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爱玲粉丝

153、意有所指

　　李珍的话叫李亨脸上一红，心里暗骂他多事。李隆基最喜欢夸耀的就是他这一辈兄弟和睦，刚才李珍的话分明是说太子对弟弟妹妹并没那么照顾，只是嘴上便宜罢了，偏偏李珍是岐王的世子，岐王是圣人的兄弟！李亨只能忍气吞声，装着大度，和李珍打哈哈：“你还真是个急脾气，我还没把话说完，你就出来冒充荆轲聂政，帮着圣人打抱不平来了。这样我和你算算！”说着太子就要和李珍仔细掰扯了。

　　“我不和你算这个，我只想说一句，盛王是圣人宠爱的皇子，尚且是困顿到如此境地。为了法会要把自己阿娘的遗物拿来充数，我想问问，在座的有谁能和盛王一样，坚守身为皇室子孙的底线的？”李珍的话一出来，在场的人脸色都难看起来。杨玉先是一愣，接着心里暗叫不好，有人要对自己动手了。

　　身为皇子公主，看起来锦衣玉食，生活无忧，但是这些人也有自己不能碰触的红线，那就是不能与民争利，作为皇子公主的做生意是不准的。这也是为什么在这个社会里商人的地位很低的原因。这是为了防止权钱交易的发生，为了不叫这些宗室们随便攫取大量的金钱，更是为了稳固统治。

　　杨玉做的那些真的摆不上台面来，皇帝的情人，依仗着宠爱，做钱庄生意，成了大唐的顶级富豪！这个话要是传出去，不说别人，就是杨玉那些合作伙伴们就疯了。倒也不是他们激动，竟然能和传说中的太真娘子共事。而是他们会疯狂的践踏一切法规，反正我们的靠山很硬，谁敢动我一个试试！

　　李隆基之所以能容许杨玉，第一是因为杨玉很自律，她不会依仗着皇帝的权势做太过分的事情，当然要说杨玉公私分明，完全不依靠皇帝的权势，那根本是个笑话。就凭着她是太真娘子，她躺在李隆基身边这个身份，所谓公私分明就不存在。杨玉会克制自己自己，李隆基也掌握着宠爱的分寸。他会给杨玉打开一些方便之门，但是不会纵容她利用权力做出格的事情。当然杨玉也不会这么傻。

　　第二是因为杨玉做的事情很符合李隆基的利益，边镇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了，怎么把边镇节度使们手里的兵权平安的收回来，是个很严峻的考验。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大祸！李隆基不是傻子，也不会鲁莽的蛮干。从经济开始入手，是个很好的法子。因此李隆基不会反对，还会鼓励杨玉呢。

　　但是一切事情都有利弊，圣人对那些兴起的商业采取了默认的态度，民间自然开始变得重商起来了，尤其是商业带来的利润，可是远比种田来的多，来得快啊，民间风气如此，上层社会自来领风气之先的。长安城中越来越多的奢侈品，天下各种新奇的好东西，怎么不叫人心动啊？

　　而且手里有权，办事就比别人容易的多了，那些宗室和豪门开始插手了生意了。李隆基脸色难看，他当然知道放纵权贵们经商敛财带来的危害，可是碍着杨玉的面子，自己一直没表示。谁知会被李珍这个刺头给提出来，还当着娘子的面！自己要怎么表态呢？

　　李隆基镇定一下，对着李珍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朕不是那种听不得纳谏的皇帝！”谁知李珍却是看着李琦，示意李琦有话说，李琦低着头，装着没看见李珍的示意，两个人在众人跟前打起来眉眼官司。杨玉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两个表演哑剧，心里冷笑着，还真是演技高超啊，老李家的人家天生都虚伪！

　　李隆基不耐烦地哼一声，李琦只能硬着头皮上来说：“圣人可知道，最近长安……”杨玉做梦也没想到李琦有这么好的口才。他先扬后抑，开篇就说现在长安如何的繁华，什么货通天下，天下的奇珍异宝都汇聚到了长安，描绘出一幅盛世的图卷，接着话锋一转，说这些天下的奇珍异宝，虽然好，却蛊惑了人心，养成了大家奢侈和攀比的不良心态，什么为了一颗西域来的珍珠，一掷千金。那些胡商们趁机放高利贷，长安的地价已经是翻了几倍了。一般三品以下的官员们都开始觉得生活的压力太大了。天下不少心怀报国志向的青年才俊来了长安，却无法立足，成了理想在他乡，最后只能回故乡的可怜人。

