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童僮

5、红莲夜

　　新房内熏着檀香,耀廷只觉头昏沉得厉害,恍恍惚惚中,仿佛看到红色的厅堂,红色的幕帘,金色的雕梁,金色的流苏,耀祖穿着正红色的精美喜服,长发垂落,掩住了他的脸,让她看不见他此时的神情,他手中的红绸的另一端牵着一个仪态万方的女子.
　　一会儿脑袋里又闪现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背影,漫天的飞雪,路上拉长两道一深一浅的脚印.风雪太大了,她冷得发抖,他把她拉到臂弯下躲风,她单薄的身子不住的抖啊抖,他想要将外衣脱下给她披上,她缩着脖子说:“我不要.”于是他将她揽的更紧了,“那哥念‘红莲曲’给你听,‘水亭横枕莲花浦,红莲坠纷,香来去,亭上佳人云态度,天然娇韵,十分撋就,唱尽黄金缕…’”听着她真的仿佛看到一朵朵红莲如血滴般晕染开,在眼前弥漫成一片红海.
　　是夜,侍郎府的喜宴渐渐散了,新房的门被粗鲁的推了开来,惊得耀廷立即回过神来,无奈喜帕遮挡视线,只得屏息凝神的警惕着.来人坐在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便喝了起来,过了半晌,又站起身来走到新娘面前,捻起喜帕的一角揭了开来,耀廷看着眼前人头上戴着束发红玉冠,穿的一件大红蟒袍,束着金丝攒花结长穗宫绦,皮肤是略深的小麦色,剑眉星目,凤眼生威,耀廷莞尔一笑,这人到没有白菊说得如此可怕,只是他脸上的线条过于刚毅,难免给人难以亲近的感受.
　　“你这样看我,会让我误以为你很满意这门亲事.”徐祯卿伸了个懒腰和衣躺到床上.
　　耀廷嘴角弯起一丝弧度,眼里却全没有笑意:“相公何出此言?妾身自当尽心尽力侍候相公.”
　　徐祯卿闻言眼睛微闪,意味深长地看了耀廷一眼,复又闭上,语气听不出情绪:“娘子真是温婉可人,深得我心啊.”
　　耀廷起身提起裙摆走到梳妆镜前,摘下发髻上的朱钗,脱下繁复的大红喜服,只着中衣,回过头看见徐祯卿托着腮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耀廷慢慢道:“相公,夜深了,该歇息了.”
　　徐祯卿付之一笑让开床铺外面的位置,心想着你还能忍多久,没想到耀廷居然泰然自若地背着他躺了下去.徐祯卿哑然失笑,看来他娶了个宝贝回家,细细的打量着耀廷闭目的侧脸,苍白的容颜泄露了她的心事,但却没有一点破坏她倾城的容颜.
　　徐祯卿拈起一粒床褥下的红枣,指劲一使,便直直向烛火射了过去,房内顿时陷入黑暗.他健硕的手臂由后往前温柔地环着耀廷的纤腰,脸也亲密地贴着她的后颈,男性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惹得一阵酥麻,“娘子,刚刚那个吻是你第一次吧?”
　　耀廷一听气的发抖,弯起手肘狠狠向后顶去,却被徐祯卿的手掌接个正着,他轻笑道:“娘子,殴打夫君可是犯了七出之条.”说完徐祯卿微微使劲将耀廷的手臂扳到她的面前摁住,自顾自的贴着她睡了起来.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线照进房间的时候,睡着的两人发丝纠缠,神态安然,耀廷缓缓睁开眼,后面那个无赖的手臂紧紧地扣着自己动弹不得,冷声道:“你还想装睡到什么时候?”
　　“娘子你还真是不解风情.”徐祯卿装作失望的松开手,一个翻身便下了床,走到屏风前换下一夜未脱的喜服,穿了一件墨色金纹的长袍,系上虎纹玉带.洗漱整理完毕之后,凑到耀廷耳边若无其事的说:“今天要回门见见你的嫂嫂吗?”他故意恶意的将‘嫂嫂’两字加重语气,然后满意的看到耀廷手持木梳的手指抖了一下,便笑不可仰的走了出去.
　　“小姐.”门外白菊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耀廷幽然唤道.
　　白菊将新做的衣裳捧到耀廷面前,说道:“小姐,姑爷说一会儿给老爷夫人请过安之后,就可以回门省亲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耀廷略略颔首,放下了手中的木梳.
　　窗外下起了雪,耀廷撑起身子,推开窗,一阵刺骨的寒风袭来,她打了个冷颤,回过身打开装着衣物的樟木箱,取出了那条白色貂绒的围脖,手指慢慢梳理着柔软的皮毛,忽然有道苦涩的感觉流过喉间,她闭上眼睛将它压在了箱底.
　　耀廷给公公婆婆奉过茶之后,就随徐祯卿回了孟府,马车上,徐祯卿悠哉地躺在软榻上小憩,一旁的耀廷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思绪不知跑了哪里.
　　徐祯卿睁开眼睛懒懒的说:“娘子,你再不把帘子放下,路上那些男人的魂都要被你勾走了.”
　　“你这个男人真的很讨人厌.”耀廷放下帘子,闭眼靠着车壁,干脆眼不见为净.
　　“多谢娘子夸奖.”徐祯卿也闭上眼睛,嘴角带着戏虐的笑意.
　　马车到孟府的时候耀廷已经睡过去了,昨夜她一直提心吊胆并未休息好,这回眼睛一闭便懒得睁开了.徐祯卿见耀廷睡得沉便没有叫醒她,横抱着她略微提劲翩然落地.
　　两人到了内堂,孟老爷,余娘,耀祖三人便已在那等着,瞧见徐祯卿抱着耀廷走了进来,徐祯卿笑着对孟老爷和余娘说:“爹,娘,廷儿在路上睡着了,可能是昨夜太累了,我先把她抱回屋内休息一下.”
　　孟老爷大笑着说:“难得真卿如此贴心,好哇,先让廷儿休息一下.”
　　“我带她回房,”耀祖走到徐祯卿面前,手臂一发劲耀廷就轻巧的落在他的臂弯,冷冷的开口道,“凤仙居你不熟路.”
　　“嗯,就让耀祖送廷儿过去,真卿你过来,爹跟你好好聊聊.”孟老爷笑逐颜开的说道.
　　“是,爹.”徐祯卿的眼睛露出若有若无的谑浪.
　　耀祖抱着耀廷慢慢的走着,耀廷的脸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着,耀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自知刚刚的行为有点失常,现下却不觉一丝后悔,他托着耀廷后背的左手往上提了提,两人贴的更紧了.

作者有话说

　　已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