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330、势均力敌

　　高力士正百无聊赖的躺在树荫下一张躺椅上，眯着眼听着树梢上的蝉鸣。还真是少有的悠闲啊。在长安这些年，在圣人身边兢兢业业不敢有一点闪失。忽然出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放松了。难怪娘子要出来呢。圣人身边虽然是俯视众山小，但是高处不胜寒啊。

　　娘子这会没心思和什么无咎卿卿我我了，应该集中全力和圣人过招了。现在不是开口劝娘子的时候，需要她自己想清楚了，我再来点拨几句。正所谓响鼓不用重锤，娘子那么聪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圣人对娘子——高力士有些迷蒙了，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真真假假，只是他们在一起时间长了，就以为是情深伉俪了？圣人和娘子还真叫人看不清楚啊。不过现在高力士很清楚了，圣人是真心喜欢娘子的。至于娘子是不是真心喜欢圣人，那就不清楚了。

　　因为这几天杨玉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她身上仿佛贴着生人勿进，我很生气标签。连着无咎那个小子也不敢在娘子跟前献殷勤了。无咎那天劝娘子休息，结果惹来一通炮火隆隆，真是天地变色。高力士可以肯定，无咎当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个小子和跟屁虫一样跟在娘子身后的，现在好了，叫你尝尝厉害。娘子可不是一般女人，无咎也不过是因为长得俊俏，年轻，还听话。像是这种傻白甜，一脸天真无知的样子，最能激发起女人们的保护欲。

　　无咎这个小子虽然表现得唯唯诺诺，和小兔子一样。但是他毕竟是个男人。高力士虽然不算是个男人，但是男人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无咎那个小子若是得到娘子的喜欢，有朝一日就会露出真面目。他想在这段感情里面做主导，可惜娘子才不是那种没脑子，只知道依靠男人的女人呢。

　　到那个时候娘子岂能容忍一个黄口小儿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的！无咎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因此高力士来了益州并没立刻着手把无咎给赶出去，这几天冷眼看着娘子和无咎相处的方式，高力士彻底放心了。娘子对无咎，有些愧疚，毕竟他挨揍，差点被杀了，都是因为娘子。因此娘子总觉亏欠了无咎什么。态度上也就和对别人不同了。

　　无咎这个小子有贼心没贼胆，在娘子面前也不敢露出来，反而是殷勤小意的跟着娘子。他越是这么卖可怜，娘子就越觉得愧疚了。

　　想着自己来这里的任务之一，高力士睁开眼，嘴角划过一丝笑容。无咎这个小子，太嫩了点。这个时候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是有人说话，高力士仔细辨认着，原来是娘子回来了。这些天娘子一直早出晚归，为了恒泰的事情操心上火。高力士甚至觉得杨玉会干脆跑回长安，和圣人当面锣对面鼓的掰扯。若是那样的话，自己可就省心了。想着袖子里面最新一份的邸报，高力士决定是该添把火的时候了。

　　高力士起身迎接出去。杨玉正言笑晏晏的和无咎说什么，见着高力士来了，她笑着说：“连日忙乱，今天好容易得了时间，我想着请阿翁吃饭呢。我想着阿翁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一般的宴席没意思。我找个好地方，正好一边吃饭，一边欣赏风景。我们吃火锅怎么样？”

　　看着杨玉一副轻松的样子，那几天暴躁的娘子就像是个幻觉。高力士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没道理啊，娘子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和圣人抗衡的。难道她改主意了，认识到了自己没办法和权利对抗，干脆就放弃了。今天这顿饭是告别益州的散伙饭？但是在娘子身边这些年了，高力士不相信杨玉会轻易放弃。别是娘子憋着什么大招！

　　“呵呵，娘子好兴致，我初来乍到，加上年纪大了，也没了什么探寻美食的好奇心，既然娘子说好的，我想一定是好。时候不早了，我们去什么哪里吃饭呢？”高力士摸着袖子里面的那份邸报，打定主意，若是娘子真的要回长安。这份邸报他不会拿出来，因为娘子回去了，圣人和娘子之间的斗争也就到此结束了。若是娘子不准备回去呢，这个邸报就会跳出来破坏气氛。

