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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其实陈听白不是从小打架子鼓的,因为母亲是语文老师的原因,陈听白从小的启蒙教育都是诗词类的东西,没有太多适合音乐相关,更别说摇滚乐这类。
      七岁的时候陈听白少年宫的老师对陈听白的父母认真地说这孩子必定是块学书法的好料子,得好好栽培。从那以后吕老师就一直把他往专业这边培养,十岁的时候就已经不在少年宫学书法了,而是找了个比较厉害的书法老师一对一地教他。
      开始参加比赛,一开始只是学校里艺术节这样小打小闹的比赛,后面区里,市里,一直到省级。

      正如当初少年宫里老师说的那样,陈听白是块好料子,是个有天赋的小孩,而他也没浪费自己的天赋,正勇往直前地在书法的世界里一直跑向更高的节点。
      只是始终还是孩子,心里总会有更喜欢的事情,想尝试刺激的心更是从未停止过。
      从性格上来说,陈听白也不是一个能稳稳当当坐下来的小孩,他其实玩的,也算得上是疯的那个。
      不过说巧不巧,那位老师家附近有一个琴行,陈听白每次路过那家琴行的时候,都会被里面正在打架子鼓的同龄孩子吸引。

      练书法需要静下心来,可他每次在家练字,随身听里放的都是比较躁动的音乐,他喜欢这种节奏感很强的东西,越是躁动,他就越能静下心来。
      终于在全国青少儿书法大赛他捧回来一个金奖的时候,鼓起勇气向吕老师提出想学架子鼓。
      没想到这一打,还给他打出来点名堂了。
      才进大学,陈听白就想组个乐队,他本来是想约几个音乐系的,没想到音乐系的看不上他,觉得他半吊子。
      陈听白先生一气之下,找了几个同是书法学院的加一个外校的,乐队就这么组起来了。

      刚开始组乐队的时候,他们连名字都没有,能去练习的地方也只有艺术学院附近那家小酒吧。
      后来名声渐渐传开,看他们演出的人越来越多,到大二的时候还有大学生音乐节邀请他们参加。
      等工作人员问他们乐队名字的时候,他们几个才想起来,自己这只所谓的半吊子乐队,连个名字都没有。
      夏日闷热,几个少年坐江边喝着汽水有一搭没一搭想名字,中文的外文的,想了一堆,不是觉得不够那个味儿就是觉得太装。

      突然路衡想起来说自己明天还有作业要交,要赶紧会宿舍了。陈听白灵机一动,随口说道:“叫胡诌吧,忙时提笔,闲时胡诌。”
      江上的风吹在陈听白的脸上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到了眼睛里,他眼睛眯眯微起来,喝了口可乐。
      回到宿舍以后,他铺陈纸笔,在纸上大手一挥,写下了胡诌两个字,至此乐队的名字终于是定了下来。

      二十岁的陈听白,心里是广阔的,全院上下,练狂草的没有几个,他是其中之一,把狂草写的顶绝的,他是唯一一个。
      他肆意把他的傲气和才华挥洒在他的四周,忙时提笔,闲时胡诌,提笔和胡诌,都是在向世界表达着他的内心世界。
      吕老师曾经担心他因为打架子鼓和玩乐队,会荒废书法,他笑着哄吕老师说书法是专业,乐队是爱好,他自有分寸,无需操心。

      大学毕业,他拿了全国最具影响力书法大赛的金奖,那一届比赛,只有他一个金奖,破例入了书法家协会,二十四岁的年纪,着实是天赋过人。
      拿到奖那天,陈听白没有出去和朋友庆祝,而是回了家。她笑着问吕老师:“我说吧,你是不是瞎操心了。”
      吕老师接过奖杯和证书,激动得手都在颤抖,应和着陈听白说:“是是是,妈妈多想了,我儿子天赋异禀,我瞎操心了。”
      陈听白却给了吕老师一个大大的拥抱,声音低低地说:“妈妈,谢谢你。其实哪里来的那么多天赋异禀,都是你一直的培养。”

      吕老师听罢,内心无限感慨。
      但是和自家儿子都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只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背,嗓门拉大:“你感谢我你就赶紧把你这头蓝毛给我剪了,书法家谁染头发,像什么样!”
      陈听白笑着跑开了,他才不要,谁说书法家就不准染蓝头发了吗?

      后面出了事,他躺在病床上不得动弹,他出事前才染的蓝头发慢慢掉色,变成了枯槁的绿色,吕老师和护工也不好帮他打理,长头发也缠在一起。
      他主动要求帮他剃了。
      头发剃干净的那天,和他一起玩乐的朋友来看他,他的头发剃的只剩一点点,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陈听白转过头来,看到朋友站在病房门口,陈听白的鼻子上还戴着氧气管,上半身也还连着一些医疗器械的管子,他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几个朋友正想走近一点,陈听白却突发了痉挛,浑身抽搐。
      被子下的腿就像两条巨大的肉虫想要破土而出一样。陈听白的表情也变得痛苦又狰狞,这算做他为数不多能感受到的疼痛,这种疼痛好像会一直扯着他的周身,连同着他不知道到底愈合得怎么样的伤口,疼到命里去。
      其实这只是他自己的幻想而已,刚瘫痪的人身体还没有萎缩,更谈不上变形。在别人的眼里,他只不过是像抽筋了一样。

      只是失禁是真的,痉挛的时候吕老师顾不上那么多,俯下身子牢牢地压着他的腿。
      恍惚间,他看到吉他手往后退了一步,其他成员也止住了想要上前的步伐。空气里也弥漫着不好闻的味道。陈听白没感觉到的温热,吕老师感觉到了。可这股味道,他是实实在在地闻到了。
      陈听白和他们都知道,躺在床上的陈听白,虽然还是陈听白,但是已经不是陈听白了。

      出院以后,陈听白买了新手机,补办回来了手机卡,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社交软件,删除了几个好友的联系方式。
      再后来,陈听白已经能在轮椅上坐得住的时候,他来到书房,艰难地够到放在高处的鼓棒,然后对着桌台猛的一砸。
      鼓棒断了,桌面上的玻璃碎了。
      至此胡诌没了。
      那个敲架子鼓,把鼓棒在指尖转出花来的少年也不复存在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听白为了方便别人照顾他,一直头发留得都不是太长,也因为自己舒服,也不会再穿过去那种风格的衣服。
      唯一不会改变的就是还是会听很躁动的音乐,这是唯一他觉得他还是陈听白的证据。
      这次约徐邵华一起去看演唱会,是脱口而出的想法,回来以后,他也觉得自己怕是疯了。
      但是等第二天醒过来,他同样还是想和徐邵华去看这场演唱会。

      他已经和自己较劲了很多年,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莫名其妙少了很多年,一下子就来到了疯不起的年纪。
      可是年轻时候许下的心愿,一直在抓心挠肝的提醒他,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就当是和自己和解吧。
      只是这个心愿太难了达成了,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微信通讯录里也会有黄牛,竟然是为了买两张演唱会的门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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