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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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战乱纷繁的年代，各方枭雄常年征战，建立起各自的政权，这块大陆，被分割成了无数的碎片。
正值严冬，屋顶和道路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雪，映着枯枝，更显萧瑟。
商清阮刚打开客栈的门，就看见几个衣衫褴褛的难民蜷缩着身子，睡在门外，身下铺着一层薄薄的棉被。
这种情况，她早已习惯了。
残酷的战争，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像这般无家可归的人，街上随处可见。
商清阮并没有像其他老板一样赶走睡在外面的难民，而是拿了几个刚蒸好的馒头，叫醒了半是熟睡，半是昏迷中的难民。
“起来吃点东西吧。”她说。
喊了许久，难民才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涣散地看着商清阮，又看到她手中冒着热气的馒头，伸手便抢了过来，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馒头不够，其他几个难民便争得头破血流。
商清阮叹了口气，白色的气体在冰冷的空气中，似要凝结。转过身去，又拿了两个馒头，分给没有抢到馒头的一对母女：“吃完，就进来坐坐吧。”
几个难民一听，立刻争先恐后地进了客栈。客栈里靠着火炉，相对外面，已经温暖了许多。难民们把冻僵的四肢靠近火炉，嘴里发出一阵阵的嘘叹。
商清阮并没有再招呼他们，自己忙着开张的准备。几人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坐着，贪恋着火炉带来的温暖。
算了算时间，该是客人们下来用早餐的时候了，商清阮走到几个难民前，道：“现在就离开吧。”
难民恐慌地抬起头看着商清阮，颤抖着还有些发青的嘴唇，眼中净是哀求。
这样的表情，商清阮也见多了，并非麻木不仁，只是，她不是圣人，如何能拯救这些数不清的难民？
“东西也给你们吃了，火炉也让你们烤了，你们走吧。”商清阮放冷了声音。
难民们依旧一副乞求的表情，嘴里吐着白色的气体，似乎没有听到商清阮的逐客令。方才那对母女更是对商清阮跪下，痛苦哀求道：“活菩萨，我们真的没地方可去了，你就收留我们母女吧，我们母女什么都能做，只求三餐便可。”
其他几个难民也拉着商清阮的衣摆，一边磕头一边乞求着。
商清阮娥眉轻蹙，每天，总是重复上演着眼前的情景，其中也会常有几个熟面孔。但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自保有余，却实在无力照顾他们。
拉扯间，已有一位客人从楼上下来，看到这场景，脸上浮现出些许不悦。
无奈之下，商清阮只好叫来小二：“把他们拉出去，以后若再来，就报官处理。”
几个难民一听要报官，立刻灰溜溜地走出客栈。
在这个年代，报官，就等于直接判了死刑。朝廷疲于应付内忧外患，早已无暇顾及百姓的死活，而地方官府更是腐败，拿着压榨的民脂民膏，成天不问世事，只顾着吃喝玩乐，夜夜歌舞升平。
贫民是没有资格报官的，只有那些有钱的商人，给了好处，才能见到县老爷。没有堂审，没有判决，甚至连正式的行刑都没有，只是派出几个捕快，当场屠杀。
身在乱世，人命如草，而贫民的命，更是连草都不如。
客栈渐渐热闹了起来，客人们陆陆续续下楼来用早餐，客栈内的热闹与客栈外的萧条形成鲜明对比，恍如两个世界一般。
在这个年代，有钱住客栈的，起码都是些商人。虽说战乱纷繁，但也造成了人流量增大，所以，商清阮的客栈，倒也不至于冷清。
商清阮正熟悉地拨着算盘，就听见一个低沉好听的男声：“老板娘，来间客房。”
这声音，一听便是一位意气风发的年轻男子。商清阮挂起职业性的微笑，抬起头问道：“这位客官，您是要上等客房，中等客房，还是下等客房？”
只见那男子挑了挑剑眉，问道：“这上等客房是什么价钱，中等客房是什么价钱，下等客房，又是什么价钱？”
商清阮也不觉得啰嗦，来住房的，这样的客人多了去，毕竟，这年头，价钱的确应该摆在首位。
商清阮埋下头，将算盘拨的“啪啪”响：“上等客房，二两银子一天；中等客房，一两银子一天；下等客房，五百文钱一天。”商清阮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抬起头来，一边打量着眼前这个好看的男子，一边说道：“像公子这样的人，应该住上等客房吧。”
纪为歌暗笑，这老板娘果真精明，像他这样事业小有所成的商人，最看重的，自然是面子。她这么一说，可是摸透了这些商人的心思，教他们想省点钱都不行。
不过，纪为歌并不是一个要面子的人，他的成功，都是因为他的不要面子。
“那就请老板娘给我一间中等客房吧。”纪为歌礼貌性地勾起嘴角。
拨着算盘珠子的手停了下来，商清阮再次抬头诧异地看了看纪为歌，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赞赏。片刻，商清阮又挂起八面玲珑的笑，拿出一本小册子，说道：“公子倒是个明白人，也罢，就请公子在这册子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吧。”
