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望》木一林森

9、工作

　　翌日清早，林桂琴早早起床做好早饭，李建辉吃完早饭就带着张昕和平平两人去县城。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昨天听说李建辉要去县城，两个孩子吵嚷着要跟着去。最后决定带着他们两个，留着林桂琴和安安在家看家。
　　青兰县城距离安桥村较远，走路需要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为了节省时间，李建辉去隔壁的陆丰年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他们去县城。原本李家也是有一辆自行车，但是前段时间后车胎坏了，最近几日忙，李建辉也忘记修，今日要用的时候才想起。李爸带着小昕和平平骑着自行车在寒风中行进，花了大约近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到了县城。
　　周六的县城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他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讨论着百货商场新到的衣服，菜市场新鲜的羊肉，以及上学的孩子们的成绩。吵闹的声音给这座平时冷清的小城增添了许多烟火气。
　　“爸爸，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呀？”
　　坐在自行车前方横杠上的平平已经按奈不住激动的心，挣扎着想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他从来没有来过县城，看着县城热闹的气氛，新奇的建筑十分好奇。李爸无奈的告诉平平，要先去外婆家，并且教训他不要乱动，要向姐姐学习，同时用一只胳膊拦住乱动的平平，以防他掉下来。被李爸训斥后的平平终于安静下来，不再乱动，坚持到了外婆家。
　　“建辉，今天怎么来了呀？”
　　林爸和林妈现在跟着林书余住在县城二中的家属院内，林书余后来因为计划生育问题，没有再生小孩，现在只有圆圆一个孩子。他们夫妻现在都在教高中，平时教学任务也很繁重，圆圆就一直被林爸林妈照顾。李建辉他们经常会给住在城里的林爸林妈送菜送粮，对于路线很熟悉，带着两个孩子就直接找到了地方，张昕以前也会经常跟着来，唯独只有安安和平平没有来过。
　　第一次来的平平很好奇城里的楼房构成，但是由于林桂琴的交到，很礼貌并不会到处乱看和乱翻东西，规矩的坐在沙发上，听爸爸和外婆说话。
　　“这不是三个孩子都上学了吗也不用我再一直守在家里，就想着来城里看看有没有工作挣钱，现在政策也放开了，可以随便来城里了，不像之前管的那么严了。”
　　“你这样想是对的，你要有三个孩子养呢，是要辛苦一些。我也让你弟弟帮你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岗位。”
　　林爸和林妈对于李建辉四个人的到来很是高兴，林爸去了离家不远处的菜场买了很多肉，准备给几人做一顿丰盛的午饭。在做饭的过程中，林爸和建辉聊起了目前县城里的情况。林爸告诉李建辉，现在县城里多了很多在路边摆摊的人，多集中在学校和工厂附近。
　　李建辉对此产生了很大的疑问，遂问，
　　“现在政府已经允许在外面交易了吗？以前不是一直都是禁止的吗？甚至会被抓起来吗？”
　　林爸这几年和林书余一直生活在县城，家里的地都包给别人种了，只是每季收粮食而已。对于城里的情况知道的也比较多，他们住在学校的家属院中，经常也会和附近同龄的老头老太太交流关于新的政策的情况，已经了解的很清楚。他告诉李建辉，现在国家已经允许在街上摆摊，他们平时种的菜和收的粮食吃不完的都可以拿出来卖。李建辉听完若有所思，看到弟弟和弟媳回家，他和林爸终止了关于这一方面的话题。
　　林书余和武月看到李建辉他们也很激动，上一次见面还是去年过年前李建辉送年货和粮食。他们在附近的亲戚也就只有姐姐和姐夫一家，虽说几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两个人对于此事颇有微词，但是这几年看着他们一家过得如此开心，也逐渐放下了心中的介怀，开始真心的接待他们。
　　对于姐夫提出的想让张昕住在他们家的想法，两个人十分赞同。这些年姐姐姐夫一直在乡下住，还时常给他们送粮食送菜，两人很想帮忙，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乡下的日子很清苦，每日都是忙活地里和家里的各项活计。曾经林书余也劝过李建辉来城里找工作，他有中学的学历，虽说高中毕业证没有拿到，但是初中的学历在很多国营厂还是很有用。只不过李建辉拒绝了，他要和林桂琴一起在家照顾三个孩子，之前孩子年龄小，安安还总是生病，他也没办法离开家独自来县城。
　　大家吃完一顿丰盛的午饭后，开始忙碌各自的事情，林书余和武月两人去学校修改学生的课业，林爸和林妈带着林辉良午睡，李建辉也准备出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平平今年才五岁多一点，为了安全着想，他决定将他留在舅舅家和圆圆一起玩，带着张昕一起出门。
　　“李叔，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走出学校家属楼，李建辉和张昕茫然的望着外面的街道，两人从前也没有逛过县城，不知道何去何从。李建辉仔细想了想，决定先去百货大楼打听。整个县城百货大楼的人流量是最大的，而且还可以顺便给家里买些常用的东西。