　　接着李琦话锋一转，自己每年有多少的收入，俸禄是多少，食邑的赋税是多少，若是放在以前，自己的生活肯定很不错，但是现在却捉襟见肘，为什么，因为自己的妻子要昂贵的首饰，美丽的丝绸和胭脂香粉。这些都只是冰山一角，全家上下的生活都要跃升一个档次，出门要有昆仑奴，要有新罗婢，要有五花马，这都成了维持皇族体面的标配了，而且人情来也跟着水涨船高。长安和洛阳的皇亲国戚，宗室贵族，功臣之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生活状态。

　　收入没增加，但是生活却奢侈起来，有些人开始搜刮农民，但是农夫们也要吃饭生活啊，一年庄稼收成就那么多。大家看着商人们富得流油，都开始跃跃欲试了。李琦最后表示，自己拿出武惠妃的遗物并非是别的什么意思，他是是在没办法了。因为李琦不想加重自己封地上百姓的负担，也不想作违背规矩的事情。

　　杨玉都要为了李琦鼓掌喝彩了，她真该叫人把李琦今天的话整理出来，然后作为范文给桃子：老娘花费了多少心思，你怎么就不如人家呢，看看人家的议论文写的，高考都是满分作文。你呢！

　　李隆基却没一点心疼花费在桃子身上的天价补习费，他被李琦在不经意之间架在墙上下不来了。皇族做生意，这肯定不允许的。但是杨玉可怎么办呢？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杨玉做生意的事情，肯定会被人知道的，要是自己不叫别人染指，不患寡而患不均。到时候咬起来，自己就没办法控制场面！

　　若是要管，杨玉会怎么像呢？李隆基下意识的要看向杨玉，谁知杨玉却是笑着说：“真是振聋发聩啊，我真是莽荒了，回想着灾情，却忘记了体谅下诸位。今天这些捐献还是请各位收回。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散了吧！”杨玉果断结束了今天的法会。

　　众人很是为难，已经捐出去的钱能拿回来吗？拿回来，自己要不要做人了？这不是拂了太真娘子的面子，更是在质疑圣人的错误。于是这些人立刻表示，自己没有任何不轨之事，这些都是他们自愿的，为百姓做事，是义不容辞的。杨玉见着众人如此坚决，也就顺水推舟了：“多谢各位鼎力相助，不如这样，我里一个章程出来，大家都能监督捐款的去向，和怎么使用的，万事都要有法度，我们按着法度行事，可以最大的杜绝弊端。”杨玉表示一切都要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见着杨玉如此说，众人松口气，刚才圣人的脸色可是黑得吓人啊，幸亏是太真娘子出来帮着缓颊了。要是圣人一怒，不是迁怒到盛王身上，就是开始调查谁去做生意，与民争利了。两个结果，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行太真娘子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啊！想到这里，众人看着杨玉的眼神都冒着星星了，李林甫是立刻嗅到了杨玉话里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一场法会就这么结束了，大家走胆战心惊的等着后续。谁知圣人和太真娘子似乎忘记了这个事情。

　　这天杨玉正安静的看一本书，却听着咸宜公主来了。她难道是帮着李琦说情来了？杨玉放下手里的书本：“叫她进来。”这些天太真观安静的出奇，那些想要走门路的一个不见了。因为圣人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来太真观了，也没召杨玉过去。在旁人看来似乎是皇帝厌烦的太真娘子的兆头了。这些人的鼻子比狗还灵敏，脑子转的比电风扇还快！可惜，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没想到咸宜公主竟然这个时候来了，她是担心自己恼恨李琦，要在皇帝跟前说她这个小弟的坏话么？可惜杨玉想错了，咸宜公主带着个小姑娘笑嘻嘻的进来，完全不像是帮着小弟说情的。

