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399、旧事重提

　　这是怎么了？有心事，还是李三郎开始蠢蠢欲动了？杨玉当然不相信李隆基只凭着歌声就能对那个娼门女子动心思，应该是那个歌声触动了某人回忆的闸门，他想起以前或者美好，或者悲伤的故事了。但是是什么故事呢。很可惜，杨玉并不知道。毕竟李三郎前半个世纪的人生杨玉都没参加。

　　想了下，杨玉笑意盈盈的过来，坐在床边上，轻柔的给他按摩肩膀：“时候不早了，三郎也该起身了。今天总要赶到开封去。”李隆基回过神，掩饰的说：“是，昨天晚上闹得太晚了，这会还有些困倦呢！”

　　等着早饭之后，杨玉转转眼珠子，故意问春桃：“昨天救的那个人呢，我想见见她！”杨玉虽然是对着春桃说话，但是眼神都在某人身上。谁知李隆基却是装着没听见，只一门心思的在翻弄一本书，后来甚至起身去外面甲板上散步去了。

　　一会，侍卫领着个女子进来，她低着头，一脸的心如死灰，可是眉宇之间却带着些犹豫。那个女子跪下来感谢杨玉的救命之恩。杨玉坐在帘子后边，语气平和：“千古艰难惟一死，你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有怕活下去吗？希望你今后能珍惜生命。听说你是因为欠了鸨母的钱想不开。我呢，日行一善，就帮你还钱了。今后你自己找个安身立命的生计，自己过日子吧！”

　　那个女子忽然崩溃大哭起来，断断续续的说起来自己的经历，她叫做丽娘，以前不是娼门女子，而是乐籍出身。等着她十六岁的时候，一次在酒宴上遇到了一位读书人。接下来就俗套且现实了，两个人一见倾心，暗通款曲。丽娘的亲生父母自然不同意，他们要带着女儿离开洛阳。丽娘怎么舍得情人，竟然和他约定时间跳墙私奔了。

　　丽娘拿出来自己的积蓄供他读书，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三年努力终于金榜题名。但是丽娘等来的不是苦尽甘来，而是洛阳娼门最厉害的鸨母。原来那个书生早就哄着丽娘在卖身契上画押签字了，拿她换了一笔可观数目开心的留在长安做官了。

　　丽娘百口莫辩，可是她一个出逃的乐籍女子怎么敌得过洛阳最厉害的老鸨呢？丽娘想尽办法逃出洛阳，却发现世界之大，竟没有她安身之处。自己一片赤心，付诸东流，也没脸面去见自己的父母。丽娘越想越觉得人生在世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真是个老套的故事，但是却太真实了。杨玉看着伤心不已的丽娘：“你若还是沉浸在以前的悲伤中，我就不理会你了。你是愿意接着寻死也好，还是整天怨恨也好，都是你自己的生活。你若是愿意站起来重新开始，我会帮你和老鸨交涉清楚。不过，你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方才丽娘不肯说那个负心汉的名字，杨玉就知道这个女人真是可怜，到了这一步她还不肯透露这个人的名字，是担心影响她情人的前程吗？

　　丽娘沉吟了下，对着杨玉摇摇头：“他十年寒窗不容易，我不能毁了他的前程！”杨玉一挑眉，对着春桃说：“你去带着她下去，给她些钱叫她回去吧！”

　　春桃答应一声，有些鄙夷的看着丽娘：“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凭着你这个性子，只怕逃过这个负心郎，也不能过好了！”

　　丽娘的事情彻底解决了，杨玉站起来，慢慢踱出来，李隆基背对着舱房，正凭栏看着水面想心事。“外面风凉，三郎站好一会了，小心风吹着了！”杨玉故意先挑明：“丽娘已经被我打发走了，三郎有什么要说的？”

　　“娘子日行一善，你喜欢就好。”李隆基好像在看杨玉，又像是看着很远的地方。

　　真是气氛古怪的一天，中午的时候李隆基要午休，杨玉却没心思休息，她悄悄地找了高力士，也不给这个老滑头装聋作哑的机会，杨玉直接说：“阿翁不用顾左右言，三郎心情不好，肯定和鹂娘有关系。到底鹂娘叫他想起什么了？”

