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缘三国》婉洁

9、行云月含羞（一）

　　婉云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当天便和李氏兄妹告别了，为了报答他们的收留之恩，婉云趁李嫣不注意时，偷偷的拿出自己的一小笔积蓄，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旁边还留了一张纸条。

　　临行前，李嫣拉住她的衣袖哭的梨花带雨，时不时的偷眼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周瑜，于是眼泪流的更多了。李江则在一旁看着她几番欲言又止，碍着周瑜在场，他始终隐忍不发，以致婉云到最后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和自己说些什么。好不容易辞别了李氏兄妹，婉云随着周瑜走向她向往已久的周府。

　　“他们和你的关系倒是不错。不如，你还是回去算了？”走在路上的时候，周瑜到婉云频频回头，忍不住在一旁浅笑着提着意见。

　　婉云听了，偷偷白了他一眼：“瞧公子说的，我好歹也受了人家一个大恩惠，若是一有了出路，转脸便将人家忘的一干二净，我成了什么人了。”

　　周瑜轻轻一笑：“如此听来，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

　　“公子这是什么话？”婉云瞥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巴，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说话了。

　　两人一路默然无语的走到了周府，周瑜一到府中，便叫了一来叫墨书的青衣女子，随意的交代了一下婉云的身份，便去了书房。墨书则带她去了她住的地方，期间还交代了府上的一些规矩，婉云则很用心的听着，房间不大，东西却很俱全，婉云很喜欢。而且，周瑜的院子与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

　　婉云在周府里待了五六天的时候，很快便与府中上下的人都熟悉了个遍。从厨房的大娘到府门口的守卫，再到周瑜的第一侍女墨书，墨书的性子很温和，也很漂亮，这是婉云对她的第一印象。

　　但是在这五六日里，婉云却再没有见到周瑜，周瑜也没有叫她说故事，她乐的清闲，有空的时候她会跑到厨房里帮厨房的张大娘打打下手，又有时会跑到大街上闲晃。

　　直到第八日的时候，婉云这天中午正躺在凉席上午睡，翻身的时候突然发现不远处坐着一个白色人影，心里一吓，睡意跑的无影无踪。

　　周瑜见她醒来，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一笑：“你醒了。”

　　“公……公子何时进来的？”婉云心中一惊，突然出现在房中的周瑜让她猝不及防，说话不觉有些结巴了起来。

　　周瑜微微一笑，流盈的眸子看着她说：“有一阵子了。”顿了顿，又道：“作了个好梦？瞧你嘴角的口水。”

　　婉云讪讪的笑了笑，起身的时候偷偷抹了抹嘴角，结果却发现她手上空空如也，她被耍了！回头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周瑜，后者却只是对她戏谑的笑了笑。

　　婉云在内室洗了洗脸，又拢了拢微乱的头发，这才走了出来。看到周瑜嘴角抿着一丝笑意，正坐在桌边悠哉的喝着茶。心下有异，想了想，忍不住试探的问道：“公子今天心情很好？”

　　周瑜嘴角带笑，轻轻搁下手中的茶杯，一双潋滟的凤眸静静的看着她，答非所问：“你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嗯……嗯……还行。”婉云不明所以，愣愣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再点了一下头。感情这人晾了她几日，今天跑来就是为了问她住的习不习惯？真真是一个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她是不是该感动的痛哭流涕？

　　周瑜淡淡一笑，慢慢站起身：“今日可有空随我出府一趟？”

　　婉云很是不能理解，于是很小心的试问着：“公子……今天不是来听故事的吗？”

　　“无妨，现在还早，先陪我出府一趟吧。”周瑜看了看门外，淡然道。

　　“哦……”她能不能拒绝？婉云看了看窗外的阳光，很是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婉云跟在周瑜身后，一入前厅，便看到一群集合在前院的侍卫，整整齐齐的站在院子中间，见到周瑜出来，一个长官装扮的壮年大汉，走上前来，单腿跪地，对着周瑜抱拳行礼：“见过大人。”

　　周瑜微微颔首：“如何了？”

　　壮年大汉朗声答道：“回大人，人数已清点完毕，请大人指令。”

　　周瑜点头：“嗯，将他们带上，跟在身后。”

　　这次出门，周瑜不仅带上了婉云，还带了府中的侍卫，那浩浩荡荡的场面，一看便知道不是单纯的闲晃。

　　出了府门，两人并肩沿着青石大街走了一段路，婉云被太阳晒的发懵，抬手无力的遮遮头上的太阳，又偷偷看了看跟再身后不远的侍卫，忍不住的低声问道：“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

　　周瑜瞥了眼她遮在头顶的手心，嘴角噙着笑意：“婉儿身怀先知之能，何不自己掐指一算？小神仙。”

　　婉儿？婉云微微抖了一下，翻来覆去地想，他几时和自己这么近了？再看他略带深意的笑意，只觉得寒毛直立，小神仙？她怎么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嗯……怪怪的感觉？

　　“公子……即便身怀先知之能，凡事也要适可而止的……”婉云期期艾艾的解释。

　　“嗯。”周瑜敛去脸上的笑意，很认真的点点头。顿了顿，又道：“除去呆在府中的几日，你来居巢多少时日了？”

　　婉云想了想：“半月有余。”顿了顿，又很奇怪的问：“公子问这个做什么？”

　　周瑜看了她一眼，神色有那么一瞬间的复杂，没有说话。

　　婉云见他没有回答，心中无趣，转头看向大街。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隔着人群，只见一个身着青衫的窈窕的身影从旁边的酒楼走了出来，人影越走越近。婉云看清来人，亲亲热热的跑向前去：“墨书姑娘，公子爷也出来了，你今天陪他逛逛好不好？”

