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贰久

3、第 3 章

　　七宝琉璃宗坐落在天斗皇城外，依山傍水，山明水秀。放眼望去，一派生机勃勃之象。

　　岚风带着微微凉意，卷着雪莲清香，吹得叶尖沙沙作响，宛若清铃摇曳，又似牧童的吟唱。不自然地，就让萧挽清忍不住想起了丘那山脉那些已有十年未曾见过的魂兽们。

　　明明十年对以前的他而言，不过是睡一觉、修炼一次的功夫。但自从他变成人以后，莫名就觉得，时间好像慢了许多。

　　以前那些晃眼而逝的日子在记忆里慢慢沉淀，与现在的生活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长河，两者之间没有桥梁、也没有木舟，距离宛如天堑，身在此地却遥看对岸，大抵说的就是他吧。

　　萧挽清安静地跟在宁风致身边，低着脑袋不发一言，有些沉默，与刚才吃饭时那个洒悦随性的样子完全不同。

　　宁风致用余光撇了萧挽清好几眼，似不经意间想起，又像只是单纯地想和他说说话。
　　“你，是最近来的天斗皇城吗？”

　　“嗯。”萧挽清轻轻应了一下。

　　宁风致有些好奇：“你才多大，家里人就这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面？”看他行为举止，显然是在外面呆惯了的。

　　大多数少年的眼里都是藏不住事的，遇见人口买卖，他们或许会愤愤不平、或许会震惊愕然、又或许会痛恨这世界的不公，但不管性格如何，他们的表现都不应该像萧挽清那般，对人性和生命漠不关心，完全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来讨论与自己利益直接挂钩的问题，不问对错，也不在意是非黑白，近乎理智到绝情的地步。

　　像刚才遇见的那一对年纪不大却天资聪颖的少年男女，一看便知两人生活在一个充满爱的地方，眼神坚毅果敢却又澄澈无比，充满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萧挽清收回思绪，抬起头的瞬间又恢复成了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他脑袋歪向宁风致，浓密的眼睫微眨，漆黑的瞳孔离近了看，会发现中间有些隐隐泛金，紧盯着你看时显得无比专注。

　　宁风致闭了下眼，遂温柔一笑，“你和我女儿应该差不多年纪，为什么不在学院里好好呆着？”

　　萧挽清轻笑着把目光重新落向了前方，后又问了句：“为什么觉得我是个上学年纪？”

　　“难道不是吗？”这句话虽是问出来的，但宁风致的语气却十分肯定。

　　“差不多算是吧。”

　　宁风致没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话锋陡然一转：“天斗皇城如何？”

　　“嗯……没逛完，还不知道。”萧挽清想了一瞬，回答的很干脆。话说完后才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刚来这儿？”

　　宁风致看着他，颇觉好玩：“谁吃饭会点一大桌自己不喜欢的菜呢？”

　　天斗皇城本地人性嗜酸，口味偏咸辣。刚才的十八道菜里，有五道用酸枝和陈醋处理过，两道上面浇了红辣油，四道口味都偏重，这些萧挽清尝了一口就再没动过筷子。

　　这其中，齐馐阁卖的最火、同时也最具盛名的便是淮江金尾鹅。不光皇城人对此赞不绝口，便是天斗雪夜大帝也曾说过它堪称一绝。

　　若是皇城人，怎么也不至于没听说过淮江金尾鹅的名号。以这人让店小二上所有招牌菜的行为来看，除非刚到天斗皇城，否则怎么也不至于没吃过它。

　　萧挽清重重地点了下头，很是不解，直接道:“酸是由内而外，辣只浅浅一层，咸却分布不均，天斗皇城真是好奇怪的吃法。”

　　“这倒不是吃法的问题。”宁风致解释道:“本来这三种调味都是为了改变食物味道的。酸用来处理食材，辣为了增味，而咸则是根据肉的不同而改变。”

　　“这样吗？”萧挽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谈话间，三人已经走进了七宝琉璃宗的大门。

　　“宗主，大长老。”守卫的弟子看见宁风致和尘心，皆躬身行礼。

　　宁风致轻轻嗯了一声，就让他们起来了。

　　一路向北，直至来到了七宝琉璃宗的议事大厅。

　　大厅右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精神抖擞的老头，他穿着一身绛紫色的劲装，手握成拳搭在双膝上，原本紧闭的双眼在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后直接睁开。

　　咦？

　　与往昔不同的是，今天风致还带了个人回来。

　　骨斗罗，也就是七宝琉璃宗的另外一名封号斗罗古榕缓缓站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骨叔，我们回来了。”