　　高力士脸色有些难看，脸色僵了一会，看看四周无人，才低声地说：“大概圣人想起了赵丽妃。当年赵丽妃也是个歌姬，圣人在宴会上见到赵丽妃也是惊为天人，后来——”高力士看看杨玉，声音越来越低：“后来的事情娘子应该听说过，赵丽妃深受宠爱，就连着当时王皇后都要避退三舍。后来——她颜色不在，圣人对她的宠爱就慢慢不如从前了。赵丽妃身体不好，也一直抱病，一直到第一次立太子的时候，她强撑着身体，给圣人献舞献歌，谁知没等着跳完一支舞，她就体力不支，没几天就薨逝了。圣人想起这些年对赵丽妃的冷淡，在她临死之前就——不过这个丽娘的歌声很像那个人了，难怪圣人会想起以前的种种。这个时候圣人大概不喜欢别人打搅，娘子是个聪明人，肯定不会做傻事的。”高力士表示杨玉不要纠缠着以前的事情不放，反正她现在是最大的赢家，犯不着为赵丽妃生气。

　　“就同意立李瑛做太子！”杨玉一下子明白了，为什么李隆基会听见丽娘的歌声闷着坐在那里想心事，为什么丽娘进来之前，李隆基就躲出去了。丽娘那些话，按着某人那个喜欢听墙角的性子，肯定是听得一字不漏。丽娘不肯透露负心汉的名字，更勾起了李隆基的心事了。

　　这算不算圣人被虐了一把？杨玉对着高力士道谢：“多谢阿翁教诲，我知道了！”杨玉若无其事的回去，看见李隆基还躺在床上，也不知道是醒了，还是闭着眼装睡，但是眉头却紧皱着，似乎在梦中都不快乐。

　　杨玉无声的叹息一声，以前做渣男不亦乐乎，现在后悔了？不过要是给李隆基再来一次的机会，他还是会如此选择的。

　　杨玉溜达着到了后厨，开始做点心了。船上地方狭窄，因此不好做什么大菜，不过可以做些新鲜小巧的东西。杨玉端着刚出锅的小点心，带着几分得意进了舱房。

　　“娘子兴致不错啊，我老远都闻见了香气了。”刚进来，李隆基戏谑的声音就响起了。看着李隆基恢复如常，杨玉知道，他已经自己走出来了。杨玉歪着头，献宝似的把盘子捧在了李隆基面前：“这是我做的新式点心，三郎尝尝看！”

　　两个人开始下午茶时间，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就说到了丽娘这件事上，杨玉一摊手：“也不知道她是聪明呢，还是个烂好人呢。对于她来说，顶死不肯透露情人的名字，看起来是情深义重，但是人品这么差的人做官，不知道会害了多少无辜的人。我干脆叫人查一查，把那个人找出来。即便不把他贬为庶民，也不能重用！”

　　杨玉生气的皱着眉头，这样品德败坏的人做官，简直是叫老鼠看仓库！他就算是嫌弃丽娘的出身会拖累自己，也不用做的这么绝。把丽娘卖到青楼，哼，丽娘长得不错，还会乐器歌舞，肯定是能买一笔钱。他做了官，手里还有钱，真正的前程似锦啊！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指望这种人能认真办事，为百姓谋福利，简直是天方夜谭。

　　谁知李隆基却是淡淡的说：“没准他只是私德有亏，事情不能一概而论。”李隆基却是淡淡的表示不要去找了。

　　杨玉一愣，看样子李隆基心里还是没过去。

　　气氛有点尴尬，杨玉想起高力士的劝告，低着头专心吃东西，可是自己明白做的酸甜味的馅料，怎么吃起来滋味古怪呢。杨玉正味如嚼蜡，“娘子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放纵了坏人？”李隆基语气有些烦躁，他几乎在质问杨玉了。

　　“嗯，我并没觉得三郎在袒护谁，大概是我识人用人上不如三郎明智。其实丽娘的情人有比一般人更大的野心，和决绝。这样的人能力往往比一般人更强，而且他们为了自己的目标，办事更卖力。这样的人做官，可以有更大的政绩。不过对于毫无能力的道德感来说，这样的人，总叫人不舒服。三郎说得对，私德，和能力是分开。没准他只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而是个敬业守法的官员呢？”杨玉慢悠悠的喝一口茶，高力士说的没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和她有什么关系？至于那个丽娘，她自己都甘之如饴，她做什么路见不平的侠客啊！

　　感情这种事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别人最好别插手！

　　李隆基表情复杂，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若是我便是那种人呢？”

　　李隆基话没说完，杨玉一下子笑起来了：“三郎莫非是被人唤作圣人，就真的以为自己完美无缺成了圣人了？要是那样的话，我可要躲你远远地！圣人难做，圣人身边的人更危险呢。你别要我牺牲什么，我已经做出最大让步了，休想叫我再让渡什么利益了！想也不用想！”