　　李建辉带着张昕步行走到了百货大楼，除了买必要的东西，他们很少来这里，张昕更是从来都没有到过这里，好奇的转动着眼睛盯着四周的柜台。
　　李建辉带着张昕穿梭在各大柜台之间，希望能听到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可是很长时间也没有人讨论关于招工的事情。无奈之下，放弃了继续探听的想法，准备去街上和各大厂房门口转转，看看有没有招工公告之类的告示。
　　临走之前，他发现张昕的目光集中在一件亮眼的红色连衣裙上，连衣裙样式简单，收腰剪裁，荷叶领，长袖，裙长至小腿，没有多余的其他装饰，路过的人们也并不会对这件衣服投入关注得眼神，这是一件在城里人看来十分普通的裙子。但是张昕从来没有穿过，在农村生活学习的她，一直以来都是以裤子为主，方便干活和做家务，同班的同学也是如此。
　　她从未见过如此亮眼的红裙子，就像是书里和画报上那翩翩起舞的少女，鲜艳的红裙随风飘荡。她渴望的望着这条裙子，但是她知道，她只能望着她。她很早就知道，李叔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她不好意思向李叔要钱买，妈妈又是那么的精打细算，从来都不买除必需品以外的东西。少女的内心渴望却隐藏，但是却又有一丝显露于人前被捕捉。
　　“小昕，来，我们去试试这条裙子，如果合身就买下来，也给你妈妈买一条。”
　　李建辉的声音打断了张昕的思绪，她充满惊喜的眼神望向了李建辉，却见李建辉对她点了点头。她开心的蹦起来，随后跟着店员走向了试衣间。张昕今年十岁了，身高有一米四左右，身量高挑，常年奔跑使得她没有赘肉，肤色白皙，凤眼鹅蛋脸，眼睛随了她父亲。一袭红裙从试衣间走出，还未发育的稚嫩身体已经渐渐显现出了未来的美人的雏形。笑容明媚的张昕很开心的告诉李建辉这件裙子很合身，然后两人又在柜台前看了半天，终于为林桂琴也挑选了一件墨绿色收腰的丝绒质地的连衣裙。两件衣服一共花费了40元钱，是一家人三个月的生活费，但是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走出了百货大楼的两人搭上了开往厂房聚集区的公交车。县城很小，只有两辆公交车，一辆是开往城外的各个厂房，另一辆则是政府部门和医院以及学校之间来回。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已经到了目的地。
　　远远望去，这里集中着各种厂房，厂房内冒出了缕缕黑烟。现在正是上班的时候，路上并没有来往的工人，只有门口摆着各种小摊。县城里面因为有着百货商场以及农贸市场，外面摆摊的并不多，多数集中在学校附近。而厂房这里，到处都是小摊，有卖肉买菜的，有卖各种吃食的，卖日常用品衣服鞋袜的，还有卖烟酒之类的，不过烟酒需要有许可证，看着摊主躲闪的眼神，应当是没有，有可能是烟酒厂的内部供货或者是假的。
　　两人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放到这些小摊上，更多的是关注周围的厂子有没有招工的告示。在李建辉看来，摆摊终究是不稳定的生活，还是应当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有稳定的收入来源。但是两个人转悠了大半天还是没有看到有任何的招工的提示，只能无奈的继续走下去。此时的张昕走得有点累了，提出来想要歇一歇。两人走到了一个树荫下，席地而坐。
　　旁边的摊主看着两个人蹲在一旁沉默的样子，好奇的走过来攀谈。得知两个人是来找工作的，忍不住哈哈大笑几声，嘲讽李建辉不通人事。摊主告诉他们，现在这年头，厂子里的工人都是满额的，很少外招，偶尔有确认的时候，也是优先内部的员工推荐。甚至有些老员工到退休年龄了，也是直接将工作让给家里的孩子。工厂是永远不会有缺人的情况的，他们这样在外面找工作根本找不到，还建议李建辉可以同他一样来摆摊。
　　听完摊主的话，两个人更觉难受和丧气。“难道他们就找不到稳定的工作了吗？”这样的疑问在两人心头泛起。
　　不知不觉，休息好的两个人走到了肥料厂不远处。此时从肥料厂走出来三个人，是一家三口，男人牵着一个男孩子，女人穿着长裙踩着高跟鞋走在后面。男孩子大约四岁，正缠着胳膊祈求男人给他买玩具车，女人在后面含笑的看着他们。
　　三个人渐渐的向李建辉两人靠近，随着逐渐靠近，三个人的面容清晰的映在了李建辉的眼里。看清了长相，他立刻转头去看张昕，只见她怔怔望着男人的脸。不过几分钟，三人就从他们面前的路上走过，逐渐远离，只留背影，没有一丝一毫关注到两人。
　　“爸爸”张昕轻轻的叫出了声。
　　她已经有五年没有见过爸爸了，自从他们离婚后，爸爸就再也没来看过她。刚开始她只是以为和爸爸分开一段时间，结果一直就没有再见。她曾经偷偷的跑到爷爷奶奶家中去寻，结果并没有寻到，而且这两年爷爷奶奶也不在家。她知道爸爸是不再要自己，他有自己的新家，新的孩子。如今的她也看到了爸爸很爱自己的新家和新孩子，她本以为自己会平静的接受，可是现在内心还是很痛苦。
　　她并不渴望爸爸可以将全部的爱都给她，给她小小一部分她也很开心，可是这些都没有。年幼的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很多年前他也曾将自己放在肩膀上玩耍。
　　见此情形，嘴笨的李建辉也不知如何安慰，于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被抚慰的张昕忍不住抱着李建辉大哭起来，李建辉尴尬的手足无措，只能等待张昕平静下来。
　　李建辉带着仍显悲伤的张昕踏上了回去的路程。回到林书余家，他们都默契的没有向任何人提出这一段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