纪为歌接过册子和笔，写下自己的名字，又付了五天的房钱，便跟着小儿上楼了。
商清阮看了看册子，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纪为歌。
纪为歌？商清阮默默地念着这三个字，笑了笑，真是个好名字。
“老板娘，还是这么忙呢。”门口传来一阵憨厚的声音。
商清阮听见这声音，表情僵了一下，随后淡淡地笑道：“是啊，王捕头还是这么有空。”话中的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从商清阮开店那天起，这王捕头每天都会到客栈里坐坐，一早一晚，风雨无阻。倒也不做什么，只是跟商清阮说说话，喝两口酒。
商清阮所烦恼的也正是这样，王捕头跟她求亲已不下四次，每次都被她果断地拒绝。这王捕头倒是个不爱记仇的人，非但没有利用职务之便来找商清阮的麻烦，反而对商清阮更加热情。
王捕头是个典型的东北汉子，身形高大，嗓门也粗，行为更是不拘小节。而商清阮，偏偏是个在江南长大的俏丽佳人，哪里能受得住这么个男人？对这个王捕头根本说不上喜欢，但却又不好拉下脸来赶人走，只好如普通客人般地对待他。
王捕头不是没有姑娘喜欢，在这个时代，即便只是一个捕头，也是各家姑娘都争着抢着要嫁的，商清阮也给王捕头介绍过几个漂亮的小姑娘，但王捕头全都回绝了，依旧每日来客栈守着商清阮。
在店里的伙计看来，这王捕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这年头，我们这些捕头没有用武之地，只能在街上闲逛。”王捕头抓了抓后脑，似是没有听出商清阮话中的讽刺。
商清阮笑了笑，照例帮王捕头叫了一坛酒，便自顾自地忙去了。
王捕头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正在跟菜农结账的商清阮。商清阮是个身形纤细的姑娘，面貌虽算不上绝世，但也绝对能称得上是个美人。只见她梳着简单的流水髻，两鬓有几屡垂下的青丝，眼睛不大，但却分外有神，小巧的鼻子下，是一张同样秀气的樱桃小嘴。
商清阮不时地朝双手呵气，小脸儿冻得通红，远远看起来，没人能想到，这样一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是如此八面玲珑，精打细算。
只见商清阮从荷包里拿出了几块碎银，又细细地数了若干个铜钱，悉数递给菜农，那菜农亦是小心地数了又数，最后才收进了荷包。
回过头来，商清阮便撞上王捕头的目光。这样的目光令商清阮很不舒服，想了想，商清阮走到王捕头的桌前坐下，准备跟他把话一次说个明白。
正欲开口，就听见一个声音喊道：“老板娘，你过来看看。”
商清阮循声望去，却见那声音的主人正是纪为歌。此时的纪为歌，剑眉轻锁，眼神中似有不满，薄薄地嘴唇抿着，削尖的下巴紧绷。
商清阮看了一眼王捕头，便向纪为歌走去：“这位公子，请问有何吩咐。”这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商清阮心里盘算着。
“你过来看看。”纪为歌的声音淡淡的，说完转身便走。
商清阮跟在纪为歌身后，上了楼。
“你看看这里。”纪为歌将商清阮带进一间房内，指着房顶说道：“这房顶上有这么多缝隙，老板娘你都不打算好好补一下么？”
原来是这种事儿，商清阮像听了一个笑话一般，反问道：“公子，怕是没有在咱们城里住过中等客房吧？”
纪为歌皱了皱眉，满脸不解。
商清阮轻笑道：“公子，想去看看下等客房么？”说罢，也不等纪为歌回答，便转身向下等客房走去。
纪为歌犹豫了一下，便跟在了商清阮身后。不一会儿，商清阮在一间看起来与中等客房没两样的房前停了下来，推门而入：“公子，请进来看看。”
纪为歌走进房里，只觉得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直往骨子里钻。
拉紧了衣服，纪为歌问道：“这房间四处透风，难道你就这样视而不见么？”
商清阮看了看纪为歌，暗暗摇头，看来，这个男子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公子，”商清阮不急不慢地说道：“公子若是怕冷，大可以去住上等客房，这中等客房和下等客房，就让给那些不怕冷的客官来住便是。”
纪为歌不满于商清阮的说法，皱眉道：“何必这么麻烦，我换间客栈便是。
商清阮听后，也没有拒绝，只是拿出随身的小算盘，一边熟稔地拨着算盘珠子，一边说道：“公子若是要退房，请便。只是干我们这一行的，都有个规矩，即是当客人预付了房钱后，若突然要退房，客栈方会按照剩下的天数，扣取补偿费用。”算盘珠子“啪啪”地响，樱桃小嘴儿滔滔不绝地说着：“公子你一共付了五两银子，扣去今天的费用，还剩四两。这四两中，本店将扣取两成，作为补偿费用，那么，公子最后可以拿回——三两银子又两百文。”说完，商清阮拿出荷包，一个籽儿一个籽儿地数给纪为歌。
纪为歌接过钱，看了商清阮一眼，心道，这女子看起来如此娇俏可人，岂料却是这么个一毛不拔的主儿。把钱装进荷包，纪为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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