　　想到这里高力士有些后悔，为什么吃点心的时候不多吃点。今天晚上这顿饭，大概率是吃不好的。饿着肚子好辛苦啊。

　　杨玉对着高力士做个请的手势，高力士有些受宠若惊。虽然现在他们身份，一个是出逃的贵妃，一个是被圣人贬谪的罪臣。可是高力士很清楚，他永远都不能把自己和杨玉摆在一个位子上。就算是杨玉真的不做贵妃了，她仍旧是太子的生母。

　　高力士忙着躬身连称不敢，杨玉却是一笑，拉着高力士的胳膊：“阿翁不要客气，在我心里阿翁和我长辈差不多。这又不是在长安，何必神神鬼鬼的呢。咱们不在家里吃饭，我选个好地方。对了阿翁来了锦官城日子不短了，还没好好地游览下。趁着今天出去走走看看。”

　　说着杨玉拉着高力士就出门了，门口停着一辆车子，虽然装饰的不是很华丽，但是整洁舒适，车子里面一个白玉香薰蒸散发着袅袅云烟。高力士可不敢和杨玉坐同一辆车子，硬要自己骑马去。

　　杨玉却是毫不在意，亲自打开车门：“外面暑热未退，骑马哪有坐车子舒服呢。阿翁上了年纪，可禁不住这个天气。你要是生病了，我可怎么对圣人交代呢！”高力士看杨玉坚持如此，心里很是感动。娘子是真的没把他当成奴仆看啊。别看自己在圣人身边，那些皇子公主们一口一个阿翁叫着，大臣们更是巴结奉承，笑脸相迎，其实在他们心里是看不起这个残疾人的。

　　唯独杨玉和桃子对他是平等相待，真的拿着他当成个老朋友。就凭这一样，高力士心里对杨玉就与众不同。娘子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车子里面很宽敞，车厢是拿着很细的竹篾编织成的，上面精致的图案，可以通风透气，还能阻隔了湿热的空气和蚊虫。车子里面摆着两个垫子，很显然是两个人经常坐车的。但是娘子一个人在这里，柳东桓整天去各处采集草药，看病救人，很少在城里。那么能喝娘子同乘一辆车的只有那个无咎了！

　　果然高力士刚进了车子里面，就听着杨玉的声音：“你就委屈下，坐在前边了。你不是学会了赶马车了？今天你来赶车，叫赶车的师父在边上指点就好了！不过这可是山路啊，你可给我小心点！要是马惊了，可要出人命了！”杨玉的语气愉快，带着几分揶揄。

　　高力士皱皱眉，自己竟然疏忽了。无咎整天跟在娘子身边，一副老实听话的样子。高力士认为无咎只是在做一个下人的本分。娘子没带一个侍婢出来，而且这里不是长安，什么传话跑腿，叫一个男仆来做更合适些。高力士只以为无咎是杨玉的小碎催罢了。今天看来——娘子对无咎还真是另眼相看。自己可要抓紧了！不能再放任不管了。

　　“娘子放心，我现在赶车很不错了。去翠峰山上的路很平坦的，没问题！我保证平稳快速，不会颠簸的。”无咎带着几分得意，似乎还有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哼，小奶狗路线行不通的。娘子这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无脑的小白痴呢！”高力士在心里冷笑一声，不留情吐槽着。杨玉就像是凤凰，那个无咎顶多是个小麻雀，你们永远不会有什么惺惺相惜，什么火花的。

