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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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宣福州中最繁盛的淮宁城，熙熙攘攘的人群交头接耳，目光全都投向海天一线中的那座巨大岛屿，那里正是仙门世家苻家所在。
而此时这新贵豪强却满地硝烟，遍目狼藉，弟子们鹑衣鹄面，神色狼狈地打扫战后废墟。
就连往日苻家所饲养，盘旋上空的白鸥都成了惊浪起伏间的一具具死尸。
“这是招惹了谁？”
“听说好像是魔门中人。”
有人插嘴：“我昨日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只见遮天蔽日的黑云，好似有鹰鸣之声，黑云在苻家上空停留许久，雷威浩荡，再散去时就这般模样了。”
见有亲目者发言，众人都好奇地看了过去，说话那人顿时又眉飞色舞地讲述了一遍苻家当时是如何憋屈地承受攻击，却毫无还手之力，直宣扬得众人皆知。
中三洲作为凡人所居州城，灵气不足于上三州，浊气不足下三洲，素来少有成仙入道者，近年来苻家突然大放异彩，一路披荆斩棘成为仙门世家之首，更是劈出一方岛屿隐于云海深处，常人想摸其门槛都求之无门。
此时遭难，免不了好事者觉得敞怀。
骤然一道屏障破空而起，颓圮残戈再次隐于云海，众人见没了看头，方才意兴阑珊地散去。
苻家正厅，苻家家主苻瑞修面色极其难看，挥手斥退禀告此战损伤的弟子后，焦躁地在厅中来回踱步，感到熟悉灵力波动出现，忙转身拱手，喊了声：“老祖。”
苻家老祖脸色同样算不得好，但比起苻瑞修沉着不少，他抬手压下苻瑞修到口的话，意味深长道：“不急，此事远没有结束。”
苻瑞修：“可如今苻绫那小崽子受魔宗庇佑，我们再想抓他回来，恐难如登天。”
老祖诡异地笑了声，此战他苻家五名化神期老祖重伤，十二名元婴护法惨死，若非他已至渡劫期，又及时退走，恐也非死即伤，如此惨痛怎可善罢甘休！
但大乘期的魔尊非是他们面前可以匹敌的。
苻家老祖隐忍着命令：“备上厚礼派人送去魔宗，既是我们自家子弟拜入外人门下，不可少了礼数。”
苻瑞修咬牙应下。
“等着吧，苻家的底牌可不止苻绫。”老祖话头一转，问道，“苻月心现下到哪了？”
苻瑞修闻言脸色和缓了些，抬手招出一道水镜，波澜的镜面水纹静止，映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以及他背后巍峨壮阔的仙山。
“犬子已到凌霜宗。”
...
“苻月心，此次内考你有几分把握入内门？”
一群少年跟在翩跹少年身后，隐有为他马首是瞻之状。
他们都是通过统考，获得凌霜宗待选资格的各地骄子，彼此谁也不服谁，但却都对苻月心敬佩之情不言语表，不仅因为苻月心是苻家次子，还在于他统考时惊艳全场的表现。
苻月心浅浅一笑，自谦道：“凌霜宗的考核一向严格，没出结果前，我也不敢断言一定会入选。”
走在前方的领队回头看了眼为首的少年，目中带有欣赏，不错，心志平和，不骄不躁，可以为之向宗主引荐一番。
“到了，此地便是本宗所在。”
随话音落下，眼前豁然开朗，原本掩隐的群山之间出现一座百丈高峰，烟岚云岫，千岩万壑，波澜壮阔之景世所罕见，众少年瞳孔微缩，皆被此景所撼。
天下第一大宗果然非比寻常。
苻月心暗暗攥拳，仰望高峰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势在必得，上一世他在此地得长老青睐，拜入二长老门下成为亲传，这一世他已志不在此，他的目标是入得掌门门下！
凭借上一世积累的经验，若未来接任掌门之位的是他，就算苻绫成长起来，又有何惧。
一条通天云梯递次而下，领队道：“考核现在开始。”
通过此阶，便真真得一步登天了。
...
