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他》橘肉

2、她

　　语文老师罗红梅抱着课本进来，书放讲台，“上课。”

　　同学们站起身：“老师好。”

　　“同学们坐下。”罗红梅翻开课本，双手撑在讲台上，巡视一圈，“谁来把《蜀道难》背一下？”

　　底下一片安静，没人举手，更没有人敢和老师对视。
　　大家当学生十多年，万年不变的定律，只要老师提出问题，哪个学生和老师有稍微一丝丝的眼神交流，一定会被点起来作答。

　　莫小笙感觉到身旁的许章想举手发言，正巧语文老师看向第一组后排，说：“陆世杰，你来。”

　　正在打哈哈犯困的陆世杰突然被点名，一个激灵，人都精神了，手足无措地站起来。
　　明显背不出来。

　　罗红梅双手背在身后，走下讲台，“开始背吧。”
　　陆世杰求饶：“老师，我真不会。”

　　“会多少，背多少，赶紧的，你一个人浪费一分钟，全班五十个人就浪费了五十分钟。”

　　陆世杰顶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深一口气，“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停顿三秒，全班同学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在众人等待的过程中，陆世杰开口继续：“长虫鱼豆腐……”

　　同学们：“？”
　　罗红梅黑人问号脸，“你怎么回事，脑袋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整天想着吃吃吃，但凡你用点心在学习上，你的成绩至于这样吗？”

　　全班哄堂大笑，陆世杰的后桌林亦南笑得肩膀轻颤，右手的手肘撑在桌面，扯着嘴说：“陆世杰，你有够丢脸的。”
　　林亦南的同桌于厚德也跟着笑出声来。

　　陆世杰尴尬地挠头，破罐子破摔：“老师，这篇文章这么难，谁背得出来啊。蜀道难不难我不知道，反正还我挺难的。”

　　罗红梅绕回讲台，环视一圈，“许章，你来背。”

　　不负众望的学霸，老师眼里的乖学生，许章在众人的目光下站起来，倒背如流。

　　两分钟后，罗红梅抬手示意许章坐下，转而对陆世杰说：“大家都是在同一间教室上课，你看看你和人家的区别，书都白读了！”

　　陆世杰无所谓地耸耸肩，小声复读：“书都白读了。”

　　罗红梅扫一眼他们那边，净是一些不学无术的差生，年级倒数，成日鬼混。
　　怒其不争：“还有你们后面的两个，笑什么笑，五十步笑百步。”

　　林亦南完全不放在心上，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老师你说错了，陆世杰五十分，我三十分，应该是三十步笑五十步。”
　　他的声音慵懒随意，一点儿也不在乎老师会如何看，懒洋洋地斜靠墙壁，扯唇淡淡地笑。

　　全班哈哈笑，碍于老师在场，不敢明目张胆。

　　罗红梅被这群兔崽子气得眼冒金星，指着门外的走廊，“还敢给我顶嘴？！你们三个给我去走廊罚站！什么时候背出来了才能进来。”

　　莫名被连坐的于厚德不甘心：“老师，不要啊，我是无辜的。”

　　罗红梅双手撑在讲台上，“下次上课你来背蜀道难，还不会的话继续罚站。”

　　林亦南站起来拍于厚德的后脑勺，轻笑：“不听老师的话，罪加一等。”
　　于厚德不情不愿地跟去走廊罚站。

　　三位捣蛋鬼被驱逐出教室，课堂安静下来，罗红梅开始讲课。

　　铃声响起，罗红梅走出教室，对三个不学无术的差生说：“你们跟我去办公室，带上纸笔抄书。”

　　不良少年熟门熟路，带上语文书，纸和笔嬉笑着上办公室。

　　隔壁班的物理科代表让师今去办公室把物理练习册带下来发。

　　物理练习册一本很厚，全班五十本，莫小笙认为师今一个人搬太难了，放下手里的笔，回头说：“师今，我们一起吧。”
　　师今点头：“谢谢。”

　　两个细胳膊细腿的女生上二楼物理老师的办公室，在楼梯的拐角处有个男生冲出来，迎面撞上了莫小笙。

　　猝不及防，莫小笙连连后退几步，被撞到的右胳膊有一瞬间的发麻，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捂着。

　　师今着急地扶着莫小笙，“没事吧？”

　　男生眼里露出歉意：“对不起。”

　　莫小笙拉直翻上去的衣袖，揉了揉，摇头：“没事。”
　　只是一瞬间的麻而已，再动动就没事了。

　　莫小笙和师今朝着办公室继续走，师今有些担忧，时不时瞄一眼莫小笙的右胳膊，回想起刚刚看到的，迟疑地问道：“小笙，你的手臂……”

　　莫小笙一愣，顺着她的话看向被衣袖遮住的伤疤，抿唇一笑：“小时候被热水烫到就留疤了。”

　　师今露出心疼的目光。

　　推开办公室的门，莫小笙和抬头的林亦南对上眼。

　　他坐在最靠近门边的办公位上，由于身高的优势，白色的隔板只遮挡住了他肩膀以下，一张俊脸抬起。
　　按道理来说，单眼皮的男生一般眼睛都会偏小，但林亦南不是，他的眼睛不大不小，炯炯有神，眉毛浓密，一副不近人情的凶相。
　　可偏偏他笑起来，相当的不正经，吊儿郎当的闲散姿态。

