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案》童僮

17、神女梦

　　“哦?那就先问过我的剑吧!”岳南雁嘴角落出一丝笑意,刀锋一转,掠过一道耀眼的弧光,剑气凛然.
　　秦朗大喝一声:“上!”身后手持刀剑的九名侍卫散开阵列,将两人包围其中,耀廷只觉得气氛顿时肃杀起来,心里暗暗叫糟,小声说道:“你不要管我了,他们不会把我怎样,我只会拖累你无法脱身.”
　　“我能将你带出来,定会安然送你回去!”岳南雁扣着她腰的手紧了紧,眼光看向秦朗,唇角轻扬,“动手吧.”
　　秦朗眼色一使,其中三个侍卫卫同时持刀向两人飞身扑来,耀廷被岳南雁紧紧抱在怀中,被他带着腰身一转,三把刀近似掠过两人的衣摆,扑了落空,未待停息又连削带打紧追上来,岳南雁大掌一翻,剑身已推开两尺,迎上刀刃,只听“叮”的一声,一瞬间三把刀被打落在地,那三人被剑气震得手背青筋暴起,颤抖不已.秦朗脸色一暗,怒声道:“一起上!”
　　耀廷紧闭着双眼,岳南雁带着她与众人相持,一来一往,一去一回,一时间刀光剑影,秦朗一干人竟是占不到一丝便宜.耀廷的耳边劲风呼啸,身后如芒在背,手心早已渗出汗来,只听岳南雁冷哼一声,纵身而起跃上了府衙的屋顶,顷刻间两人已飞身消失在府衙之外.
　　“副尉大人,为何不追?”
　　“你们可是他的对手?”手下的侍卫低头默然不语,秦朗冷眼相看,复又面如常态,“何况目的已经达到,不必再追.”
　　瞿城孟府盘龙阁内,坐着两位志气轩昂的男子,其中一位眼如丹凤,五官分明,略深的肤色衬得他一身羁狂桀骜,不自藻饰,另一位一身墨色纱袍,英气焕发,长指轻柔端起茶杯,于鼻尖微微一绕,眯起眼满足轻叹.
　　耀祖见徐祯卿喝了一口茶,脸色中看不出喜恶.,淡淡问道:“怎么?不喜饮茶吗?”
　　“比起茶,我更好喝酒.”徐祯卿轻笑道.
　　“此乃北方人喜爱的花茶,是有高山极寒处的雪莲花瓣烘焙而成,色泽调和,光滑明亮,是花茶中的极品,”耀祖声音一顿,一抹明亮的华光落在眼中,“这是廷儿最爱的茶,家里喝的茶都是她亲自烘焙的.”
　　徐祯卿端起茶杯在手中轻轻晃动,喃喃说道:“是吗?...这颇倒似她的性格.”
　　耀祖缓缓起身,走至窗前凭栏而立,开口道:“都城禹,自从开发了汴渠,通行漕运后,每年可从江淮地区运来几百万斛粮米,解决库存和几十万驻军的用粮问题,如今灾情每况愈下,各地商运漕粮却伺机哄抬粮价﹑运价,你可有什么想法?”
　　“商运漕粮未启运前,先由朝廷漕运总局和各地的商船代表,共同商订了章程,内容包括明确相互的任责,运输费用和各项杂费的金额,粮食的损耗率.一石粮的运费是四钱银子,每船发给赛神银四两,犒赏银三两.此外,凡是承运一百石粮,就发给垫舱芦席折价银一两三四钱.此时商运哄抬物价,市面上一石粮的价钱抬升了三倍,使得百姓们苦不堪言,你的救灾之策确实缓解了紧张的局势,但要彻底解决,漕运是深中肯綮.”
　　“没错.”耀祖目光深邃,声音沉着有力.
　　徐祯卿抬眼看了看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轻言道:“你是否又有良计?”
　　“这就要尚书大人你的鼎力相助了.”耀祖转过身,嘴角扬起唇痕,墨色的袍子显得他一瞬而逝的冷峻和邪肆.
　　徐祯卿神色一黯,伸手举起茶杯浅尝辄止,他知道耀祖的野心,也知道他对自己也是极大的筹码,说到底两人也是互相利用,互取所需,可是如今耀祖的存在也越发人令人不寒而栗,他就像是一服毒药,慢慢地腐蚀你的心,将你吞噬殆尽.
　　徐祯卿回到府上的时候,已是残雪初晴,薄云方散,定枫楼后院,耀廷在修剪着桃树的残枝,发白的光晕投在她玉琢无暇的侧脸上,如神女晓梦的泼墨丹青,供断春情.徐祯卿在不远处定定地看着她,眼里流露出的是怜惜和伤怀,他轻移到耀廷身后,伸出双臂想拥住她,却被耀廷轻身一侧躲了过去,徐祯卿干咳了一声,打趣道:“娘子真是反应敏捷啊.”
　　“还不是多亏了相公…”耀廷转过身冲着他意有所指地一笑.
　　徐祯卿往后退了一步斜靠在秃枝的桃树旁,眉宇间威风凛凛,嘴角却尽是笑意,他暗想自己的小娘子这是讥讽自己总是对她手脚不规矩,虽不承认自己是好色之人,可是在这十六岁的丫头面前自己却是常常难以把持得住.他默然地看着耀廷左手拿着剪刀,右手提着竹篮,长发披肩,发上束了条金带,白雪一映,灿然生光,全身轻纱白衫衣襟在风中轻轻飘动,疏影倾斜,遮得她脸上忽明忽暗.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微闭双眸,感觉空静山中事,清闲心中田,隔断了愁恨,倦了争斗的心,一切像是西风带来的清梦,教人心醉.他不知道,在遥远的以后,这一刻成了他一生中唯一的追悔,也是终身的遗憾.
　　“回去了.”徐祯卿的肩被人轻轻推搡着,他这才回过神来,转目一看,耀廷已经旋身走开了,他低头一笑,跟了上去.
　　屋内,耀廷给徐祯卿沏了一杯热茶,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徐祯卿举杯鼻前,一股陈味芳香扑鼻而来,啜饮入口,略感苦涩,随后便唇齿芳香,令人神清气爽,半晌,他蹙眉问道:“为何是普洱茶?”
　　耀廷闻言一愣:“为何不能是普洱茶?”
　　徐祯卿脸色一僵,瞬时又恢复了常态,淡淡地问:“娘子喜爱喝普洱茶?”
　　“普洱有养胃醒酒之效,相公应该多喝些.”
　　徐祯卿看着她流眄的美目,透着恍惚的距离感,他突然感到有些无力的失落,屋内溢普洱茶的香气,可他却只闻得她身上淡淡飘散的雪莲花香,悄然潜入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