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帘外》鳯舞鱼跃

80、化姻

　　卫老爷和卫夫人正在房中等卫邑夫妇二人，见二人疾行而至，先让坐下吃茶，卫老爷方说：“老三，你这回去太仓都做了些什么？”

　　等卫邑一五一十说完，卫老爷又问道：“给上头分了多少？”卫邑又说了一通。卫老爷若有所思，叹道：“只怕满足不了。”卫邑道：“我们和两位先生讨论了许久才定的，父亲若是觉得不合适，我们就逢年过节的时候多孝敬点给他们罢。”

　　卫老爷没有回答，只说道：“南方那边昨天来电急要布机五台、炼钢炉整套设备三套，说是备以军用，让我在随便哪个厂里划出块地方。”

　　卫邑大惊：“爹！为何管我们要这许机器设备？他们一不做生意，二不互袭，每日有的是我们这样的人轮流孝敬，怎么光找到我们呢！这哪是划出块地方，就这八样东西，他们两张嘴皮子一巴巴，咱们辛辛苦苦一整个厂就得拱手相让。”

　　卫老爷不接儿子的话，自己接着说道：“还有一事，刘县长昨天与我说亲，明白说了他家没合适的子侄，只有两个得力的左右手，问我们有没有合适的丫鬟或女做能够联姻。”

　　卫太太道：“这算哪门子联姻？他先说家里没合适的亲戚，只有手下，这不就是让我们把大丫鬟送过去？那是当他手下的夫人，还是当姨太太？”

　　卫邑问道：“爹，大哥二哥他们怎么说？”

　　卫老爷道：“你们先说说有何看法。”

　　卫邑望向盈翕，盈翕见卫邑不开口，也不能就此在公婆面前冷场，思索片刻后道：“看来这就是县长没说明的意思，又想和我们有联系，又不想和我们有紧密的平等的关系，那便只能在得力助手上想办法。”

　　卫夫人叹道：“还是儿媳妇想的我和一样。如果真如他的意思，我们该如何做？”

　　卫老爷看向儿子：“你说，你不是主意多么。”

　　卫邑道：“咱们家没合适的，就推了罢。”

　　卫夫人道：“我和你爹商量来着，你房里两个丫头倒是合适。”

　　卫邑试探地问道：“爹，您是不是还没和大哥二哥他们说？我想大嫂二嫂屋里的要么年纪大点，要么长相一般，要么是兄嫂的鼎力臂膀，都没法动，只有我们屋里，还有五六个闲人。”

　　卫老爷苦笑道：“算你明白，我也没办法，只能与你们商量，大的不能得罪，小的也不能得罪。”

　　卫太太对丈夫道：“真没想到被老爷说中了，早知道你还是不去赴任为好。”

　　卫老爷道：“不赴任就更不好了，更加到处拿捏。”

　　盈翕不作声响，她公婆两人的对话让她心中泛起一阵阵涟漪，如果说在这片数一数二的的卫家都被上头牵着走，那说明外面形势复杂的厉害。

　　“之前几年还好好的，怎么现在花头精这么多。”卫邑愤愤然，抓起圆桌上的杯子，发现杯身很轻，打开杯盖，里面空空的，不由得蹙眉叫道：“水！”屋里的小丫头连忙跑进来，给三少爷倒上一杯安神茶。小丫头又伸手取杯子给三少奶奶倒上，盈翕道了声“多谢”，等着杯子放到自己面前。

　　卫太太道：“老三，你刚才算的不对，儿媳们家里带来的丫鬟是不会送出去的，贴身丫鬟也不是我们能做主的，所以去掉喜雨和秋岚，除了你屋里一个刚能做事的小丫头，我想来想去，也就妩儿和六儿两个丫鬟合适，她们也算见过世面，又生得干净，如今嫁了去，几方就能都安生了。”

　　卫邑听母亲这样说，虽然叫了水，可杯子一点没碰，就在一旁听着，现在见母亲挑明了说，只能道：“喜雨和秋岚是不能动的，妩儿六儿是从小伺候我的两个丫鬟，况且妩儿和二哥屋里的姒儿是双胞胎姐妹，要是妩儿过去，姒儿一个人就孤独了。当然，如果咱们家需要，也只能让她们出去。”

　　卫太太道：“不是咱们家需要，是县长需要。”

　　卫邑不满道：“还不是咱们家需要！”

　　盈翕见状，连忙打圆场：“喜雨和秋岚的事，我也时常想着，要不我去问问？”