　　墨书一怔，似乎是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她，顺着她的目光，正好看到周瑜静静的站在原地，身后不远处还跟着一群府上的侍卫，身形一颤。

　　婉云觉得奇怪，好奇的问：“墨书姑娘……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中暑了么？”

　　墨书勉强回过神来，淡淡一笑：“不碍事的……”说着，碎步向前，对着周瑜屈膝行礼，恭声道：“大人。”

　　“不必多礼。”周瑜淡淡扫过她一眼，随口问了一句：“身体不适？”

　　“嗯……”墨书暗自咬了咬唇，支支吾吾答道。

　　周瑜侧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酒楼，不经意皱了一下眉，面色却依旧如常：“如此，便早些回府休息吧，晚上我叫婉儿服侍便可。”

　　“是……”墨书愣了一下，恭顺的行了行礼。临行前，回首对婉云轻轻的笑了笑。看似浅淡的笑容，在婉云看来却有着一种暗示，一种高深莫测的意味。

　　婉云看着墨书的背影消失，回头刚好看到周瑜对着那栋酒楼沉思，嘟了嘟嘴，有些不满的抗议：“晚上我不要服侍你。”

　　周瑜收回视线，脚下不停，进过她身边时，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府上不养闲人。”

　　“你自己当初说了，我只需要每天给你讲一个故事的。你说话不算话……”婉云跟在他的身后，为自己辩解。

　　周瑜脚下微顿，斜斜地看了她一眼：“可是你来了这几天，一个故事也没有和我说。”

　　“那是你没有叫人来唤我……”婉云只能垂死挣扎。

　　周瑜脸色微微一沉，面无表情道：“哦……我倒是不知，几曾何时，你这个侍女端的架子这般大了？说故事本就是你的分内之事，你每天不自主的来说故事，反倒无所事事的到处乱逛。我若要听故事还需派人去请你，你倒说说，这是何道理？”

　　这一道霹雳顿时结实打在她的脑袋瓜上。婉云听出他平静的语调下，隐含的怒意。于是她很艰难的转头看他，很凄凉的干笑两声：“貌似……没……没这个道理……”

　　周瑜淡淡的瞧着她，抿着嘴没有说话。

　　婉云抱着头蹲在地上，心神俱伤的忏悔：“我知道错了……我下次一定老老实实的候在公子门前，听从公子的召唤。”

　　周瑜看了她一眼，貌似很受用她的凄惨样：“将功折罪，你今天晚上代替墨书，服侍我一晚吧。”

　　“啊？”又是一道晴天霹雳劈在了她的脑袋上，婉云极其艰难的挪动着她那坚硬的脖子，嘴唇抖索，期期艾艾：“公子……”

　　“怎么？不愿意？”周瑜皱了一下眉，淡淡问道。

　　“我……我……墨书姑娘温婉可人，我……”婉云想起墨书刚才的那一个高深莫测又具有暗示性的笑容，又想起一些野史杂记里，大户人家的少爷身边，自小便养着几个小丫头，俗称“通房丫鬟”。

　　到这些公子少爷们成年时，家主便会挑着日子选个彩头，挑个干净的丫头送到他们房中，而那些丫头，会因着主人的恩赐做个侍妾。

　　待在周府的这些天，婉云没少听厨房张大娘说墨书的好命，墨书本是周老夫人的侍女，后来周瑜到居巢任职，周老夫人便指派了墨书服侍他。婉云不知道墨书为什么没有顺利的成为周瑜的侍妾，但是，任何人都丝毫不能动摇墨书是周瑜的第一侍女的现实。

　　周瑜叫她今晚代替墨书去服侍他，什么意思？若真被她猜中……婉云浑身一寒，脸上阵红阵白，她是非常仰慕他，可没有爱慕到可以以身相许的程度。相望便可，何必要相许，相依？

　　周瑜何等聪明之人，想起自己刚才所说的那些话，便容不得她不怀疑自己对她的动机，再见她神色恍然，面色异常。便将她心中想的事情，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嗯？你如何？”周瑜在心中虽是将她心思猜的正着，可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一副风轻云淡、若无其事的模样。

　　婉云觉得事到如今，还是需要为自己博一次，于是她鼓足勇气，再一次开口：“我觉得我配不上公子……”

　　“嗯……”周瑜点点头，给了她一个，你很有自知之明的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觉得，我即不是周府的死契丫头，又没有姿色入得了公子的法眼，所以……所以……”婉云在这厢里做着残酷的自我剖析，那厢里周瑜已经很冷静的打断了她话。

　　“墨书的晚上要做的事情不多，只需在我批阅公文的时候，在一旁替我研墨就可以了。”

　　“呃……就这么简单？”

　　周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似笑非笑的反问：“不然你以为还要做什么？”

　　那神情，那略带深意的笑容，让婉云觉得自己刚才的那些猥琐心思，都被他看了个精透。

　　“没……没什么……”婉云感到很苦恼，她刚才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美女多了去了，像周瑜这般天子骄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与一个女子发生什么的人。

　　“到了。”走了半天，周瑜终于在一座大宅府门的石阶前停下脚步。

　　婉云仰头看着府门前的匾额，一脸惊讶：“呃……鲁宅？啊？鲁宅？鲁肃家？”

　　周瑜冷冷的扫过她一眼：“放肆……连名带姓的呼叫鲁先生，成何体统。”

　　婉云暗自吐了吐舌头，抬头对上周瑜那双清冷的眸子，微微一笑，温温软软地说：“公子爷……您一定是听错了，我叫的是鲁肃先生呢。”

　　周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默然走上石阶。

　　婉云随即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