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269、兄弟“讲和”

　　李瑁坐在王府中，屋子里很安静，其实整个王府都安静的叫人害怕。大家都知道在庆贺太子册立的宴会上寿王得罪了贵妃，惹得太子对他怒目而视。加上寿王在荆州得罪了不少人，王府上下人等都惶惶不安，等着灾难临头。

　　有些人已经悄悄的打包随身的贵重东西，预备着逃走了。李瑁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只能等着命运宣判了。报复的快感散了，继而是无力地空虚感，杨玉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就是她忍气吞声了，皇帝如何能放开手。想到这里，李瑁有些后悔。他内心分成了两个人，一个满脸得意的喊着快哉，终于报仇了！也不枉费这些年忍气吞声。

　　另一个人则是无比懊悔，正碎碎念着，这会真是没生路了。真倒霉，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要穿越到李瑁身上啊。你就忍着吧，反正历史上李瑁就是个倒霉鬼，怎么折腾都不能改变命运啊！皇帝肯定生气了，桃子刚成为储君，你就把杨玉揭出来了。她顾忌着自己穿越的身份，肯定不会抓着你不放的。但是皇圣人如何能忍呢？

　　你一番话，就是证明了这位盛宠不衰的贵妃野心勃勃，是她策划了李瑛三庶人倒台，大家顺理成章的推测出，寿王妃杨玉是个极有野心的女人，简直能和武皇媲美了。她一心想做太子妃，做皇后，成为大唐最尊贵的女人。开始是逼着自己的丈夫，寿王李瑁和太子李瑛争斗。谁知李瑛倒台也不能如愿，她为了权利，竟然勾引了自己的公爹，当今圣人。

　　成为圣人的宠妃，又开始为自己的儿子铺路，在圣人耳边进谗言，铲除了第二任太子李亨。现在贵妃终于如愿以偿，叫自己的儿子做了太子。桃子本来就因为杨玉，成为皇子中背景最复杂，地位最特殊的哪一个。现在几乎是坐实了桃子的生母是个野心家，而且是个阴谋就要成功的野心家。

　　桃子能不能坐稳东宫那个位子呢？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屁股还没在太子之位上坐热了，就迎来了滔天巨浪。圣人肯定不会希望再次因为储君发生政治斗争。虽然皇子不少，但是能拿得出手，继承祖宗社稷江山的，还真是难找了。只这一样，圣人就不会轻饶了我！

　　李瑁内心的小人无比悲观的叹口气：“事已至此了，怎能有生还的道理啊！”

　　但是另一个声音狠狠地说：“人生在世，与其憋屈着活得长久，还不如痛快一次，反正今生无望了。你一直做小伏低，忍受着别人的指点嘲讽，就能舒心吗？不能！不如豁出去了，拉着大家同归于尽！你们都是穿越来的，凭什么她就能顺风顺水，还改变的命运？你只能按着既定命运，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我不痛快，都别想痛快。她失去了孩子，我还是失去了前途呢。你心里难受，我就好受吗？你能红杏出墙，我就不能左拥右抱吗？”

　　李瑁心里两个声音争吵起来，简直能把他脑袋给吵炸了。就在李瑁快要精神分裂的时候，大门忽然被踹开了。桃子黑着脸出现在李瑁面前：“你给我出来，把剑拿上！”一道剑锋迎面而来，轻薄锋利的剑尖就在鼻子前晃着，发出清脆的啸声。桃子对李瑁怒目而视，恨不得一剑穿胸，把李瑁穿个透心凉。

　　看着桃子的脸，李瑁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他竭力控制自己声音不哆嗦：“桃子，你冷静下，这是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要掺和进来！”

　　“什么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个无耻之徒，看我不揍得你满地找牙，你这个卑鄙小人。现在害怕了，敢做就要敢当。别打量着你能全身而退了。”桃子怒气冲天，眼前亮光一闪，剑锋划破空气，向着李瑁而来。李瑁心里一缩，暗叫一声完蛋了。真是没想到自己会死在桃子手上。一声闷响，接着是木头掉在地上的声音。李瑁试探着睁开眼，他毫发无伤，只是身边的书案被砍掉了一角。这是两寸厚木板啊，还是上好的花梨木，坚硬如铁，平滑如镜，竟然被桃子切豆腐一样砍掉了一块。

　　李瑁惊魂未定，长舒口气，桃子总算是没失去理智。“这个事情，你是无辜的。我可以向你表示歉意。但是——”李瑁拿着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架子，清了下嗓子，谁知话没说完，他就被拎起来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啊，自己真的老了，武力值不太行啊！一场桃子单方面的殴打之后，李瑁浑身青青紫紫的，龇牙咧嘴的等着柳东桓给自己上药，柳东桓不紧不慢的在一切小瓶子里面倒出各种药物粉末，似乎没听见李瑁疼的吸冷气。

