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384、圣人的小目标

　　干一行爱一行，我真是踏实肯干的人才啊。看着面前被整理一新的档案，杨玉很有成就感的叹口气。她给自己三天时间熟悉业务，然后杨玉就开始全面进入新工作了。其实身为侍女，是不需要做档案工作的。但是李三郎可不会放过任何把杨玉拴在身边的机会。杨玉觉得自己是李隆基的助理兼职生活秘书。大概除了不需要自己给他喂饭，剩下什么事情都要管了。

　　想想以前贵妃娘娘的养尊处优生活，杨玉擦掉头上的汗水，无声的叹口气，她开始体会到珍珍的不容易了，一定要给她加工资。“娘子在叹气吗？看样子是娘子嫌弃和我整天在一起了。我就知道娘子嫌弃我是个累赘了？既然如此——？”李隆基戏谑的看着杨玉对着那堆公文叹气，语气虽然充满了幽怨，但是脸上的深情却不是那么一回事。仿佛在说娘子还是接着过养尊处优的日子好了。

　　杨玉立刻笑嘻嘻的过来：“这是什么话？我是那种半途而废的人吗？我是觉得三郎整天忙于政务，我以前都不能陪你在一起，现在要竭力补偿才好呢。其实呢，做这些事情很有意思，而且有个好老师，一点也不枯燥。对了，我昨天画好了流程图，对不对啊！”杨玉说着摸出来一张图纸，放在李隆基面前。

　　呃，李隆基看着杨玉这副认真的样子，有些后悔了。娘子现在一门心思都在学习上，她昨天晚上竟然把我扔在一边，抱着纸笔写写画画的。但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杨玉低着头，正在看那张图，李隆基看着杨玉黑油油的秀发，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还年轻呢，今后的路很长很长。

　　李隆基收回心思，认真的看着杨玉的图。这是一张政务处理流程图，杨玉画的很清楚。李隆基满意的点点头：“就是这样，绘制成图看起来简洁明了。”

　　“我的意思是，这似乎是单向的。永远都是地方上出了问题，官员们上疏，然后一层层的批示，最后送到了三郎面前决定最后的处理方法。我想的是防范于未然，地方上的官员们一开始就被动，导致中央也跟着被动。不如这样——”杨玉又拿出来一张纸，李隆基看了一眼，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娘子要是个男子，我就直接叫你做宰相好了。”原来杨玉把政务都分解，一直到地方上，都有了考核指标。什么地方上一个县，一个州，未来一年人口增加多少，税收要多少，粮食储备要保持什么状态，水利和道路修了多少，甚至连着有多少学校也在考核范围内。

　　真是民生中一切都在上面了！李隆基沉默一会：“娘子才是真正的母仪天下呢，竟然想的这么仔细。这样最好，那个官员办事不利，那个官员怠惰无能，那个官员是全心全意的办事，一目了然。也省的他们整天尸位素餐，在地方上不是无所事事，就是浪荡嬉戏！但是这样真的能推行吗？”

　　其实李隆基心里很清楚，推行起来只怕是阻力很大。娘子是把天下当成了自己的产业在治理呢。

　　“这是个大目标，做什么事情都不可能一蹴而就，要慢慢的来。我们可以先建立个小目标，例如可以自上而下，圣人先以身作则——”杨玉一笑，摸出一叠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对李三郎的业绩考核。

　　李隆基一阵嘴里发苦，他很想问问上天，这世上有后悔药吗？我现在真的后悔了！娘子不敢说是个政坛老手，可是她是个实干家啊。今后不用担心什么新君和太后政见相左，互相内耗。他要担心的是，桃子这个可怜孩子，别被他的阿娘给累死了。

　　室内的空气一下降低了几度，而且有点尴尬在空气中飘荡起来。李隆基翻着那些的东西，干笑几声：“娘子是真的厌烦我了，叫我早点累死了算了。我现在可是有些年纪了，实在禁不起你这个强度了。”

　　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杨玉皱皱眉，刚要说话，谁知李隆基低声的补上一句什么，杨玉的脸轰的一下彻底红透了。他能不能正经一点，谈论这么严肃的话题，还能产生如此有颜色的联想。杨玉顿了一下，她使劲的深吸口气，镇定下情绪：“三郎肯定没仔细看，你现在只需要很少的事情，剩下的多一半都是桃子在做呢。我只是把一切量化了，这样是对自己的督促，也是对别人的督促。最重要的是，我可以不用手忙脚乱了。简直是眼前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我敢肯定，他们在背后笑我了！我一定不能叫他们笑话我！至于三郎说的什么都自己很辛苦的话，根本不成立！因为这些事情对三郎来说没有任何难度，当初三郎励精图治才有现在的盛世太平。那个时候，你也没什么榨干的感觉啊！我就知道，是你厌倦我了！拿着政务找借口！”

