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他》橘肉

13、她

　　莫小笙站在罗红梅的身前，低头垂眸，双手贴在腹部纠缠得像是打了个中国结，羞愧像是卷涌的浪潮，将她湮灭。
　　愧疚的情绪劫持了她，给老师造成麻烦的愧疚，害林亦南被级长抓去的愧疚。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

　　罗红梅坐在办公椅上，左手搁在办公桌上，面容严肃：“小笙，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会参与打架斗殴？”

　　莫小笙不敢与罗红梅对视，尽管和罗红梅有过多次的面对面交谈，这次情况不一样，不是谈论学习，而是因她违反校纪校规。

　　见她不出声，罗红梅好言好语：“小笙，现在是关键的高三时期，你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何况......”
　　顿了下，继续道：“林亦南，那种不爱学习的人会带坏你。”

　　莫小笙咬咬嘴唇，开口说：“老师，是任慧琳找她哥哥来找我麻烦，这不关林亦南的事。”

　　罗红梅：“就算这次不关他的事情，你也不应该和他走太近。”

　　莫小笙不吭声，默默地听着。

　　早读很快结束，第一节课即将开始。

　　罗红梅也不想过多赘述，都已经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独立思考，挥手让莫小笙回去。

　　莫小笙走到办公室的门边，右手握住了门把手，却忽然停下来。
　　缓了半晌，她转头一字一句说道：“老师，林亦南没有影响我。”

　　正在翻作业的罗红梅手背一僵，等她抬起眸时，办公室的门已经关上了，周遭安静得能听见楼下学生拖拉椅子的声音。

　　莫小笙走出办公室，没有直接回到十五班，而是上了三楼，级长办公室。

　　级长的办公室是独立间，玻璃门紧紧地关闭，听不见里面的声音，但透过玻璃能看见林亦南站在里边挨批。
　　林亦南高大威猛，背对着门口，完全挡住了级长，徒留一个健硕的背影给莫小笙。
　　他仍然是直挺挺地站立，仿佛不是在里面挨批，而是在领奖。

　　莫小笙躲在门口等，路过的学生好奇地回头，不清楚这个女生守在级长的办公室门口要干嘛。

　　约莫过去五分钟，玻璃门被人从里边推开，莫小笙侧目，是林亦南。

　　他破相了，俊朗的面容多了一道红痕，即使用纸巾擦过，嘴角的血渍仍然有冒出头的趋势。
　　像是大师精心描绘的精妙绝伦的辽阔群山画作被滴落一滩黑色的墨水，让人心头一哽。

　　林亦南勾起被伤的唇角，露出右边的酒窝，“怎么愁眉苦脸的？”

　　莫小笙闷声不吭，一双杏眼注视着他，神情极为专注，像是要把他的模样刻进脑海。

　　林亦南摸她的脑袋，“别这副表情，搞得生离死别似的。”

　　莫小笙忽然停下脚步，垂眸轻轻地说：“林亦南，对不起。”

　　林亦南：“莫小笙，我说过，我保你。”

　　莫小笙忽然不明白了，“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亦南不假思索：“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以前的我。”

　　莫小笙怔怔地和他对视。

　　林亦南拨乱她的头发，扯着笑：“因为小时候的我被人欺负了也不吭声。”

　　莫小笙推开他作乱的手，小声抗议：“我才不是。”
　　她没料到原来校霸从前也被人欺负过，在她的眼里，林亦南似乎本该是如此跋扈嚣张的人。

　　林亦南矮下身和她平视：“嗯，所以，以后被人欺负了要凶回去。”

　　上课铃声响起，他收回手，敛了神色：“好了，好学生赶紧回去上课。”

　　莫小笙加快脚步，余光瞥见他校服的衣摆脏兮兮的，右手的手肘磨破皮，周围灰扑扑。
　　她从口袋里摸出纸巾递给他，指着右手肘：“你擦一擦，这里。”

　　林亦南随意地擦拭，面无表情，这种伤对于他来说像是家常便饭，早就习以为常了。

　　回到教室，莫小笙翻出生物书。

　　师今注意到莫小笙和林亦南一同进来，而且两人都没有来上早读课，林亦南时常不来早读，可莫小笙不可能。
　　上下扫视一圈，她伸出手轻拍莫小笙的后背，“你这怎么沾上灰尘了？”

　　莫小笙：“谢谢。”

　　既然她不想提，师今索性什么都不问，有不想宣之于口的秘密很正常。

　　45分钟的生物课，莫小笙有些心不在焉，不时会回头偷瞄一眼林亦南。

　　熬到下课，莫小笙拿起校园卡来到第一组的后排。
　　莫小笙：“林亦南，我们去校医室。”

　　于厚德和陆世杰竖起八卦的耳朵，佯装在忙事情。
　　林亦南和任何人都是进水不犯河水的状态，尤其是和女生，更是如此，高中两年，他就没有和哪个女生闹过矛盾，甚至为哪个女生出过头，看来这次莫小笙还真的是嫂子。

　　林亦南肆意地背靠着墙壁岔开长腿坐着，“这点小伤，不用了。”

　　莫小笙拉了拉他的手臂，碰的是那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坚持不懈：“走吧。”

　　林亦南吸一口气，“小莫同学，你也太小瞧我了。”

　　莫小笙默不作声，却也没有走开，杵在他的身后。

　　林亦南败给她，“行了行了，我去，行了吧。”

　　他们走后，于厚德和陆世杰窃窃私语。
　　于厚德眯着眼睛，一副我已看穿所有的神情：“我看南哥这次栽了。”
　　陆世杰点头附和：“还为了莫小笙动手，罕见啊。”
　　“......”

