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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心戚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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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王朝祯安七年。
三月初的天气,草长莺飞。
已要将近暮时,天色渐渐暗了。
将军府里一片忙乱,大少爷辞文衍躺在床榻,额上出现细密的汗,双手抓住被褥的一角,指关节微微发白。
高烧伴着头痛,从小娇生惯养,如何受得了这个罪。
世袭的将军头衔日后要落在他的身上,可他从不亲征沙场。
上战场的事,永远被将军安排在辞文锺身上。
庶出的二少爷,文锺。
“哥,你怎么样?从小身子就弱,怎么会不慎落入水中?池子的水冰冷,身边的人都是瞎子么?”
门被推开,风姿飒爽的少年一身武服,墨黑的眸子盯着文衍身边的侍卫,满是愤怒。
“文锺,你就不能小声点?”将军夫人阖手站在一旁,语气中竟有些微责怪。
少年僵硬着肩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摆哪一种姿势,庶出的孩子,注定不受欢迎吧。
就连关心,都必须用最礼貌的方式表达。
缓缓步入屋外,天色已经全黑了。刚刚将捷报送入宫中,此时满身疲惫。
大战告捷,没有一丝喜悦。内心清楚,并没有多少人愿意分享他的心情。
整个将军府,一切都以大少爷唯首是瞻,
辞文锺,没有人愿意为他欢喜为他忧。
八岁上没了母亲。
犹记得那一夜风雪交加,母亲被密诏皇宫,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第二日,尸体便被发现在家门口,温柔婉约的妇人,苍白的脸,那一刻,映红了文锺的心。
竟是御赐的毒酒。母亲走的安详,一如她清淡如水的性子。
将军并没有多大的惊动,出殡也只是卑微谨慎地进行。
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女子,又是二房,如今被赐了毒酒,纵是有天大的冤屈,也只能往肚子里吞。
何况,是密诏,便不能由更多的人知道。
文锺依然清晰记得母亲与别的女子的不同,比如墨黑的眸子,比如简约的束服,比如,与世无争。
纵是这样的人,也被人毒害。甚至之前没有半点征兆,甚至临入宫之前还不忘叮嘱文锺,记得喝煮好的莲子银耳羹。
始料未及的打击,在十二年前的那一晚,催促他快快长大。
侧在床榻边,脱去胄甲。才刚刚弱冠之年,身上却已经有了驰骋沙场的印记。
纵是有满满的伤痕,但那双墨黑眸子泛出的清澈,依然在提醒所有人,他不过是个少年而已。
用过晚膳,文锺步入文衍的卧房,初春的夜里,还是有些凉。
文衍听到有人进来,便将手探出褥子,看到是弟弟,露出温暖的笑容。
“又是捷报啊,文锺,你这样厉害,日后少将军的头衔,必定是你的。”
“你明知我不稀罕,如若不是你现在身子弱,已然是少将军了。我,也不过是代为处理。”
文锺并不开心,替文衍盖好被褥,扬起头看着兄弟。
“你会好的,大夫说不过是些小病,总会好的。”文锺说着,连自己都没了底气。
“呵,娘胎里带来的病,怎会说好就好,我这副身子,已然是个废物了。”
文衍眼里突然溢满了哀愁,“文锺,你是辞家全部的希望啊。”
文衍刚进七个月的时候就出生了,彼时又被脐带缠绕着脖颈,青紫着脸,险些让所有人都以为是个断了气的孩子。
就在将军满头大汗手足无措的时候,婴孩发出了一声孱弱的啼哭。
辞文衍,从小体弱多病,不能劳累,却出生在世袭军衔的将军家。
出生在替帝王打下半壁江山的辞凌邑,辞将军家。
文锺每年祭祖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佑哥哥能够身体安康。
屋外的夜色渐渐深了,三月的辞府,一片春意。
每个人,都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