　　卫老爷道：“不必不必，我和你母亲平日里看着，这两个姑娘明事理的，我们喜欢，我手下有两个理事的人，聪明肯干能吃苦，人也老实，薪水都差不多，也算体面，想着适合她们。平时男人做事，喜雨和秋岚也能一心一意在屋里做事，也用不着攀比，今日想一并和你们商量算了，免得外头的老是来打我们家的主意。”

　　盈翕连忙谢过，道：“爹爹，县长可有说什么时候？”

　　卫太太抢先一步答道：“你爹就是为这事发愁呢，县长说下月二十九是好日子，我看满打满算四十来天，这算怎么个备法？是按小姐还是按丫鬟来？酒钱礼钱咱们家出，还是他那两个手下自家人出？两个男人什么脾性什么家庭都不清楚，要是都差不多那还好说，要是一个好一个差，咱们家嫁出去的也算半个主子，好的还能说上话，差的说一句就劈头盖脸的打，那就是丢我们卫家的脸了。”

　　卫邑道：“我们先回屋里说说，明天我再叫人打听一下，再做决定。我想，如果对面是好的，那还说得过去，要是脾性一般的，还得从奶奶屋里挑两位拿得出手的姐姐才能镇住。”

　　卫太太听着，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连忙喝道：“你可要死了！平日的聪明劲是被困昏了头么，奶奶屋里的丫鬟都是体面人，你这样说法不怕你奶奶罚你？简直是我们卫家自己赶着作践自己了！”

　　卫邑突然也觉得自己说错话，连忙道歉：“爹妈，是儿子说错了，我只想着奶奶屋里任何一位姐姐都拿得出手，由她们出去，想必就算有脾性不好的，也不敢对咱们卫家怎么样，却把门头脸面一事忘考虑，还望父母原谅。”

　　卫老爷道：“你奶奶屋里的大丫鬟，给有头面的手下当老婆那是真正作践自己了，哪怕给普通富户当主母，都使得。”

　　卫邑头点得如鸡啄米，连连答几个“是”。卫太太侧头看了一眼落地钟，竟然不知不觉过十点，便给老爷递了一个眼色。卫老爷明意，便道：“机器的事，明日我在用早时间给大家说一下，嫁娶的事，你二人回屋商量一下。时间不早了，你们回去吧。”

　　卫邑和盈翕依言回到自己屋里，倒是睡不下了。盈翕连忙把喜雨秋岚叫来，几句话将缘故说明。两人听罢急得快哭了，不愿离开小姐，原本能在陌生环境中结伴而行，现在要是走一个，另一个就寂寞了，如果两个都走，谁保证自己能遇到一个好的？又有当家老爷说要许给家里管产业的经理，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以后好歹是个小小的经理太太，家里要是有不顺意，还能让主人评理，横竖都是赚的。

　　盈翕长舒一口气，对卫邑道：“我也是舍不得她们的，她们若是走掉一两个，那我便成了孤立无援之独木，简直挖我心肝断我手足。”卫邑笑道：“你们放心，你们小姐与你们开玩笑呢，哪户人家好意思把陪嫁丫鬟支走，那真是要被笑话和看不起的。去把妩儿六儿叫来吧。”

　　两个贴身大丫鬟不一会儿来到夫妇二人面前，这次轮到卫邑开口。妩儿听罢，如晴天霹雳，伏地痛哭，六儿满脸涨红，低头不语。

　　盈翕见状，只能先把六儿搀扶起来往旁边的凳子上坐下，又扶起哭作一团的妩儿，往墙边的扶手椅旁走去。

　　妩儿被带着勉强行至半路，猛地跪下哭道：“请少爷少奶奶做主，留下妩儿罢！妩儿自思对主子兢兢业业，只求今后当小猫小狗养着，给口饭吃就行，千万别把妩儿送去那平白无故的地方！”

　　盈翕素知妩儿平日里善于照顾主子，现在见她哭成这样，不好说什么了，劝也不是，推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看卫邑的吩咐。

　　卫邑道：“你且起来，夜深人静的哭成这样，被老爷太太，大少爷大少奶奶听到实在不妥，你先坐椅子上去。”

　　妩儿闻言，只能收起眼泪，抽泣地走向椅子，缓缓地搭着屁股坐下。

　　卫邑安慰道：“我明日里去给你们打听打听，想必刘县长的手下，不会是差的，与其在我屋里做丫鬟，不如去做他们的夫人，也算在我跟前这么多年，给你们谋的好生活。”

　　妩儿听罢，哭道：“妩儿情愿在少爷跟前当牛做马！”

　　卫邑柔声劝道：“县长发话，我们也是没办法的，妩儿就当为了卫家吧。念你们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这里有三万大洋，你们每人一万五给自己存起来，以后留备急用。”说完又宽慰几句，让二人回去。