回凌霜宗的路上谷悬月面色阴郁，连周围空气都似要被他一身寒气冻结，到山门前时，谷悬月的目光扫过远方徒步上山的待选弟子，并没放在心上，直接破开法阵，径直往观云峰去。
此行谷悬月虽逼苻家给了解开缚咒的法子，但心头却没轻松半分，反而更加沉重。
如果不是暂不清楚苻绫对苻家是何感情，他当时必要将之付之一炬方能解恨。
“嗷呜。”
还没落地，谷悬月就听到一身像是小兽的呜咽声，原本凌厉的神色瞬间春风化雨般消失，嘴角少见地现出一抹笑意，撕裂空间向着声源而去。
大乘期大能的神识几乎笼罩方圆千里，几乎谷悬月的气息一出现，步席衣就已察觉，但他并未阻拦，他的神识落在苻绫身上，同样想知道苻绫的选择。
苻绫竟然要与他结道侣契，这是不是说明，他是想留在凌霜宗的。
屋廊下的角落里，面对墙角蹲着一个蜷成球的小团子，此时他那对好看的眉毛纠结成一团，手指一下下点着地上的灵植，不间断地发出“呜、呜呜呜、呜呜、呜....”的声音。
对身后突然出现的某魔尊毫无察觉。
苻绫觉得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有些人还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就算面对绝杀殿，苻绫也没有这样绝望过，天知道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他竟然强制跟第一仙宗供奉云端的无上仙尊，结了道侣契！
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想悄无声息把这契给解了，但又不得法门。忐忑得等仙人哥哥醒来后，苻绫是准备坦白从宽的，结果看到那双包容万物的眼眸，就没能说出口。
他怕仙人哥哥觉得他是宵小之徒，厌恶了他。
加之他庆幸地发现，仙人哥哥似乎并未察觉体内多了一道契。
想到曾经在话本上看到的这个世界的规则，若是跟人强行结契，被揭露罪行后是要浸猪笼的，还要被大家看不起，唾骂，排斥。
苻绫就怕得没敢说出口。
“死定了，呜呜呜。”
“什么死定了，闯祸了？”谷悬月猛然出声，将苻绫吓得一个屁股蹲，不过谷悬月早有准备，伸手扶了把，被让苻绫真摔到。
苻绫一骨碌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低垂着头，用极轻的声音小声道：“没有。”
怎么看都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谷悬月露出个堪称柔软的笑容，这孩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一点也不会撒谎，他没再多问，怕把人逼急了，再说，他魔宗弟子，无论闯再大的祸，只有夸的，没有骂的。
要骂也是骂闯的祸还不够大。
只不过谷悬月不舍得苛责苻绫任何一句话。
计算着回魔宗的日程，谷悬月心中微沉，若是可以，他倒是宁愿苻绫不要解了缚咒，有他相护，也能衣食无忧一辈子，但凡人寿数终有尽时，就算灵丹妙药堆砌，也不过百年，而百年对修仙者来说实在太短了。
见苻绫歪头看着他，谷悬月从沉思中回神，说道：“准备下，今日随为师回魔宗。”
这次苻绫罕见地没有抗拒，谷悬月挑了下眉，随后消失在了原地。
察觉到身后来人，步席衣依旧负手立于廊檐下，不回头也未说话，明显已知谷悬月来意。
谷悬月也没卖关子，直言道：“解开缚咒的法子本座拿到了。”
步席衣像是早有预料：“此法凶险，你有几成把握？”
谷悬月沉默许久：“三成。”
微风卷起脚边的云絮，步席衣转过身，面容没有丝毫波动：“你待如何？”
谷悬月不答反问：“你早就知道怎么解缚咒？”
步席衣没答，两人视线对撞，许久后，步席衣道：“若苻绫愿同你走，解缚咒那天，你可联系我，我有把握提至五成。”
“用不着。”谷悬月冷哼一声，赶着回去带苻绫回魔宗，然后就在谷悬月赶回去的前一秒，苻绫已被怪蜀黍裴满霜拐走了。
...
