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灾害下种田》南玄

32、老师傅

　　老人院在整个村口的中段。

　　莫朝夕他们一行人背着老师傅顺着溪流走到老人院的时候，得了唐夏汇报消息的外公和唐秋已经在老人院里等着了。他们从内侧走，穿村而过倒是更快一些。

　　外公看到莫朝夕背后紧闭着眼睛似乎带着微笑的老师傅，心情沉重。几分钟前，他还一边烧着生姜水，一边心里感觉不好。毕竟老师傅年纪很大了，怕小年轻出事没个准儿，于是给村长去了电话，说了情况。

　　当时村长就觉得老师傅要不好，于是叫了几个小伙子去接应，果然老师傅没了。

　　也应了外公心中的预感，可真应验了，无论是外公还是在场的所有人心情都不好受。

　　老人院有躺椅，村民小伙帮着将躺椅放平，让老师傅躺上去。但老师傅子孙都不在国内，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为好。

　　他们齐刷刷望向村长。

　　村长肃容说：“现在两个事，一个是村里的防汛问题，安全问题。这包括人的安全，也包括地里庄稼的安全，就是地里庄稼的抢救问题。大家务必通知到位，要是庄稼抢不出来，就算了，人在最重要！”

　　村委的人齐声答应。

　　村长继续说：“另一个是幺叔的丧事问题……”

　　幺叔就是老师傅，他是他们那一辈最小的一个，但年纪辈分在如今来说都是最大的，就算是村长也要喊一句幺叔！

　　莫朝夕看着老师傅，沉声说：“丧事我来办。”

　　村长点头说：“行。既然你办丧事，那我把幺叔的要求跟你说下，你跟我过来。你要是答应了，那我就公布出去，这也算是幺叔的遗愿吧。”

　　不是，村长怎么会知道幺叔的遗愿？莫朝夕他们都觉得有些奇怪，随即莫朝夕想到，他在躲泥石流，要爬上去的时候，分明看到泥石流来了，老师傅那位置应该能看到，但他当时并没有动弹……如今看来，实在奇怪！

　　跟着村长走到一边，村长从怀里掏出几张折叠好，用塑料袋缠了几圈包好的纸给莫朝夕说：“这是幺叔让给你的。是你租给你那老房子，还有那些地的公证手续。”

　　莫朝夕一时觉得自己听不太懂。

　　村长解释说：“幺叔之前不是去买新瓦片和新木板了么，顺道叫上我一起去办了公证，还有相关手续，就是把老房子还有地都留给你！”

　　莫朝夕抖开塑料袋，果然里头是公证书，还有已经将名字转成他的一些手续。里面还夹着莫朝夕的身份证复印件和照片，他记得这是之前租房和足租地的时候给的。

　　但这太离谱了，没有本人到场，也能办转赠手续？！

　　村长摸了摸鼻子，在莫朝夕疑惑又震惊的视线下含糊着说：“镇上咱们还是有点关系的，这种本人自愿的事，也就那么过去了。你放心，手续都合法合规，没有任何问题。”

　　倒也不是手续的问题，只是老师傅子女都健在，自己与他认识也不足半个月，怎么就把全部身家都给了自己，还这么彻底地办了手续？！

　　村长说：“你放心，幺叔跟他在国外的儿子、女儿们都确认过了，他们不回国，放弃所有老师傅名下的财产，包括房子、地。幺叔说你这人挺不错的，能带着村里人赚钱，对在咱们村子有好处，可以留下。再一个脾性也好，对胡闹的老人家也能宽容，反正他没了，东西也带不走，倒不如给一个好人。”

　　莫朝夕鼻子一酸，迅速眨了几下眼睛，才稳住了心神。

　　“幺叔对你也没啥要求，只一点让你帮他办丧事。他想跟他老伴合葬，至于别的祭祀不祭祀的，他无所谓。你要是有心就在老房子他们留下的牌位那给他也支一个，烧点纸钱，免得他在下头还要辛苦挣钱。要是心有忌讳，那就把那些牌位都清了就行。”

　　村长想了想，没啥要交代的了说：“这事我会在一会儿的村里广播上说，东西给你了，过了明路的，必须让全村都知道，也免得一些人的心思。但碎嘴的肯定不少，希望你理解。”

　　莫朝夕点头，白得那么多东西，被碎嘴几句也是应该的。只是他从小父母教导，从来没有这样获得利益的，心中震撼良多。

　　“村长，你有幺叔子女的电话吗？我给打过去一个，不用他们干什么，但幺叔走了，总归要送送，否则想来幺叔也觉得遗憾。”

　　莫朝夕改了口。

　　他需要老房子和地，人给了，他承情，这个幺叔必定认下了。

　　老师傅子女的电话村长没有，但村委会有给村里老人登记子女电话，以防万一。所以村长直接就去找出来，给了莫朝夕。

　　老师傅这边由莫朝夕接手，村长去安排村里巡查，排查安全隐患，以及地里庄稼的安全问题。

　　相关要求措施一项项吩咐下去，然后通过广播通知到村里每家每户，最后播报了老师傅因为山上泥石流走了的消息，并且将他身后事如何处理，以及之前的遗嘱，以及公证都广播了一遍。

　　这一广播村里人顿时炸开了锅。

　　老人院里的一些村民看着从屋里出来的莫朝夕，眼神也不一样了，大有他藏着什么手段的样子。但也不都是不友好的，就冲山上都发生泥石流了，他一个城里来的，还能将老师傅背下来，甚至老师傅都没呼吸了，人也没含糊这一点，就是个汉子！

　　在场的村民不是村委的工作人员，就是村长选出来的年轻小伙，性子都是一等一的，有异样的也很快就想通了。

　　还有帮着问莫朝夕预备怎么办的。

　　莫朝夕给他们看了看手机上的电话说：“我给幺叔的儿子、女儿都打了电话，第一个电话一接通，听说是关于幺叔的，我还没说就被挂了，再打过去就打不通了。”