　　妩儿和六儿并未回下房，两人坐在院中的台阶上相互靠着。妩儿低声抽泣道：“莫非是少爷嫌我了。我就平日里多叫两个菜，其他时日都是尽心尽责的。我们少爷长得好看，我只想在他身边每天瞧着就满足了，我可以说，没人比我们少爷更好看的了，就连大少爷和五少爷都比不上。六儿，想一想，如果我今后成日面对一个不好看的，那我情愿死算了！”

　　六儿道：“谁不知道你想当少爷的姨娘，可自从少奶奶进府，咱们少爷越发的规矩，除了对你给他做事后微笑一下，再没别的了。刚才少爷就是明摆着不要咱们，你还硬贴着就……”

　　妩儿茫然说道：“难道是喜雨和秋岚和我不对付，或者少奶奶怕我和少爷多说话……”

　　六儿连忙把她的嘴捂住，“你可千万不能这么说，凭良心，喜雨秋岚从未对我们不好，她们是新跟进来的，平时都是听我们的，少奶奶也没少对我们好，你瞧瞧你现在头上戴的脖子上挂的，还是少奶奶从自己箱子里翻出来赏的呢。”

　　妩儿听罢，更是伤心：“可少爷为何要赶我走啊！”

　　“哪是赶你走，是我们俩都得走。我算明白刚才少爷说话的意思了，现在收做姨娘的少了，要是早五六十年，少爷就能收我们当姨娘，妩儿，别哭了，回去睡觉吧，谁让咱们是这个命呢。”

　　“你不喜欢少爷么！你怎么这样坦然，没心没肺的，你不希望天天看见少爷那张漂亮的脸么！”妩儿生气地一把将六儿推开，蜷缩着，双臂将双膝抱得更加紧了。

　　“妩儿！你怎么这样想我！少爷好看的像高高在上的神仙，我进府的时候就告诉过自己，能在他面前伺候就是福分了，别的不敢想，我们是奴才，主子让我们干嘛我们只能照做，大少爷屋里的依儿艾儿都没当上姨娘，我们更别想了，你看我，赶不上就不想，况且依儿艾儿就算当上姨太太，在这府上还是大少奶奶跟前的丫鬟，所以，咱们好与不好，也没法说呢。”

　　“我要找姐姐说去！”妩儿将耳朵塞住，不想听六儿的唠叨。“你姐姐姒儿在后花园那边，你现在半夜里跑过去，且不吓人？明天我陪你去罢。再说了，一下子能给我们一万五大洋，一万五呢！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那妩儿独自在台阶上哭了一会儿，院中的虫鸣声声入耳，不知过了多久，恍惚中听到少爷的声音：“妩儿，外面凉，回屋里睡吧。”又依稀感到自己整个人靠在温暖的肩上被拉进屋去，她呢喃地叫着：“少爷少爷！”随后门被带上了。

　　妩儿被六儿推醒，六儿道：“起来干活吧，昨天少爷把你背进来的，要不然你得在外面睡一晚上。”

　　妩儿摸着胳膊，努力回忆着，问道：“少爷对我说什么了么？”

　　“没有，只让我好生看着你，就回去了。倒是你自己，‘少爷少爷’的叫了一整晚上，弄得我现在都没精神。快梳洗吧，还要去屋里伺候呢。”

　　妩儿出神道：“我缓缓，你先去吧。”

　　六儿回头，对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一番，道：“你可别为了少爷做什么傻事，到时候整个卫府被连累也说不定。如果运气好，你当个经理太太，以后家里也能有一两个人伺候，算是咱们翻身了。”

　　妩儿身体震了震，“你怎么这样说我，我、我……”

　　“妩儿，咱们在一起二十来年，我会不了解你么？剪刀什么的我收起来了，除非你敢硬着脖子朝墙上碰。不过你既然敢这么做，也得为你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少爷考虑，你是要他以后好呢，还是以后不好？”

　　“我、我、我没有……”妩儿的心思被好姐妹猜到，越发委屈起来。

　　“既然没有就打起精神来，做丫鬟的这样哭哭啼啼，可不是病西施，要被主子赶走的，上午的差我都扛下来了，少爷知道你昨天迷糊，也没叫你，下午你得走出去露露脸。”

　　妩儿被六儿说得无地自容，只能起来，草草梳洗一番往厨房去。

　　妩儿和姒儿虽为亲姐妹，可在这大府不同房里听差，也不是一下子就能碰上面。妩儿朝后院西式洋房走去，穗儿见妩儿过来，知道是找她姐姐，便笑道：“姒儿跟着少爷出门了，妩儿妹妹有什么事和我说，等她回来让她来找你。”