　　“阿翁在想什么？”杨玉笑嘻嘻钻进车子，端起茶壶倒了一杯清茶送到了高力士面前。

　　“没什么，只是觉得益州的天气和长安真的不一样啊。难怪人家说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呢。”高力士摸着袖子里面的那份邸报，反复掂量着要不要把这份东西拿出来。恒泰钱庄大概率是没了以前风光。不过娘子从陆江海手里得到了不少的矿场和冶炼厂，要是也没了，娘子大概率是坐不住了。她肯定会怒气冲冲的跑回长安和圣人面对面的撕起来。这样娘子回到了长安，自己也算是任务完满了。她回到长安也没心情风花雪月了，虽然圣人到底是要承受压力。但是死道友不死贫道——圣人，不是老奴奸猾，实在是你给我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么下去娘子和无咎迟早会有点什么，我可是负不起责任。自己的娘子，自己管！我可不想蹚浑水了。再者说了，娘子回去了，你们有话当面说清楚！省的为难底下的人。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你就可怜可怜老奴吧！

　　“真是今天送来的，娘子大概感兴趣！”高力士一狠心，把邸报拿出来，双手捧着给了杨玉。

　　杨玉却抱着胳膊靠在车厢：“我知道是什么，大概圣人还要把矿场都收回去。今后不外乎是朝廷亲自开采，或者分包给个人开采。不过这些都和恒泰没什么关系了对不对？”

　　手上捧着的邸报差点掉在地上，高力士惊讶的瞪大眼，娘子竟然未卜先知！圣人到底是低估了娘子。车厢里气氛尴尬，高力士捧着邸报，举着也不是，放下也不对，正在为难的时候，杨玉接过来随便翻看着。接下来她的话叫高力士差点叫出声来。“我已经拿定主意了，这世上没有不散的宴席，也不会有一直存在不倒的生意。圣人深思远虑，一片赤忱之心为国为民。我呢没那么高的觉悟，但是也不想做个被金钱奴役的行尸走肉。多少钱算是够？水满则溢，月满则亏。我现在已经是富可敌国了，再下去朝廷要在什么地方呢。还是取之于民，回馈于民吧！”杨玉一副大彻大悟，放下一切的表情。

　　狠狠地咽下口水，高力士内心呐喊起来：“别啊，圣人的设计可不是这样的！娘子你的斗志呢？现在是虎狼屯于阶陛，你怎么看透世事了？你不会要真的留在益州了？你要留下来，我可怎么办啊！圣人交代的事情没完成啊！”

　　“那个，娘子不要生气。圣人的意思是——”高力士弱弱的解释着，但是声音越来越低。

　　杨玉一笑：“阿翁放心，我不会教你为难的。我可不是白白的把恒泰的产业送上呢。白拿来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因此我要些补偿总是可以的吧。至于要什么呢，怎么付给我补偿呢，会有后续的。先不急于一时，我们到地方了！”果然车子停下来，杨玉看着外面的景色笑着说：“夕阳西下的时候站在这里看锦官城很美的！”

　　一下车，清爽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是锦官城外一座山修建一座历史悠久的寺庙。其实这里最妙的是站在山顶能俯视整个城市。从夕映衬之下的梦幻城市到万家灯火，随着时间的变化，景色不同，感受也不同。大家先去寺庙中礼佛，然后就在山顶上一个小亭子里品茶欣赏着美丽的景色。

　　很快的无咎过来说：“娘子已经预备好了，就在溪边。”杨玉对着高力士做个请的手势，向着不远处走去了。其实这不是天然形成的溪流，是工匠们开凿出来一条人工渠。引来了山中的泉水，水渠两边草木葱郁，还有些大石头。渠首的位置摆着不少的竹木制成的小碟子，里面装着切得薄如蝉翼鱼片，各种肉片，还有新鲜的蔬菜，一个个精致的很。顺着水流的方向则是设了四个位子。

　　杨玉笑着说：“本来说柳先生今天能赶回来的。谁知他捎信说不能回来了。山上不知道就设了四个位子。阿翁请上座。”说着杨玉请高力士坐紧靠着渠首的位子，每个座位上都有个小方几，上面摆着一个小火锅，一应的调料俱全，还有一个香薰，为的是驱赶蚊虫。并瓜果茶水和点心俱全。