　　被拉黑了！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应该啊，之前幺叔说起他们，都还乐呵呵的，怎么忽然闹成这样了！

　　外公正帮着老师傅简单擦洗一下，从他身上发现了手机，没想到手机竟然还能用，他示意莫朝夕在手机里找到他子女的电话，用他自己的电话打过去。

　　第一次拨打嘟嘟两声，被挂了。

　　第二次拨打，直接就打不通了！

　　众人这下就觉得老师傅留下遗嘱还公证了东西都留给莫朝夕很合理了，这都是什么人啊！家里老父亲没了，电话都不接一个？!就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万一有事呢，直接拉黑算怎么回事。

　　外公还不懂：“怎么？刚不是还能打通么，怎么号码不对了？你再打打试试。”

　　莫朝夕握着老师傅的手机说：“不用打了，他们不会接的。”

　　唐秋过去握着外公的手，拍了拍外公肩膀低声跟他解释了下为何忽然说号码不对了，知道是对方拒接，外公显然是愣住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莫朝夕说：“没事，丧事我来安排。我把人带回老房子那把，从那出殡，想来幺叔自己也想在那。”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别的搬运办法，莫朝夕一点都不嫌弃，直接背着人往老房子走。周九川将身上的蓑衣脱下来盖到老师傅身上，自己换上了雨衣。

　　其他人广播里也听到了自己的安排，没跟着，而是迅速冲进雨里，开始在村里的巡查。

　　莫朝夕回老房子，走的也还是内侧，穿村而过，自然直接引起了村里听到广播的村民的在自家围观的，或是跑出来，顶着暴雨在路边围观的，眼神里说什么的都有，也有公然说话的。

　　但毕竟死者为大，他们也没说什么难听的。

　　莫朝夕一路都很沉默，背着人脚下走得很稳，他想起了跟老师傅相处的画面，还有刚才刚才村长跟他说是老师傅去买新瓦片和新木板时候做的公证。

　　老房子租过来之后，老师傅就催着他们换瓦片，很快就把新瓦片送来了。那会儿他跟周九川还以为是为老师傅自己换的，毕竟他们只是租了房子。没想到，老师傅临走前，是为他换的新瓦片、新木板……

　　他还盯着他们加班加点，屋顶给修整了，屋里坏的都给修葺了，还锄草了，几乎坏的都修好了……

　　村长给他的老师傅交代的东西里，没有钱。最后几天老师傅也一直是饭点就跟他们一起吃，很准时，怕是没有积蓄了。

　　他用最后的积蓄给买了新瓦片……莫朝夕背着人，觉得重如泰山！

　　这种情感过分厚重，他不是很明白，但冲击着他的心。

　　………………

　　暴雨来势汹汹，村里一直忙碌着，据说很多人地里的庄稼直接被水淹了，有些大棚潦草子被掀翻了……可以说还是损失不少。

　　但这些莫朝夕都没管，家里的地彻底由唐夏和外公顶上，而老师傅丧礼这边，则是莫朝夕、唐秋、周九川三人全权安排。为了怕出错，他们请教了外公关于村里的一些忌讳礼仪。

　　同时也怕暴雨影响，所以在此沟通老师傅子女无果后，直接当机立断，顶着暴雨送到殡仪馆，然后又顶着暴雨带回了一个盒子。

　　之后又按照溪山村最高的丧事规格，挺灵7天，村里凡是沾亲带故的，全都请来送了老师傅一程。

　　直到第七天才将老师傅送上山，与他故去的老伴一起合葬。

　　这些天，不仅仅是溪山村，几乎全国都陷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暴雨之中。网上新闻报道的情况都非常恶劣，几乎没有一个好消息。

　　溪山村的田地也被冲击了大半，损失惨重，每天都能看到村民疲惫抢救的身影，或是无能为力的痛哭失声。

　　许是地里的问题，加上老师傅已经送上山，马上就有与老师傅沾亲带故的村民上门，指责莫朝夕骗老师傅财产，让他将财产还回来。

　　莫朝夕冷声说：“你哪位？”

　　那人被噎了一下，觉得被下了面子，当即跳脚说：“幺叔跟我爷爷是表亲，就算不是我，咱们村里谁都比你关系近。你不过是趁着幺叔老糊涂了，骗……”

　　啪一声，闻声赶来的村长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将人打得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出去。

　　村长黑着脸说：“你是嫌弃最近的日子太平了是不是？！幺叔亲自下的遗嘱，还有公证和手续，不服你就去上诉，看看法院是不是支持你！”

　　有老师傅邻居这些日子一直在帮着莫朝夕，这会儿也站出来说：“当初幺叔跟我们说过，他儿子女儿不肯回国，已经断绝关系了。幺叔说了，是真心把所有东西都留给莫朝夕的。我们那附近几家都知道。”

　　另外的几家邻居本没想出头，但现在被人指着，还是点头承认了当初幺叔跟他们说过这事。

　　那人脸上灰败，但还是恨恨盯着莫朝夕。

　　莫朝夕也没管他，只是当着大家伙的面，与村长说了自己的决定：“幺叔住的新房子、还有他家门前的那块地，劳烦村长帮忙留着。要是幺叔子女回来，那就给他们，也算是幺叔给他们留了片瓦遮头。希望村长还有大家伙做个见证！”

　　“好，幺叔没看错人！”村长答应。

　　村民也觉得莫朝夕做得不错。却没人知道，莫朝夕是因为有怨才这么决定的，那新房子是幺叔子女建的，也就还给他们吧。

　　老房子是幺叔自己的东西，莫朝夕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