　　杨玉见着那个女孩子，只觉得眼前一亮，这个女孩子虽然不是一等一的样子，但是浑身上下有种气度，叫人看着很舒服。“给太真娘子请安啊！娘子安康，这就是我说的卢奂的女儿，唤作卢文姝。”咸宜公主对着杨玉挤挤眼，一副媒婆上身的样子。卢文姝对着杨玉恭敬的下拜，口齿清晰的说：“太真娘子安康万福！”

　　“起来吧。”杨玉拉着卢文姝起来，宾主坐下来，寒暄之后，杨玉问了卢文姝的年纪，可读过什么书，在家喜欢做什么。看样子卢奂对女儿的教育很好，卢文姝不仅是读了的什么女则女戒之类的，还学了诸子百家。咸宜公主笑着说：“她的父亲和崔嵩是旧交，又是亲戚。因为她父亲卢奂要去陕州做刺史，因此只能把女儿暂时放在我这里，等着那边安顿好了，再接了她回去。”咸宜公主和杨洄和离后又嫁给了崔嵩，崔嵩和卢奂是朋友，更沾亲带故的。

　　“正好，你可以时常带着文姝来这里，我现在正想找人说话呢。好了，我们说的话你们小孩子不感兴趣。珍珍，你带着文姝出去走走。”杨玉叫了珍珍来，带着文姝出去了。卢文姝站起来，对着杨玉叉手拜了拜，才跟着珍珍走了。

　　“怎么样？我就说这个孩子很好。举止温和进退有度，言语不多，但是很沉稳。不像是那些被惯坏了的孩子，任性骄横。我想桃子肯定不会喜欢那种脑子空空，只知挥霍的粗俗女子。”咸宜公主对着的杨玉大力推销着卢文姝。

　　“孩子是个好孩子，就是我担心桃子和她能不能投脾气。再说了，我现在都成了过街老鼠了，你能确定卢奂不后悔吗？”杨玉苦笑了下，桃子有她这个阿娘，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咸宜公主一愣，她猛地想起那天的事情，苦笑着说：“娘子何必自寻烦恼，他们不过是嫉妒娘子深得圣人恩宠罢了。找到点机会就煽风点火的。我可不是为了李琦说情来的。这个孩子越发的脾气古怪了。那天之后，我先找他，责怪他不该这么鲁莽，当年的事情他也不理解，再者说了十八还没说什么呢。结果李琦抢白我一顿，说什么他不是针对娘子，是真心为国家担心。还说只要娘子深明大义，就能理解他的作为。我逼着他来给娘子道歉，谁知他却不肯。我也没办法了。”说着咸宜摊摊手：“我问心无愧，娘子要是恼恨李琦，只管教训他就是了。”

　　还真是皇家塑料手足情啊！杨玉一笑：“我记恨他做什么呢。我虽然是个女子，也知道这里面的厉害。人心最是贪婪，谁嫌钱多呢？一山看着一山高，手里的权利很容易就成了赚钱的工具。这么下去，真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好了，我们女人不管那些事情，谨守本分就是了。”杨玉很大度的表示，她不会责备李琦。李琦说的很对！

　　咸宜公主见着杨玉如此态度，也松口气。和杨玉说了些别的闲话。

　　正在两个人闲聊着没营养的衣裳首饰之类的话题，就听着外面桃子生气的声音：“你什么意思啊？我最讨厌你这样的。不就是读书好吗，跩什么啊！”就听着卢文姝不紧不慢的说：“心中有山，眼看什么都是山。我只是就事论事，却不知道怎么触动了殿下的心病。对不起，是我莽撞了！”桃子气结，吱吱喳喳的还要和卢文姝理论。

　　谁知卢文姝不知道说什么，好像走远了！紧接着桃子就像是旋风一样闯进来，对着杨玉跺脚抱怨起来：“她是谁啊，把她弄走！”

　　杨玉笑着说：“是你咸宜姐姐亲戚家的小娘子，她的父亲去陕州做刺史了，暂时不方便带着她，因此就放在你咸宜姐姐的家里。我想着她读书好，想着叫她时常进宫来，和你一起读书好不好？你的功课最近有点退步了啊。是为了什么啊？”其实桃子的成绩很好了，教导过桃子的先生们都认为桃子是个很聪明的孩子，但是就有点贪玩。若是叫桃子做个研究学问的人恐怕是很难了。