　　刚开始会的时候，杨玉也犯了新手的错误，被动的工作，难免顾此失彼，虽然李隆基很宽容，他根本不认为是杨玉犯错了。反而是耐心安抚着杨玉要强的心：“娘子刚接手，还不熟悉，时间长了就好了。”

　　听着杨玉的话，李隆基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容：“娘子想多了，我怎么会厌倦了娘子呢？不过说起来，我的确是老了。以前不服老，但是现在却不能不服了。娘子说的对，以前这些政务对我不算什么，可是现在，我竟然开始觉得吃力了。”李隆基露出个无奈的笑容，对着杨玉摊摊手。

　　人老病死，谁也逃不过！李三郎真是英雄迟暮了，杨玉心里诬陷感慨，她抱着李隆基的胳膊，轻声的说：“我才不会嫌弃你呢，你要总胡思乱想，我可真的生气了！”

　　李隆基无声的咧嘴一笑，搂着杨玉：“娘子这么说，我就像是吃了定心丸了。心里有底多了。”

　　什么啊，老奸巨猾说的就是你！越老越成精了！杨玉低着头，无声的撇撇嘴。李隆基竟然主动叫杨玉参与到政务中来，别人看起来真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当初韦后太平公主之乱平定之后，李隆基可是公开表示过不能再次出现女主干政的事情。因此等着王忠嗣他们那些官员看见杨玉跟在李隆基身边，接见臣子，旁听讨论政务的会议，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慌张可是明摆着呢。

　　但是碍于圣人，谁也不敢说什么，因为圣人再一次完美的表演了什么叫睁着眼说瞎话！因为贵妃娘娘这些日子在深宫怄气，不肯出来见任何人，圣人身边这位，只是个名叫玉环的侍女罢了！

　　谁敢直眉瞪眼的出来问李隆基，怎么贵妃忽然成了侍女？圣人你难道忘记了当初平定了太平公主叛乱之后的话吗？那不是直言进谏，那是直言找死了！圣人是什么意思，大家也都明白了。当初什么圣人和贵妃闹别扭的消息出来，可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呢。现在好了，谁跳出来谁是小丑。但是贵妃真的能够不添乱吗？

　　臣子们的怀疑和不信任叫杨玉很郁闷。她自认不是个什么政治家的材料，但是她也不是总把事情办砸了的蠢货啊。于是杨玉憋着一口气，不叫人看扁了自己。

　　整件事情获益最大的是谁？当然是正在自怨自艾的李三郎了。他再一次测试了自己的权威，臣子们都很听话，不敢对天子的任何决定提出异议，更重要的是彻底巩固了太子的位子，桃子的根基稳固了，今后不管什么变故，都不会动摇国本了，更重要的是，杨玉和李隆基被彻底的捆绑在一起了。以前杨玉可以一甩手接着回去做富可敌国，甚至是富有天下的大富翁了。但是现在，杨玉和政务捆绑起来了，她再也不能想跑就跑了。

　　谁都知道贵妃的权利来自于圣人，杨玉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全和李隆基捆绑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杨玉不满的抓着李隆基的手，狠狠地咬上去：“三郎是吃了定心丸了，我倒是被彻底捆绑住了。”

　　“我终于得偿所愿了，我这些年最大的目标娘子可知道是什么？”李隆基根本没把杨玉小猫磨牙的骚扰放在眼里，漫不经心的翻着杨玉的考核内容。娘子还真是没有手下留情，就看不得我有一点懈怠。大概她是真的担心的那些事情发生。不过现在天下太平，安禄山早就成了尘埃了。

　　“什么？难道不是没有大事发生，只要维持现状就好？”在杨玉看来李隆基真是工作积极性不高，基本上没什么追求了。要是她做这个皇帝的话，不敢说几个五年计划，至少这些官员们每个月都要为自己的KPI担心一下了。

　　“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和娘子在一起。”李隆基抓着杨玉的手亲吻着。

　　这个——杨玉满头黑线，她好像真的成了李隆基怠惰不进去的理由了。

　　“这叫什么目标？我不是整天和三郎在一起吗？美貌是最没办法保值的资产，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我的美貌会随着时间消失的。三郎的目标随着时间推移，很快就没任何意义了。”杨玉上下审视着李隆基：“我可不是当不起，我更不想做某人偷懒借口！”