　　桃子倒是毫发无伤，很有点意犹未尽，坐在一边审视着自己的手背和手指：“哼，真是个废物。你别喊了，就是喊破了喉咙也没用。真是你的府邸，就是再大声有什么用？不如把你弄到丹凤门前，你随便喊。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看到时候，你成为楚楚可怜的白莲花，被舆论支持呵护，还是我快意恩仇，被人称赞。我阿娘难怪没看上你，真是个银样镴枪头，绣花枕头一肚子糟糠！啧啧，你那些女人真是可怜哦！”

　　桃子意味深长的瞥一眼李瑁，惋惜的咂嘴摇头，“噗嗤，咳咳。太子殿下，你的手大概是用力太多了，有些红肿。这是外敷的，每天洗净手敷上就可以了。这是个内服的药丸子。”柳东桓忍着笑，扯了桃子过来给他上药。原来刚才柳东桓是在给桃子配药啊。这个桃子啊，真是个促狭鬼，简直和娘子一样。

　　对于李瑁，柳东桓可是恨不待见的。今天发生的事情柳东桓对李瑁为人更是不齿，这种男人，太恶心了。你报仇也好，发泄也罢，算计到人家儿子身上。真是不讲武德，毫无私德！

　　李瑁被气得满脸通红，热血上冲，结果头更疼了，耳朵嗡嗡的，眼前桃子和柳东桓都成了两份了：“你，你们真是！嘴下留情啊，造口孽，可要下拔舌地狱的。我的头——”竟然被怀疑能力，是个男人就不能忍。而且还被桃子提出来，内涵李瑁因为不行，杨玉才离开他的。简直是奇耻大辱啊！

　　“哎呀，寿王伤得不轻啊。受伤最忌讳动怒，当年三国周瑜，就是因为——”柳东桓一边给李瑁诊脉，一边说起来三气周瑜的故事，结果李瑁的血压立刻飙升了不少。看着李瑁都要和秋风中的树叶那样哆嗦了，桃子忙着给柳东桓使个眼色：“柳先生放心，我这个十八哥可比周瑜周公瑾气量大多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服输！不对，他最大特点是会装！”

　　桃子话音未落，就听着噗通一声，李瑁真的昏倒了！

　　太子殿下把寿王气背过去的消息一下子传遍了长安，李瑁和杨玉以前那点破事又被翻出来旧事重提了。

　　杨玉听着珍珍和春桃的学舌，忍不住感慨真是风水轮流转啊，时隔多年旧事重提，她竟然成了受害者了。李瑁则是成了乖戾，空有野心，心胸狭窄的反派了，就连着李三郎也有了比较充足的戏份。历史真是个任人装扮的小姑娘啊。

　　“这编剧真不错啊，还知道循序渐进的洗白。”杨玉最后无限感慨：“大概是我现在成了太子的生母，还一直是宠妃，才有了实力被洗白吧！”真是没实力，黑白都分辨不清了。杨玉在心里转个圈，是谁在幕后推手呢？桃子，应该不是。很多陈年旧事，他哪里知道那么清楚呢。哼哼，一定是那个人了。

　　“对了，寿王似乎是病了。叫人送些东西，看看他。人家怎么也是一口一个亲娘的叫着。我也该有个做母亲的样子啊。告诉他，安心休养，我惦记着他呢！”杨玉带着讥讽嘲讽，叫人去探望寿王。

　　“娘子放心，我立刻安排人去。他只怕是听见娘子惦记他，病情又要加重了。不过圣人倒是发话了，叫寿王在长安休养，不必急着回去。看样子是要把他留在长安了。哼，寿王竟敢在册封太子那天，当着众人的面诋毁娘子，圣人还要他留下来！”春桃有些郁闷，李瑁最好发配到蛮荒之地，永生永世不要回来。

　　“呵呵，你知道什么。李瑁这个人啊，虽然为人怯懦，胆小却野心很大，架不住别人随便拨弄几句就忘乎所以了，但是把他弄到什么蛮荒之地去，没准还能闹出点动静呢。放在眼皮底下，能安心点！”李瑁真是个优柔寡断的人，要是换成是她，没准已经在荆州另立为王了。

　　“娘子说的很对——”李隆基笑着进来：“我看桃子这些天还算是不错，我们预备去华清宫住几天吧。今日不同以往了，我们在，孩子总不能施展拳脚。我们离开远一点，随着孩子折腾去。”杨玉心里一动，紧盯着李隆基：“三郎真的舍得？要是桃子那个孩子闯祸呢。你们父子在性格和行事上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是桃子有自己的想法，我担心为了无关紧要的事情，你们父子别吵起来。”

　　难道李隆基真的决定要遏制氏族，选拔平民百姓中的人才了？杨玉悄悄地计算过，朝堂中官职多半是被氏族子弟们把持着，一个没什么背景的读书人要想出头，可真的太难了。经济越发达，田地兼并越严重，从北魏建立起来租庸调制已经被彻底损坏了，官府没有田地可以给新增加的人口，府兵制度彻底崩溃了。这是个大转型的时代，在大唐面前的，是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李隆基大概是上了年纪，更倾向于缓和的改变，最好是润物无声的改变。但是杨玉知道，哪有不改变既定架构的改革啊。别闹个刀兵相向，血流成河就很好了！改造一个旧世界比重建一个新世界更复杂！这个事情最后还是落到了桃子身上，别人看来，桃子接手了一个现成的盛世，可是这盛世背后潜伏无数危机。有李瑁这个傻子出来试探，真是再好不过了。看李隆基的态度，应该是他和桃子商量好了，

