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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风露立中宵(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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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三年(198)四月。
暮春四月,芳草菲菲。
淮南,袁府。
春日的午后,□□一片丝乐宴歌之声,却因淮南袁术倚仗地广粮多,又有孙策所抵押的玉玺在手,逐思僭称帝号。一日,大会臣下议曰:昔汉高祖不过泗上一亭长,而有天下。今历年已有四百余年,气数已尽,海内沸腾,世道不靖。吾家四世三公,乃百姓所归,吾欲应天顺人,正位九五,尔等以为如何?
幕僚阎象劝谏道:“不可,昔日周后稷积德累功,至于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尤以服侍殷,明公家世虽贵,未若有周之胜,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此时绝不可行。”
袁术大怒:“吾原姓出于陈,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火,正应其运。又有谶言云:‘代汉者,当涂高也。’吾字公路,正应其谶。又有传国玉玺,若不为君,背天道也,吾意已决,多言者斩。
幕僚不敢多言,就此退下。袁术微悦,着建国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撵于南郊祭天,北郊祭地,立冯方之女为皇后,立其子为太子,又命使臣聘娶徐州吕布之女为东宫妃,却闻吕布将使臣韩胤解扑许都,已被曹操所斩。不由大怒,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分兵七路远征徐州。
第一路大将军张勋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居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居右,第四路雷薄居左,第五路副将陈兰居右,第六路韩暹居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居右,各领部下健将,即日起行,又命蓘州刺史金尚为太尉,监运七路钱粮,金尚不从,袁术即刻下令将其斩杀。又以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袁术又亲自引军三万,杀向徐州。汉室四百年江山至此分崩,天下大乱,狼烟四起。
四月十五日,明月夜。
明月楼建在周府□□,着落于亭台楼阁之间,中庭的庭院是一派郁郁葱葱的树木,亭阁之间皆有士兵把守,动作统一,神态肃穆。此时正值二更时分,万物寂静,明月楼前却是灯火通明,一片歌舞妙曼之声。楼前一湾从‘巢湖’中引进的活水,此时正映着天上明月,波光潋滟。
今日周瑜设宴明月楼,厅中之人都是相熟之人,不必多言便各依远近,分席而坐。烛光上首之人一袭月白交领锦袍,眉目如画,如墨的乌发早已用乌木固定,频频举杯的姿态中流露出一股高贵风仪。
右首末席的紫衫女子瞧着上首的男子,眼中半是仰慕,半是傲然,悄悄对旁桌的青衫女子问道:“碧荷姐姐,我们十二位姐妹刚到居巢时,周大人对我们避而不见,今日突然设宴你我姐妹众人,莫不是向主公投诚?”
碧荷半是淡淡的瞧了她一眼,施施然一笑:“周大人是不是向主公投诚,你我尚且不知,若你对周大人……便可放心!我们姐妹一场,虽说周大人容颜俊雅,气度不凡,但君子不夺人之美,今夜便由得你去,如何?”
紫衣少女见她神态戏谑,不由觉得窘迫,瞬间红了脸:“碧荷姐姐你……你休得胡言乱语。”
碧荷故作惊诧:“好好好……算是我胡言乱语,可是紫晴妹妹,你好端端的脸红作甚?”
碧荷此言一出,立刻引来了周围的几位女子讶然回首,紫晴更是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地缝中:“碧荷姐姐……就知道欺负我。”
碧荷见她神态羞涩,半分做不得假,不由眸中一冷,顿了顿,又收起眼底的漠然,望向上首之人的眸中已不见刚才的善和,眼底是一片如冰的冷意,想想扑宴时收到的密令,又看了看他左下首的空位,举杯喝下一口佳酿,唇边绽开一朵艳丽清冷的笑容。
周瑜嘴角带笑,谈笑间早已将下座之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周怡,现今是什么时辰?”
周怡闻言,立即上前一步答道:“回公子,如今正是二更时分。”
周瑜瞧了瞧下首的空位,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既已是二更,怎还不见子敬前来?”
周怡一愣:“这……”
周瑜笑容渐敛,凝在酒杯间的眸中一冷,正要开口,却闻得门外传来一阵爽朗之声,厅中瞬息安静下来。
“公瑾今日相邀,子敬无故来迟,当自罚三杯。”
周瑜看着渐渐走进的男子,微微一笑:“子敬今日岂非无故,公瑾焉有怪罪之理?”
鲁肃身形顿住,刚毅敦厚的面上如同染上了冰霜,二人眼神相触,一个云淡风轻,一个瞬息万变。良久,鲁肃萧索一笑:“公瑾神机妙算,在下母亲今日身体不适,故而来晚,还望公瑾海涵。”
周瑜目光凝在他的面上,淡淡一笑:“子敬如此孝顺,令母定然能安然无恙。”
鲁肃对他对视半响,长叹道:“但愿如此。”
周瑜不答,只是含笑抬手:“请。”
鲁肃一撩衣摆,盘腿坐下:“请。”
婉云此时跪坐在周瑜脚边,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拿着筷子为周瑜布菜,看着鲁肃愁眉不展,不由在心下同情,偷偷的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道:“公子爷……鲁公子为人仗义正直,您何苦以其母要挟于他?”
周瑜瞧她半响,面容渐冷,轻哼一声。
婉云嘟着嘴,亦是学他一哼:“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着什么主意,你不过是瞧着鲁公子建独断之明,出众人之表,实乃天纵奇才,不舍得肥水外流,想将他一齐诓到吴郡,于你那义兄孙伯符效力。”
周瑜面无表情,瞅着她道:“你倒是知道的多。”
婉云迎着他的目光,神情温婉恬静:“我知晓你忌我身份不明,有道是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此时,我却是真心向公子爷进言:此计慎行。”
周瑜淡淡道:“哦?”
婉云笑意不减:“物极必反,公子爷一向表里如一,此刻却强留鲁公子母亲回吴,虽说是一片好意,焉知鲁公子心中如何想象?”
周瑜眼中寒光一闪,婉云面色微变,却见他淡淡一笑:“所言甚是。” 顿了顿,又举着酒杯:“这酒?”
婉云犹豫片刻,低低道:“ 方才开席之前,我已依照金蝉之言,在酒中投了‘神仙醉’。”
周瑜举杯搁在唇边,含笑道:“若非相问,你可会知会与我?”
婉云梛挪僵疼的双腿,强自压下心头的不良情绪,咬牙对他一笑:“公子爷将我携来观看这出鸿门宴,自然是想让我极力配合金蝉,此地乃是周府并非淮南,对方所作所为,想必公子爷早已了如指掌,我又何必多此一举?现今我前奏已经演好,公子爷可别叫我等失望啊……”
周瑜瞧着她沉默片刻,索性放下酒杯,绽开一抹极淡的笑:“定然不负所期。”
婉云一愣:“你的酒……”
周瑜对她微微一笑,举杯喝下:“无妨!”语毕,便转首看向厅中的歌舞,不再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