为了让苻绫更清晰得感受到凌霜宗的魅力，裴满霜亲自带苻绫游览众山各景，三名长老在后随行，一路迎来无数弟子好奇的目光，私下议论是这小孩是何身份，竟这么大的做派。
苻绫还并不知道他在凌霜宗小火了一把，此时正被裴满霜牵着手，同样好奇地对周围的景致东张西望。
他从小被养在深宅，见不到外界，落跑后又疲于逃命，无暇关注身外，此番一趟游玩下来，小嘴微微张圆，着实被震撼了一把。
如明镜般清澈的仙湖旁豢养的白鹤齐飞，山谷中蓝紫色的幽葶花如飞雪纷飞，山涧自主峰顶端一泻千里奔流入蜿蜒长河，千丈白玉石阶直通云端。
琼楼金阙巍峨屹立，宝阁十八层顶部有五光十色的霞光，弟子屋舍鳞次栉比，其下药田规整如梯，其中水渠流淌，有鱼虾戏耍。
所谓一步一景，正是如此。
当苻绫看见御剑飞空的弟子，停下脚步，更是满眼艳羡。
而这也不过是凌霜宗的冰山一角，时间有限，尚有许多地方没来得及带苻绫去玩耍，裴满霜表示十分遗憾，并诱哄：“绫绫你要是住在凌霜宗就好了，这样裴叔叔就能经常带你玩了。”
众长老一同望天：“......”
宗主为了留住仙灵体也是很拼了。
同样很拼的还有仙湖旁努力挥舞翅膀的白鹤，水渠里奋力跃出水面的鱼虾，宝阁富有节奏闪烁的霞光，以及不断抖动腰肢洒落花瓣的幽葶花。
但长老们却不以为意，凌霜宗内的天才数不胜数，仅一个未成气候的仙灵体，还值不得他们自降身段去讨好。
且今日还有新弟子即将入门，宗主还在这里带小孩，此举未免有失妥帖。
又行到一处山谷，一柄通天高的巨剑竖插在地，周围地面如蛛丝网般扩散开数米深的沟壑，寸草不生，巨剑已被石化，但其骇人威压经万年仍不散分毫，让人一见便心生敬畏与臣服。
裴满霜眺望那柄巨剑，介绍道：“此乃上古天神昊天所配之剑，与鬼神一战，昊天以自身全部修为将鬼神封印，身体化为三清之气润泽大陆，而其配剑也落下上界，插入此地为其主永生永世镇守鬼神。”
裴满霜话语间满是感概，辉煌烈日下，那柄巨剑历千世而不倒，就如昊天当年面对鬼神通天之力而不曲折丝毫的脊背。
“如今，此地是我宗弟子参悟上古剑意之处，能揣摩一丝剑意便已是极了不得，绫绫，要不要去试试？”
苻绫被裴满霜牵着的小手紧张地握紧，说道：“可我不是凌霜宗的弟子。”
以后就是了，裴满霜在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将苻绫往前推了把，鼓励道：“本宗主允了，去吧。”
苻绫犹疑地走到巨剑脚下，抬头仰望，巨剑高得看不到尽头，而人站在其下如蝼蚁般微渺。他收回视线，抬手抚上已被风霜石化的剑身，掌心似能感觉到磅礴的剑气如呼吸般一起一伏。
这便是昊天之剑。
意识沉入巨剑庞大的剑意之中，如一粟比之沧海，外界的一切都随之消声，苻绫这一入定，便是一个时辰，裴满霜手揣袖兜站在数米开外，问三位长老：“你们认为绫绫能否领会出剑意？”
一位长老摇头：“历年来能领悟剑意之人无一不天赋卓绝，凌霜宗已经近十年没有弟子参悟出剑意，苻绫虽为仙灵体，但其悟性不能定夺。”
这是指的作为仙灵体却一直未入练气门槛，可见悟性极低。
另一名长老道：“若能悟得一丝剑意，也是他的机缘。”
裴满霜手揣袖兜笑而不语。
只有执法长老沉默不语，一直看着巨剑下闭眼沉悟的小孩。
日轮移转，苻绫仍一动不动，然而他的识海内却并不平静，剑意化成滔天巨浪席卷苻绫的识海，且还源源不断地涌入，他一时不慎，猝不及防又被浪花拍了个满脸。
这已经不是揣摩一丝剑意，而是剑意强行要认他为主的程度！
在苻绫识海容纳不下剑意时，外界也正在发生震颤。
平静数万年的巨剑嗡鸣不歇，大地震动，土崩瓦解，就连高挂中空的烈阳都被厚重乌云遮掩，飓风过野，好似末日之景。
震惊之下，长老惊呼一声：“昊天剑意被唤醒了！”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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