　　校医给林亦南开了涂抹擦伤的药。

　　林亦南手插进口袋，摸出校园卡，被莫小笙抢先一步，刷卡机嘀一声，成功付费。

　　不管和谁出门，林亦南都习惯了他来付费，现在莫小笙替他出钱，心里有一丝微妙的感觉。

　　林亦南没有接校医给他的外用医药，只能莫小笙拿。

　　走出校医室，林亦南悠哉游哉地走。

　　莫小笙叮嘱：“等下回去，你让于厚德帮你擦擦伤口。”

　　林亦南皱着脸，微微弯下腰，“我以为你会帮我擦呢。”

　　他口中呼出的热气伴随着清风轻抚她的脸庞，莫小笙抿抿唇，林亦南的伤是因她造成，帮他上药是应该的。
　　莫小笙沉沉地嗯一声，略微垂着脑袋。

　　林亦南领着她走到湖边树下的石板凳，一双大长腿闲闲地伸长，指着自己的嘴角：“来吧。”

　　莫小笙在他旁边坐下，拿出透明塑料袋里的碘酒和棉签。

　　棉签沾上棕色的碘酒瞬间被染成了同一个色调。

　　莫小笙举着棉签，轻柔地涂抹，生怕一个不留神弄疼他。

　　林亦南垂眸，她的神情专注，小小的鼻尖，樱桃大小的嘴巴，巴掌大的小脸，整个人太瘦了，脸蛋一点肉都没有，苹果肌比别人都明显。
　　忍不住逗她：“小莫同学，做什么都很认真呢。”

　　随着他讲话，右脸颊的酒窝时隐时现，不浅也不深。

　　莫小笙戳戳他的右胳膊，“你的手转过来。”

　　林亦南照做，露出右手手肘。
　　大概是在打架的时候被那两个男人推倒在地，手肘先着地，磕伤了。
　　健康的小麦肤色破皮，血肉之间还夹着些许的尘土。

　　莫小笙小心翼翼地用纸巾擦去，之后再用碘酒慢慢地消毒。
　　用过的棉签，莫小笙搁在一边，等下再拿去垃圾桶扔掉。

　　在她动作之际，右胳膊的伤疤时不时露出一角。
　　林亦南默不作声。

　　莫小笙丢掉用过的棉签，故作不经意地问道：“级长，找你说了什么？”

　　林亦南无所谓：“能说什么，还不是那几句。”

　　在高三开学分班前夕，莫小笙知道林亦南，不仅是他在梨市一中的校霸名声，还因为他多次在升旗台前检讨。

　　这一次也是打架斗殴，莫小笙只是被罗红梅逮去办公室好好教育，不知道被请级长办公室喝茶的林亦南会不会跟以前一样要检讨。

　　莫小笙试探性地问：“他没说别的了吧？”

　　林亦南：“噢，处分检讨一条龙服务。”

　　莫小笙心里咯噔一声，自责爬满心头，像是无数只蚂蚁在撕咬她。

　　林亦南：“小莫同学，你学识渊博，不如帮我写份检讨书吧。”

　　莫小笙应声抬眸，答应下来。

　　邱岩龙刚回到学校，便从级长那里听说了林亦南和隔壁职高的学生打架，立马来十五班找他。

　　莫小笙和林亦南从校医室回来，林亦南便被邱岩龙提走了。

　　莫小笙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发呆，将药膏放进林亦南的抽屉。

　　于厚德见莫小笙愁眉不展，拍胸脯：“嫂子，南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你不用担心。”

　　莫小笙小声嘀咕：“会挨批。”
　　顿了良久，混沌的脑子才猛地惊起，她有些语无伦次：“你别，这样叫我！”

　　许章从外面回来，想了想，走到莫小笙的座位旁，关心她：“你今天早上早读怎么没来？”
　　莫小笙：“睡晚了。”
　　许章：“你知道吗？林亦南又惹事了，被班主任请去喝茶......”

　　没等他说完，莫小笙打断他：“许章，你不觉得背后说别人的坏话很不礼貌吗？”

　　话音刚落，许章哑口无言，他只是希望莫小笙别和林亦南走得近，带了私心。

　　两人安静下来。
　　许章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座位。

　　林亦南和任海航他们大打出手，要被通报批评，她和任慧琳逃过一劫。

　　莫小笙掏出一张A4纸，回忆一遍林亦南的字迹，开始模仿他的字迹来写这份检讨书。

　　课间的时间不长，下一节课的科任老师很快就进来了。

　　莫小笙往右后方瞥，林亦南的位置依旧是空荡荡，他的桌面甚至一本书籍都没有。

　　足足一节课，林亦南都没有回来，而化学老师似乎对林亦南这种没有心上学的学生不太关心，也不过问他怎么没来。
　　高三不仅学生忙碌，每天的时间都要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科任老师的压力和批改作业量增大，没心思去顾及不想读书的人。

　　莫小笙趁课间，上去二楼找班主任解释。
　　刚到二楼的楼梯口，林亦南便来了，一身轻，根本不像是被拖去教育的样子。

　　林亦南挑眉：“去哪？”

　　莫小笙站在台阶，本来人就比他矮了，现在还矮了一个台阶，不得不仰视他，像是仰望清晨升起的太阳。
　　嘴巴比脑袋快，她说道：“找你。”

　　林亦南笑得肩膀轻颤：“我这不就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