　　宁风致越过门槛，进门的瞬间就看到了古榕。

　　“这是……”古榕看萧挽清，怎么看怎么陌生。这人身上他感觉不到丝毫魂力，看不出深浅却又觉得他不是常人，这种矛盾的感觉……

　　“我给你介绍一下，他是萧挽清，来七宝琉璃宗是为了一桩生意。”说完，宁风致又转向萧挽清，跟他说：“这就是你要找的骨斗罗了。”

　　“找我？”古榕愣了一下，诧异着：“我不认识他啊，之前也从未见过。”

　　萧挽清也忍不住纠正：“我不是找他，我是找你。”他没事找一个老家伙做什么？生意当然要和美人做，绘云织锦玉不也是七宝琉璃宗的吗？

　　“都一样，没什么区别。”宁风致笑了笑，“骨叔是宗门长老，对宗门资源有使用权和调配权。”

　　就在这时，“宗主，绘云织锦玉拿来了。”门外响起了侍卫长的声音。

　　尘心身形一闪，拿过托盘后又合上了门。然后，他径直把托盘放在了萧挽清右手边的桌子上，掀开了披在玉石上的红布。

　　“赤、橙、黄、绿、青、蓝、紫。”萧挽清挨个把颜色数了一遍，眼睛认真地盯着美玉看了好一会儿功夫。

　　七色霞光如丝如缕，犹如黄昏之时的云浪，缠缠绵绵浮浮沉沉，美得让人心醉。

　　宁风致也没有催促他，直等到萧挽清慢慢回过神来。

　　“真是不虚此行啊。”萧挽清心满意足，右手手腕上用以掩人耳目的魂导器光芒一闪，一枚暗黑色的魂骨瞬间出现在他掌心。接着，他手一扬，这块魂骨直接落在了古榕面前。

　　“这是……”强烈的吸引感从魂骨上传来，古榕不自觉间，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他对面的尘心瞳孔也微微放大，盯着眼前的躯干骨看了好久，才逐渐平缓了思绪。

　　一旁的宁风致缓缓开口道：“这是一块不低于七万年魂兽所产的躯干骨，从这上面的魂力波动来看，它明显属于暗黑系的速度类魂兽，当真很适合骨叔。”

　　“不……”古榕转向萧挽清，颇有些沉重地开口道：“如果我所料不错，这块魂骨应该是来自魂兽骨龙吧。”

　　“嗯。”萧挽清捧着绘云织锦玉，头也不抬地说着：“不然我怎么和你们宗主说适合你呢。”

　　来自不低于七万年魂兽骨龙的躯干骨……

　　宁风致压下心底的疑惑，道：“多谢小兄弟。不过这笔买卖倒真是我们七宝琉璃宗占了大便宜，不知——”

　　“财货两清，说不上什么占便宜。”萧挽清最后摸了一下刚到手的绘云织锦玉，把它收回自己的魂导器后，说：“我还要感谢宁宗主，给了我块这么好看的美玉。”

　　……额，这不是换吗？

　　宁风致一时语塞，片刻后又笑道：“玉石易得而魂骨难求，更别提还是一块品质这么高的魂骨了。一般魂师得到魂骨可不会如你这般，用它去换一块玉，说到底还是我们七宝琉璃宗赚了。”

　　“倒也谈不上。主要是我又不喜欢这个，所以用它去换我自己喜欢的东西不是更好？”萧挽清这话说的理所当然，乍一听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宁风致也不禁点了下头，轻笑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两者的价值却并不能等同。嗯……”他沉吟片刻，遂开口：“你初来天斗皇城，若是无处可去，不如在七宝琉璃宗呆上一阵子，让我等尽尽地主之谊，如何？”

　　“好啊。”萧挽清一口答应下来，似笑非笑地看着宁风致，丝毫不客气地说着：“那多谢宁宗主了。”

　　即便七宝琉璃宗有两位封号斗罗，他现在虽然打不过，但若想离开，也并非什么难事。

　　他在拿出这块魂骨前，就已经想到了可能的后果。

　　一个人拿出了超出他自身能力的巨宝，又怎么可能不引起注意呢？若不是七宝琉璃宗这块绘云织锦玉属实稀罕，他也不会来冒这个风险。

　　依着目前来看，七宝琉璃宗应该是想打探出他的底细，弄清楚那块九万年躯干骨的来历，并无伤他性命之意。这在他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反正人自由，在哪里都一样。

　　他现在刚好也无处可去，况且七宝琉璃宗的宗门也非常好看，亮晶晶的一片，恢宏大气中又透露着古朴典雅，甚得他心意。看在绘云织锦玉和美人的面子上，多留一阵子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