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熟草莓》一倾山水

6、干杯

　　突然多出了一道声音，顾鑫大咧咧答道：“来来来——”

　　而后转头，像是见到鬼似的，瞪大眼睛，满脸惊恐。

　　老班假笑道：“怎么样，来不来？”

　　夏早此时将半张脸埋在手臂，咳得满脸通红，当又不敢大声，只能瓮声瓮气尽量压低声音。

　　顾鑫和陆初阳当然是被老板赶回座位了。

　　两分钟后，一班全员到齐，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夏早咳嗽已止，但脸色涨红，连耳垂都是热热的。

　　“你们很好啊！刚考完摸底考，就飘了浪了，是吧？打牌的打牌，偷偷玩手机的玩手机，干杯的干杯！陆初阳，你作为班长，还带头搞事情！顾鑫，你也是！”

　　夏早听到这儿，不敢看讲台，垂下头，双手揪在一起。

　　“你们现在是准高三生，看看倒计时，还剩两百多天，不够三百天，你们怎么就没有半点紧迫感呢？啊！”

　　老班一敲黑板，夏早浑身一震，下意识抬起头时，好像看到黑板上的粉笔字都掉了下笔灰。

　　她的心跳加快，身体像是自动起了排斥反应，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不喜欢现在的氛围，这让她想起了家里……

　　“我今天特地六点钟来到办公室，全班，只有夏早一个人到了，在座位上学习……”

　　夏早被点到名，眨眨眼睛，桌底下的宋雅雅捏捏她的手掌，她微微扭头，只这么一眼，好像感受到全班的目光都压在了自己身上，坐立难安。

　　她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着。

　　幸好，老板说起了其他话，拉开了大家的注意力。

　　“……我倒要看看，你们这次考试能考得有多好，晚读！”老板留下一个气呼呼的背影，走了。

　　夏早松了口气。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敢第一个出声。

　　还是陆初阳清了清嗓子，和顾鑫率先吼起了《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陆陆续续地有人开始念书，教室里一下子响起了大家的朗读声，至于这里面是真念书还是假念书，就见仁见智了。

　　比如宋雅雅，此时就借着英语书的阻挡，和夏早倾诉心情，她拍拍胸脯：“吓死我了，看来以后不能明着浪了。”

　　夏早拿出课本，小声道：“是啊，别说了，快背单词吧，明天要默写。”

　　她竖起课本，不经意瞥到桌面上的纸杯，上面还有一点饮料没喝完。

　　她舔舔唇，拿起纸杯一口喝光，而后清清嗓子，开始念书。

　　晚自习结束，语文老师直接在窗边朝她招招手。夏早连忙站起来，走了出去。

　　“下个月有个作文比赛，你这段时间准备一下。”到了办公室，语文老师开门见山道。

　　夏早的语文成绩很好，特别是作文，高一高二参加市级省级国级的作文比赛都是一等奖。

　　夏早乖巧点头：“好的，老师，我知道了。”

　　老班教数学，闻言咧开嘴笑道：“夏早啊，你不光要在语文上使劲儿，数学也加把劲儿呀。”

　　语气温和，与刚才在班级发怒的可怕样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夏早脸色微红：“好，周老师，我会努力的。”

　　“行，我看你上学期末的考试，数学还是有可以提升的空间的，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来问老师。”

　　夏早点头。

　　顿了几秒，还是站在班主任办公桌前没走。

　　老班：“还有事吗？”

　　夏早脸上热意不减，但没低头，眼里满是羞愧：“老师，我……我是想说，刚才我也有份干杯，不是只是陆初阳和顾鑫。”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红。

　　陆初阳拿着竞赛题走到办公室门口，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女生侧站着，脊背很薄，低着头，马尾一动，顺势垂在肩上，更衬得耳垂粉红。

　　她……

　　陆初阳哭笑不得，心里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

　　老班也是，和对桌同样忍笑的语文老师对视一眼，抿抿唇，强自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语气尽量严肃：“嗯，我知道了，那你以后注意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好的好的。”夏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回去专心上晚自习。”老班轻咳了声，尽量不让自己破功。

　　夏早又连连点头，一转头，陆初阳就站在门口。

　　夏早：“……”

　　从脖颈到脸颊，热意蔓延而上，脸色已经不是草莓等级的了，而是堪比西红柿。

　　陆初阳挑挑眉，让开门口的路。

　　夏早不敢抬头，脚步不停，风似的冲出了办公室。

　　鬓边的碎发扫在脸上，她闭了闭眼。

　　刚才陆初阳肯定听到了她说的话。

　　坐在座位上，她的胸口还在起伏，灌了半瓶水，心脏仍在怦怦跳。

　　宋雅雅察觉到她的异样，压低声音道：“怎么了，你脸好红。”

　　夏早用手背蹭了一下自己的脸，不仅红，还很热。

　　她放下手，轻轻道：“没……没什么，就是跑太快了。”

　　教师办公室内。

　　眼看小姑娘走了，周刚这才说话，指着刚进来的陆初阳道：“看看，像夏早这种老实的孩子，我就不需要多费心，这种厚脸皮的同学哟……才是让人头疼的。”

　　被指厚脸皮的陆初阳想起女生刚才透红的脸，心想，和他一比，夏早的脸皮的确很薄。

　　晚自习结束，宋雅雅有事先回去了。

　　夏早收拾完东西，起身感觉周围空荡荡的，她也不知自己是有意还是无意，回头看了一下陆初阳的位置。

　　没人。

　　她关好门窗，正准备锁门，后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夏早的动作一顿，忙让开了位置，像陆初阳在教师办公室门口那样站着。

　　陆初阳跨跑回座位，放下书本，拿起书包，又大步跑回来，嘴里还不忘说话：“你一直都这么晚离开的吗？”

　　夏早拿着锁，目光游移，“对。”

　　“走吧。”陆初阳顺手关了灯。

　　走廊的灯有点昏暗，他一动，光像是从他的脖颈爬到了脸上，映出眼里的晶芒。

　　下楼梯时，他们的影子挨得很近，头部甚至交叠在了一起。

　　夏早想，这或许是她和他离得最近的时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