　　在莫小笙下意识想要避开眼的时候，林亦南右手转着笔别在耳朵上，散漫的样子一点完全没有罚抄书的意思。

　　莫小笙忽视他，和师今走到他的身后，物理老师的位置。

　　林亦南长腿微微使劲，椅子一转，面向她们：“两个女生搬不动，罗老师，我帮她们。”

　　没等罗红梅的应允，林亦南起身，直接抡起两沓厚厚的练习册。

　　罗红梅也不好不准，没管这小子，继续批改作业。

　　林亦南人高腿长，下楼比她们两个快，练习册搁在讲台上。

　　莫小笙和师今发练习册。
　　课室内乱哄哄，各种聊天声混杂在一块。

　　莫小笙注意到林亦南没有回办公室，而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看什么东西，
　　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是借着搬作业下来偷懒不抄书。

　　莫小笙翻开练习册的封面，是于厚德的名字，林亦南的同桌。
　　她走到第一组的最后，练习册搁在于厚德的桌上，余光瞥见林亦南拿着手机在打游戏。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屏幕上灵活地操作，熟练得像是个游戏专业户。

　　发完练习册，正好上课铃声响起，班主任邱岩龙单手抱着一沓数学试卷进来，身后跟着两个人，是被罗红梅叫上去罚抄的于厚德和陆世杰。
　　一边进来，一边训他们：“现在都高三了，你们还不长点心！”

　　邱岩龙手里的试卷甩到讲台，他们在讲台边，低着脑袋，往向第一组的后排，暗暗使眼色，叹服林亦南的狡猾。
　　邱岩龙了解了事件的来龙去脉，不可能让漏网之鱼逃脱，视线犀利地盯上林亦南：“林亦南，你们三个今天下午和今天的值日生一起值日。”

　　于厚德哀嚎一声。

　　邱岩龙瞪他一眼，“回去，准备上课！”

　　待捣蛋鬼回到座位后，邱岩龙朝着数学科代表招了招手：“科代表过来发一下试卷。”

　　在发试卷的过程中，邱岩龙扬了扬手中的成绩表，恨铁不成钢：“放个寒假回来就全都忘了是不是？这卷子的成绩没眼看！现在高三了，还不收心，是想高考完再好好学习吗？！整个年级我们班倒数！”
　　说完，拿着成绩单的手猛地一拍讲台，脸有一瞬间的窜红，“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教室安静下来，除了试卷翻动的声音，别无他音。

　　陆世杰弱弱地反驳：“不是九班垫底吗？”
　　他在办公室罚抄的时候听到两个班的数学老师各自吐嘈。

　　邱岩龙指着陆世杰：“你觉得倒数第二很有面子？”

　　陆世杰小声嘀咕：“比倒数第一好一点。”

　　室内气氛很不好，莫小笙接过自己的数学试卷看，在及格线飘过，98分。
　　余光瞄到旁边许章的分数——141。

　　前两天，许章还跟她抱怨没考好来着！
　　学霸没考好，一看成绩140+。
　　自己没考好，一看成绩刚过及格线。

　　许章翻看自己的试卷，侧目看向同桌：“你考了多少分？”
　　莫小笙摊开试卷，平淡地说道：“98。”
　　许章鼓励她：“没事，下次肯定能考更好。”
　　莫小笙：“……”

　　邱岩龙把试卷的答案投影出来，让全班先对答案。

　　莫小笙掏出红笔开始修正，听到同桌的抱怨：“这题如果不改答案就对了！”
　　就，还挺伤人的。

　　对完答案，邱岩龙开始讲题，半节课过去，讲到选择题最后两题。
　　全班普遍都是错的，这两题用来拉开分值的差距。

　　邱岩龙吧啦吧啦地讲了一通，黑板也写了半边，冒着汗珠的脸蒙上了一层白色粉笔灰，手里的粉笔丢进盒子，长吁一口气，“这题的答案是根号三，所以选……”
　　班里的同学：“老师，不对啊，答案是B，三分之根号三。”
　　邱岩龙：“……”

　　时间安静了三秒钟，班里有几声窃窃私语和笑声。

　　莫小笙划掉刚开始做的笔记。

　　邱岩龙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我只是犯了一个理科老师都有可能犯的错误。这一题我们先跳过，下节课再讲。”

　　全班笑声四起。
　　莫小笙跟着其他人笑得肩膀轻颤动，感觉到背后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回头看见师今。
　　她问莫小笙的成绩。

　　莫小笙转头的瞬间瞄到第一组的后排，三个刚被批过的捣蛋鬼们趴在桌上睡觉。
　　林亦南闭眼侧压着右脸，利落的短发零碎地虚贴他的额头，和今早桀骜不驯的公子哥作派全然不同。

　　师今降低音量，见她没回答自己，又问了一句：“小笙？”
　　反应过来的莫小笙收回眼，朱唇轻启：“9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