　　“才不是娘子想的那样？我是那样肤浅的人吗？我总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感觉娘子会随时离开我。这可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更不是没根据的臆想。你看，你有那么大产业，从来不会依附谁。尽管你当初求我办事的时候态度很谄媚。但是我清楚，那只是你一时有求于我罢了。你可不是那些女人，像是藤条一样攀附在我身上才能活下去。你是个狠心自私的小东西。”李隆基捏一下杨玉的鼻子，眼神里没了戏谑，他神色有些黯然：“我是担心，万一哪一天你厌倦了我，或者有朝一日，你觉得桃子能独立自主了，就会扔下什么太后的名分，彻底离开。我不想和你分开，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一样！”

　　李隆基紧紧地抱着杨玉，仿佛她会随时消失不见。杨玉愣一下，随后反手抱住了患得患失的李三郎：“傻瓜一个，我怎么舍得离开呢。就算是桃子长大了，我也不会离开的！你忘记了，那个时候我是天子的阿娘，做生意更是如鱼得水了。”

　　长安城里，太子东宫，“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桃子叫从洛阳的手下出去了，他对着屏风后边大声说：“出来吧，我就知道你在后边偷听呢。阿娘还真是会玩，你是瞎担心！”卢文姝一脸古怪的出来，她皱皱眉头：“我哪里知道洛阳到底是什么情形。不过我是真的担心阿娘。你是没听见，那几天长安都传疯了，什么圣人和贵妃闹别扭，圣人一气之下打了贵妃，贵妃脸上被打伤了留下了伤痕云云。真是说的活灵活现呢。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吹风吹得多了，由不得你不信呢。不过这世上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贵妃是怎么想的呢，竟然自降身价做圣人身边的侍女？！”

　　卢文姝满脸不可思议，真实情况和传言一样劲爆，这世上只怕是除了贵妃娘娘，翻遍史书，再也没有那个皇后宠妃能做这样的事情了。脱掉贵妃的华服，真的换上侍女的衣裙，在天子面前做个安分守己的侍女。

　　少见多怪，我阿娘做什么都有可能呢！桃子在心里嘀咕一声，他忽然伸手捏一下卢文姝的脸：“娘子的脸色好了不少，我记得我离开长安的时候，你脸色可没现在好。还说很想念我，哪里有想念我的样子啊！我和你说，这才是阿娘的聪明之处。你想想，身为贵妃，总要顾及体统是不是，在阿爷面前自觉不自觉地就要端着架子。可是做个侍女呢，贵妃的光环没了，但是顾及也没了。这就叫新鲜感，我想你深有体会是不是？是不是觉得在鸿宴搂比在宫中有趣多了！”

　　桃子话音未落，卢文姝脸上红的像一块大红布：“你还说！我和你商量正事呢！”桃子却是嘿嘿一笑，把卢文姝拉到自己怀里：“什么正事，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才是正事呢。这几天我累坏了，需要充分的休息！”说着就要动手动脚。

　　“别闹了，郎君先听我说完。眼看着天气冷了，不知道圣人和贵妃是回到长安呢，还是留在洛阳，若是回长安，可要安排不少的事情，宫中要开始预备过冬了。”卢文姝现在要管理大明宫等处的事情，毕竟她是未来的皇后，要学习处理家务事了。

　　桃子想了想：“我倒是希望阿娘和阿爷留在洛阳不要回来，省的他们秀恩爱，叫我吃狗粮，我狗粮都吃撑了。但是天不遂人愿啊。他们大概率是要回来的。辛苦娘子预备好过冬的事情。”

　　夫妻两个说一会话，桃子侧耳听了一会：“已经打更了，我们休息吧！”卢文姝脸色微微一红：“你脑子能不能想点别的事情——”

　　“面对娘子，我哪有什么心情想别的呢。”桃子凑上去，赖皮赖脸的在卢文姝脸上，身上嗅着。

　　就在屋子里气氛变得暧昧的时候，忽然听见外面有嘈杂声，桃子仔细听了下：“怎么像是小荔枝的声音啊？这个时候她来做什么呢？”

