记忆里同样冷淡。
　　她从来不在乎他，她只是单纯的疑惑。

　　“来人，点灯。”梁悦从床上坐了起来，宫人很快点燃了蜡烛，照亮了里面的场景。

　　一切都是死的，跟白天别无二致的冷清，梁悦叫来了自己的暗卫。
　　“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他从宫宴离开之后，就让人去调查了御朝的具体身份。一个死了十八年的人，为什么会重新活过来，现在是什么身份，为什么又会以修真人士的身份被邀请入宫。
　　梁悦要弄明白这些情况。

　　“回皇上，属下查到御真人乃是御家供养的仙君，对方出自登明观。”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信息，身为皇家的暗卫，他又岂会只查到了这一点。

　　御朝是小时候被善真道人从凡间带回去的，因有仙缘，所以在修真一道上造化颇深。对方的真实身份，乃是御家老太爷的小女儿，御镶。
　　御镶九岁被赶出家门，实际上乃是继夫人黄良月的陷害，成锦根本就没有跟下人私通。好好的一家人，就这样骨肉分离至今。

　　“你是说，她是御燮的小女儿？”
　　梁悦对御燮这个人有点印象，御家是洛城中二流世家，近几年来家运衰颓，一直在走下坡路，不过最近几个月似乎又有了起色，原来是请了修真之人庇护。

　　“是。”暗卫回答道，“不过这里的确有件事和御朝殿下有关。”
　　暗卫并不认识御朝，只是奉梁悦的命去调查对方，故而前面一句称其为御真人，现在他则是在指十八年前的御朝。

　　“什么事？”

　　“御家那位姨娘成锦，跟御朝殿下是远亲。”
　　御朝父族姓安，母族姓吴，成锦是御朝曾外祖母堂妹的儿子的女儿，成家本就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后来更是家道中落。
　　一来二去，成锦就成了御燮的妾室。不过对方也是自愿的，当中并无强求。

　　“朕知道了。”
　　难怪，兜兜转转，御朝会来到御家。说完这句，梁悦很久都没有再开口。

　　他让暗卫退了下去，披了件外袍，起身来到了窗边。窗户是关着的，他稍微开了一道缝出来，夜风微凉，让人霎时间清醒了一些。
　　梁悦又将窗户开得更多了些，仰头望去，天上正挂着一轮明月。

　　他看了这月亮很长时间，不知想到了什么，过了很久很久，直到外袍上都覆上了一层凉意，才将窗户重新关上，而后就寝了。梁悦这觉睡得比上半夜安稳一些，半夜里，守夜的太监听到床帐里传来了一声叹息。
　　“昭昭……”

　　“皇上，您有什么吩咐吗？”太监跪在床边小声询问，只是里面很快就没有声音了。

　　原来是梦呓，可梦到什么会喊出“昭昭”这两个字？守夜的小太监只是后面被安排过来的，并不知道梁悦跟御朝之间的纠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