　　看着杨玉气急败坏的小财迷样子，李隆基哈哈笑起来，乌云彻底消散了，捏一下杨玉的脸，李隆基开始回忆往事了。

　　…………李隆基和赵丽妃往事分割线…………

　　杨玉满头黑线：“我为什么要听你的风流史啊？我的文笔不要，三郎要是想叫人些什么群芳谱之类的东西，还是另请高明好了。”
　　“酸溜溜的，我知道娘子不在乎这些，才对你说的。猛然想起以前的事情，赵丽妃临终的样子历历在目，可是——她若是在天有灵肯定会怪朕的！”李隆基沉浸在回忆里，叹息着。

　　“三郎就不担心，你一直这么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歉疚里，我也会生气的吗？”杨玉做出来吃醋的样子，带着几分刁蛮的嘟着嘴。

　　李隆基呵呵一笑，忙着讨饶：“都是我的不是了，娘子不要生气了。难得出来不散心，我们就不要抓着以前的事情不放了。”说着两个人相视一笑，把话题岔开了。

　　“桃子在长安可以撒欢了，临走的时候说太子妃身体有恙，可是那么多的太医看过了，也没个定论。真是叫人着急！”杨玉想起来在长安的桃子，忍不住担心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娘子放心，当初桃子册立太子妃的时候，钦天监算了太子妃的八字，她是很好的命格。一点小病，很快就没事了。不过娘子到是说中了，桃子在长安可以撒欢了。这些天送来的公文，我都看了，办事很有章法。孩子就需要磨砺锻炼，需要我们放手。若是有朝一日，我不做这个天子了，娘子还愿意和我各处走走吗？”李隆基抓着杨玉的手，满眼深情。

　　杨玉想起当初李三哥的邀请，不由得心中一暖，但是转念一想，天子这个职位可不是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就会哄我，三郎可不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你怎么会有时间陪我？不过有三郎这句话，我就很高兴了。其实呢，一切都在心境，就算是我们真的去云游四海，可是有这些牵绊着，还不如在宫中自在呢！”杨玉看看那些公文。李隆基是什么人？在他心最重要的永远是帝王的权利。桃子没逼宫的想法，李隆基也不会站的主动升级做太上皇。

　　李隆基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他只是握着杨玉的手，轻轻地啃噬着：“娘子以前不是心心念念的要去走走，还立志走遍天下大好江山。怎么现在改主意呢？”

　　杨玉刚要说话，船忽然狠狠地晃一下，像是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上了，桌子上的茶杯里的茶水都晃出来了。李隆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他一下子站起来，就像是感受到威胁的老虎，低声的喝问：“怎么回事？”

　　外面是一片嘈杂，“不好了船进水了！”“快点把漏洞堵住！”接着就是嘈杂喊叫和纷乱的脚步声，更叫人心惊的竟然还有打斗的声音。春桃面色苍白的闯进来：“不好了，他门说是遇上了水鬼了！圣人娘子放心，侍卫们已经把那些水鬼打出去了！”

　　杨玉忽然想起什么，立刻摸出来一支信号烟花，她到了窗子边上，点燃了烟花，一声尖锐的呼啸声，伴随着爆炸声传出很远。“岸上都是咱们的人，他们接到信号会立刻赶来的!”杨玉已经镇定下来，这个时候高力士也进来了，他先对着李隆基请罪，看着头发凌乱，袍子上点点血迹的老伙伴，李隆基一摆手：“朕没事，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可受伤了，坐下来歇一歇再说话！”

　　“叫圣人和娘子受惊了，这是老奴的过失。水鬼已经被赶走了，我身上的都是贼人的血迹！”高力士站起来结果杨玉递上来的茶杯，喝了几口，总算是把气喘息均匀了：“大概是在桃花镇上因为拍了两坛子酒，就被他们盯上了。这出河段吃水低，两岸没有人烟。他们先潜入水底，撞坏了船底，趁着咱们手忙脚乱的时候登船。好在侍卫们已经把水鬼打退。只是船底坏了，虽然暂时堵上不漏水了，可是也不能行走了！”

　　“他们岸上的人什么时候能赶过来？”李隆基一皱眉，是什么水贼胆子这么大？不是说运河沿线十分太平吗？这些地方官真是瞪着眼睛说瞎话，连着自己派出去的巡察使和黜制使也都是瞎子不成？若是现在弃船登岸，那些水鬼在岸上埋伏怎么办呢？他们只是单纯的见财起意，还是——事情不敢细想，李隆基只觉得后背有些凉飕飕的。

　　杨玉和李隆基想的差不多，她握紧了拳头，竭力叫自己冷静下来。事情太巧了！这世上从来没有巧合，有的是处心积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