　　高力士知道这是曲水流觞式样，上面放下来各色菜蔬，那些碟子顺流而下，大家选自己喜欢的捞起来。因此在渠首的位子最有利，算是上座了。高力士才不会狂妄到了当着贵妃与的面坐主位。他忙着表示自己喜欢第二个位子，这里能看风景。

　　谁知杨玉却是根本不理会，反而是自己先在第二个位子上坐下来，随即指点着仆人们：“把那个几案放在我这边。那张几案放在上面。大家还是别谦让了，今天我请客，我来安排座位。阿翁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自然是上座。无咎你过来，坐在我身边好了！”本来每个座位一张几案，因为柳东桓不来，杨玉叫人把一张几案抬到了上面主位上，一张放在自己面前。无咎竟然也得了一个位子。高力士则是在上面，一人两几。

　　高力士心里警铃大作，无咎是什么东西，竟然也能上台面了！但是当着杨玉的面，高力士也不好露出什么，他只是瞥一眼无咎，意思叫他明白自己的身份，不要忘乎所以了。很显然无咎也被杨玉的安排给吓着了。他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和娘子平起平坐。更别说高将军的眼神，实在是杀人于无形啊。

　　无咎脸上涨得通红，支支吾吾的，都不会说话了。杨玉却好像完全没看见无咎都要跳山崖的表情，反而是带着几分挑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高力士：“阿翁别误会，我可没轻慢阿翁的意思。无咎这个孩子这些天跟着我，倒是个机灵的孩子。最难得是他老实，不像是别人，捧高踩低，口是心非。满嘴的忠诚，满肚子的算计。我决定要收无咎做学生。”

　　“那娘子更要注意师道尊严了——哈哈刚才我什么也没说！”高力士咬着舌尖，满脸尴尬。一激动差点把真心话给秃噜出来了。

　　杨玉一脸无所谓，她看一眼无咎，挑挑眉：“你还真是实诚的过火啊！你还傻站着干什么？快点跪下来叫师傅啊！我就不配做你的师傅吗？”无咎整个人都处在震惊状态里，他的脑子彻底宕机了，只能杨玉一个口令，他一动作。

　　要出大事了，虽然菌子火锅鲜美无比，但是高力士却是味如嚼蜡，他心里飞快的转着，娘子这是在和圣人示威呢？不对，娘子这是要真的和圣人分手了？杨玉今天当着高力士的面抬举无咎，等于就是变相的宣示了无咎特殊的身份。什么娘子收徒，不过是养面首换个说辞罢了。她这是在表示什么恒泰钱庄，什么矿场，都是身外之物，她不要了。娘子要和小新肉无咎双宿双飞，过没羞没臊的小日子了？

　　“阿翁，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这个不合口味啊？”杨玉看着神游天外的高力士心里暗笑，今天晚上饭局真是好玩，高力士明显是心不在焉，一看就是心里没底。无咎则是彻底呆傻了，不知今夕何夕。只有始作俑者杨玉，优哉游哉的品尝美食。

　　“没什么，这汤实在是味道鲜美。”高力士赶紧收回心思，他决定明天立刻六百里加急给圣人送信。

　　“我知道阿翁时时刻刻惦记着圣人呢，就是龙肝凤胆也食不知味。我这里一份文书，请阿翁明天一起送到长安。我说过了，朝廷要收编恒泰钱庄和矿场是有代价的。这是我要的价格。”杨玉似笑非笑，也拿出来一份东西。

　　长安，“岂有此理！”李隆基狠狠地一拍桌子，茶杯蹦起来老高。桃子在边上吓得一激灵，他赶紧扔下手头的东西跑过来：“阿爷，小心身体，息怒啊！”

　　“你看看，你阿娘干的好事！”李隆基把一份东西扔过去。桃子忙着接过来，却发现是高力士给圣人的密信，还没看清楚密信的内容，就被抢走了：“不是这个，是这份！”李隆基带着几分心虚和气急败坏把那封密信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作者有话说

　　娘子很生气，后果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