　　这个卢文姝一看就是个能静下心的孩子。杨玉想叫他们两个在一起读书，不管今后怎么样，只希望卢文姝能影响桃子，叫桃子也学会静心，不要再吱吱喳喳的。

　　听着杨玉的打算，桃子顿时苦着脸，开始耍赖了：“我不要她和我一起上学，鼻子看人，眼睛都要长在头顶上了！”

　　“这个话题以后再说，刚才你冒犯了客人，去道歉！要是敢阴奉阳违，我就立刻叫文姝进宫来，和你一起读书！”杨玉一瞪眼，桃子立刻蔫了，委委屈屈，嘀咕着出去了。

　　看着桃子的背影，咸宜笑着说：“桃子又长高了不少！真是快要成大人了！”杨玉无奈的叹口气：“孩子长大了，我也老了！”

　　“娘子怎么会老呢！我一直想求娘子，讨个保养的秘方。”咸宜公主奉承着杨玉保养的很好。

　　送走了咸宜公主，珍珍进来，看了看杨玉的脸色，试探着说：“盛王竟然对娘子恩将仇报，当初娘子对他那么照顾。谁知竟然是个小人！”

　　杨玉冷笑一声：“你说对一半，他的目标不是我，是太子，打击我只是顺手罢了。你想想，圣人这些天在为难什么？太子竟然对宗室做生意的事情一无所知，你相信吗？他到底陷进去多深，都做了什么？咱们这些年，仰仗着圣人，生意顺利不少。可是我每每静下来，却是心里没片刻安宁，如同身处波涛巨浪之中！”

　　珍珍刚要说话，却忽然脸色一变，原来是皇帝来了。

　　“谁惹得桃子生气了，那个小子气急败坏的，竟然要发奋读书了。还和我说今后要我亲自教导他练字。其实桃子的字写的不错了，就是年纪小，浮躁了些。怎么是谁笑话他了？”李隆基一身轻松，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杨玉忙着站起来，笑着说：“大概是桃子一直自以为他是天下最聪明的孩子，谁知山外有山，这次见识了真正的厉害的，自惭形秽起来了。不过他还能鼓起勇气，奋起直追，也算是不错了。”杨玉缓缓地把咸宜公主带着卢奂的女儿来说了。

　　李隆基沉吟一下：“娘子可喜欢卢奂的女儿？想要她做桃子的王妃吗？”

　　“我喜欢不重要，还要看桃子和卢奂女儿的缘分。我想叫她进宫来和桃子一起读书，三郎看呢？”杨玉一心为儿子的婚事的操心，仿佛对外面的风雨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在乎。

　　“娘子看着安排吧。唉，儿女都是债！”李隆基叹息一声，杨玉心里一动，皇帝要摊牌了。这几天李隆基都没来太真观，并不是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认为的皇帝想起旧事，开始疏远厌恶太真娘子了。而是皇帝实在没时间！

　　当天晚上，李林甫竟然把一份名单放在了皇帝面前，里面都是皇子，公主，宗亲们利用特打压商户，强买强卖敛财的。里面人员，事情经过，证据都很齐全。李隆基看着那份名单气的面如金纸。

　　李隆基气的差点把书案给推翻了，最后恶狠狠地说：“都要严查，不能放过一个！”别人也还算了，永王李璘竟然为了在长安发展房地产，杀人放火，逼着居民们离开自己的家，然后他用极低的价钱收买了这些房屋，推倒重建赚了不少的钱！这么下去，大唐的江山真的要完了。

　　李林甫答应一声，但是却没有任何动作，他迟疑的看看皇帝：“圣人霹雳手段，但是这种事情宜缓不宜急，若是他们扯了——”

　　“扯了什么——”李隆基不悦的开口，但是话一出口，他就明白了，牵扯到了杨玉可怎么办呢？太真娘子名声赫赫，同样恒泰钱庄也是名声赫赫。

作者有话说

　　资本与权力。皇帝也很为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