　　圣人不在长安，桃子就能施展手脚，接下来应该是兄弟和解，李瑁像是眼前挂着胡萝卜的驴子，认真拉磨了。

　　很快圣人发布了旨意，叫太子监国，自己则是带着贵妃去华清宫休养了。李瑁躺在床上，一阵风把隐隐的乐声送到耳朵里。他叹口气，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那天李瑁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桃子，却没还手。他对着桃子始终是下不了手，李瑁会恨杨玉，恨圣人，甚至恨武惠妃，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心里撒播野心的种子，为什么要逼着自己去和李瑛争斗？但是李瑁对桃子却是无法有一点恨意，甚至有些愧疚。大概是把对十六的感情转移到了桃子身上了。十六有些地方和桃子很像呢，尤其是他们都要一双闪闪发光，形状美丽的眼睛。那双眼睛简直就是杨玉的翻版。

　　唉——到底还是心软了！要复仇为什么要顾忌不相干的人呢。听着乐声，应该是圣人的仪仗出城去了。虽然自己不用去荆州了，可是李瑁巴不得立刻回到荆州，有生之年再也不要踏入长安半步！

　　可惜事与愿违，圣人下旨，他不用去荆州了，还特别嘱咐叫李瑁在长安养病。外面已经那些风声传进了李瑁的耳朵，李瑁心里一阵难受，控制不住的咳嗽起来。一桩似乎已经落定的公案忽然被翻转过来了，自己倒是成了个逼走妻子薄情寡义之徒。

　　据说当年寿王和李瑛争斗，王妃杨玉大府里打点的妥妥帖帖，安抚寿王身边的谋士，打点家务，孝顺婆婆武惠妃，帮着抚育小叔子，小姑子。简直是个贤惠善良又美貌的贤妻良母啊，倒是寿王为了更多支持，薄情寡义，要纳妾。更可恶的是寿王拿着王妃辛苦经营的钱财赢得自己礼贤下士的好名声，他只顾着收买人心，却对生病的长子不闻不问。

　　最后王妃所出的孩子没保住，她对丈夫彻底死心了。李瑁只觉得气血翻涌，他是有疏忽，但是他不是故意的啊！

　　“哎呦，听说你病得厉害，我还以为你装病躲避圣人和贵妃的怒气呢。谁知竟然是真的？柳东桓医术不错，怎么却看不好你呢？要不要换个大夫看看。”桃子半是嘲讽，半是关心的看着李瑁。

　　“你怎么来了？我现在是案板上的鱼肉，你随便吧！”李瑁只觉得身心俱疲，彻底放弃挣扎了。我被扣上绿帽子，还成了薄情寡义之徒，李瑁只觉得天地一片昏暗，自己真是比窦娥还冤啊！

　　“你还没想明白呢，我知道你这是心病，心病需要心药医。你肯定是觉得暗无天日，怎么分明是你被伤害了，怎么一夜之间倒是成了加害者了。还有没有天理了？”桃子带着戏谑看着李瑁，顺手给他递过来一杯水。

　　李瑁撑着坐起来，低着头喝水，哼一声，算是承认了。桃子嗤笑一声：“所以你做我阿娘的手下败将不亏，她早就明白了，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以前，你怎么也是个实力不俗的皇子啊，是个男人，在礼法上就占了上风。更别提那些曾经得到你好处的大臣，和读书人们，他们既是想报答你的恩情，又是同样身为男子，自然惺惺相惜。可是我阿娘呢，她只是个弃妇罢了。圣人的宠爱如同是天上的流云，没准转瞬即逝。更有无数自认为比我阿娘更贞洁，更贤惠的女子对她羡慕嫉妒恨。这样的情景下——你就是失意，也在道德舆论上站了上风！可是现在呢，你还有什么呢？”桃子抱着胳膊，笑着说：“我阿娘说了，不过是谁的大腿更粗罢了。”

　　“我真是自愧不如！你来做什么呢？圣人刚离开长安，你怎么不送圣驾到华清宫呢？”李瑁看着桃子，警惕的问：“你要是还没消气，尽管动手。横竖我现在毫无还手之力了。”

　　“哈哈，你想什么呢？我和你没什么冤仇，我阿娘也嘱咐我说不要抓着不放。我今天来只为了一件事，你想一直这么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呢？还是想振作起来，有一番作为？也好叫世人不能小看你！”桃子眼光灼灼，紧盯着李瑁，不容他躲闪。

　　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李瑁只觉得心里一团火烧得旺旺的，炙烤的他浑身燥热！李瑁想要拒绝，但是那些闲话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杨玉说得没错，谁是受害者，主要看谁的大腿比较粗！

　　深吸口气，李瑁用梦幻般的语气轻声道：“我要怎么办？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