　　果然来的是王忠嗣的女儿，王韫秀小荔枝。看见灯光下的桃子，刚才还泼辣无比的小荔枝忽然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这是怎么了？你们吵嘴了？”桃子满头雾水，卢文姝赶紧上来拉着小荔枝进来，侍女们很有眼色的端来温水，服侍她洗脸。小荔枝抽抽噎噎，把事情经过说了。原来李僾有了新欢了，不仅冷落了小荔枝，还对她冷言冷语。

　　今天晚上李僾和宠妾在一起饮酒取乐，小荔枝实在看不下去，一生气叫人把那个宠妾给绑起来打一顿。结果李僾却和小荔枝翻脸了。

　　真是——桃子默默听着小荔枝的哭诉，他坐在灯影里，冷笑一声：“你放心吧，他可不是变心了，这是做给我看呢。你今天不要回去了，嗯，还是回娘家去。我叫人送你回去！”小荔枝把心里委屈都说了，觉得舒服了不少。她抽抽搭搭的说：“都是那个薛氏，简直是个狐狸精。她勾引着李僾不管政务，每天都是喝得烂醉！”

　　薛氏，应该李僾那个宠妾了。桃子忽然想起什么：“我怎么记得你们的感情十分要好，李僾不是一直都没有纳妾吗？怎么好端端的跑出来个什么薛氏呢？她是怎么回事？”

　　“她是李僾到长安才纳的，我——”小荔枝神色黯然，他们成亲这些年了，竟然一无所出，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的压力就像是一座山压在他们头上。以前在益州的时候还好，可是回到了长安，他们忽然一下子面对无数关心的目光，小荔枝实在有些撑不住了。

　　“那你就让步了，纳妾就算了。你怎么不选个安分守己的？偏要弄个狐狸一样的？”桃子恨铁不成钢，拿着手指狠狠地戳一下小荔枝的额头。

　　捂着额头，小荔枝无奈的说：“薛氏可不是我选的，是李僾自己选中的。她本来是平康坊中的一个舞姬，身体轻盈，可以在盘中舞蹈。李僾一次到平康坊闲逛，谁知一下子就看上了薛氏，立刻拿钱赎身。我还能怎么样呢？人都已经到家了。”小荔枝满脸委屈，眼里全是无奈。

　　桃子还要说什么，却看见卢文姝心有戚戚的低着头，他到底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你这个傻子！算了，我先回娘家去。休养身体，我叫太医给你调理身体。至于李僾，哼，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是这样龌龊的人。既然喜欢喝酒，叫他喝个够！”

　　…………洛阳分割线…………

　　杨玉穿着一身侍女的装束和阿蛮并肩在宫里溜达呢，紫微城的确气派宏伟，园林都是真山真水。虽然已经是深秋了，可是今年秋天冷的很慢。这会暖暖的阳光照下来，落在各色菊花上，叫人有种身在春天的错觉。但是阿蛮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她正和杨玉抱怨呢：“孩子伤心坏了，那个李僾真是——李瑁那个荒唐好色的爹，能生出什么好的来，我当初就不该同意这门婚事。”

　　“好了，别抱怨了。当务之急是要整理清楚思路，你是什么打算？捏着鼻子忍了，还是就此止损？”杨玉把玩着一枝花，漫不经心。小荔枝是个理想化的孩子，她总希望一切都按着她期望发展，但是现实残酷。

　　阿蛮愣一下，半天才说：“我以为你要立刻帮着小荔枝出气呢，结果你却要他们离婚。”

　　“不是吗？李僾不简单，他当初顶着嘲讽排挤，能在皇孙中稳占一席之地，就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城府深，有耐心。忍字头上一把刀啊。你觉得自己女儿委屈，李僾还觉得自己可怜呢。这个婚姻给他带来什么？是依靠着王忠嗣平步青云了，还是膝下儿女成群了？我们都知道婚姻是怎么回事，你不能对一个在婚姻中没什么获益的人要求太多了。”杨玉把现实血淋淋的摊在阿蛮面前。

　　就算是这次杨玉和桃子用权利打压了李僾，他心里会没有怨恨吗？李僾只能把怨恨深藏在心里，等着找到机会会加倍的发作出来。那个时候小荔枝受到的伤害更多。

　　“我的意思是，若是李僾只是一时糊涂，可以和平解决。他不傻，权衡利弊之后会做出正确选择。若是李僾也有止损的想法，我们何必趁机下台。叫他背婚姻破裂的最要责任。小荔枝做个无辜的受害者好了。天下什么好男人没有，不经历失败怎么能成功？”杨玉恨铁不成钢的白一眼阿蛮：“你都是做阿娘的人了，还和孩子一起意气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