　　妩儿闻言，越发无趣，随便寒暄两句就往厨房去。厨房里的林嫂见妩儿进来，照样满脸堆笑，把她领到一排食盒前，指着其中一个道：“这是三少爷三少奶奶的下午点新，姑娘仔细烫手，趁热拿去。姑娘今天想要吃什么告诉我，给你多留两个菜。”

　　妩儿向食盒望去，一个碟子里摆着十二块半截拇指大小的六色小糕点，两个小盅里各卷着一筷子鸡油汤面，两个小勺碟里各盛着一个酱好的五香鹌鹑蛋，妩儿不由得出神起来。

　　“哎呦妩儿姑娘，你在想什么？快拿过去罢，这面过一会儿就涨开了。”妩儿听见林嫂一阵催促，才将神提回来，微微一笑道：“林嫂，我今天不要。”

　　“姑娘客气了，有什么要不要的，都是自己人，你说一声，我叫人给你和六儿姑娘送进屋去，只说是少爷要的就完事。”林嫂说着，两眼瞅着灶台，说道：“今天有做红烧肉酱煨蛋，我多烧几块，多放几个蛋，晚上你们拿汤汁拌饭，好吃得很！”

　　妩儿听闻，心中越发觉得没意思，道了声“多谢”，提着食盒就走。那林嫂见三房的大丫鬟转身走了，便心中打起鼓来，私以为刚才出言不对付，知道妩儿时常喜欢多要些好菜，便在厨房里扫视一番，又抽空做了她爱吃的虾肉饼，亲自跑去送了。

　　谁知妩儿在房内闷坐，六儿听到叫声迎出来。林嫂悄悄说道：“六儿姑娘，要是厨房有招待不周惹妩儿姑娘生气的事，麻烦姑娘替着说说话。”

　　六儿道：“没有生气，林嫂对我们这么好，我们生什么气呢。”

　　林嫂道：“哦，那是我多想了，我看妩儿姑娘今日在厨房里呆呆看着，说两句话拔腿就走，我还以为昨晚上的菜不合姑娘胃口。”

　　六儿知道缘故，不好说明，只笑道：“好的很，嫂子别往心里去，她就是身上不痛快。”

　　林嫂听了，说道：“那我得空后去煮碗红糖水煮蛋来瞧姑娘。”

　　六儿把林嫂送走后，打开食盒，见那虾肉饼子还是热腾腾冒着烟，连忙转身进屋。将整个碟子送到妩儿眼前，道：“我的大小姐，人家林嫂忙成那样，还特特地地给你送来，还问你是不是生气什么的。林嫂都能看出来你今天不对，你可收起心情罢，别让主子们瞧见，免得惹笑话。”

　　妩儿正闭着眼睛，她昨晚吃了很多水煮虾，今天这炸得黄灿灿香喷喷的虾饼虽然已经紧贴鼻孔，突然之间一点胃口都没有，还泛起恶心，将六儿猛的推开，干呕起来。

　　六儿大惊，连忙将碟子就近放下，直冲妩儿身旁替她捶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问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妩儿道：“没事，你放心，我好好的，只是心里不快活，刚刚闻到虾肉的腥味引起的。”

　　六儿轻轻地拍着妩儿的背，问道：“喝点绿茶吧，龙井？碧螺春？还是毛峰？”

　　妩儿摇摇头道：“我什么都吃不下。”

　　“没叫你吃饭，茶水总要喝吧，瞧你都呕得眼眶红了，让人看见多不好。”说毕，六儿起身，翻找一圈，道：“给你泡碧螺春吧，现在吃正好。”

　　妩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咽咽地说：“你瞧，我俩是个伴，平日里啥也不缺我们的，还能天天看见少爷，没事的时候还能去后院子里找我姐姐她们说话，一天天就这么快快活活过去了，要是你我分开走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呢。”

　　六儿已经拿着杯子回到妩儿身旁，道：“那就把日子尽可能好好过，少爷说我们是‘联姻’的，真正的联姻我知道是指望不上的，我只希望能在外头做的体面点，让主家长脸就行。”

　　妩儿道：“我没你这么看得开，我怕再也看不到少爷了。”

　　当日，两个丫鬟出奇的有空，卫邑夫妇不传她们，也不传喜雨秋岚，与卫太太和大哥大嫂他们几个一起在老太太屋里说了一整天的话。

　　卫老太太竖着一张脸，面色极其不好看，愤愤说道：“我看刘县长是没安好心，这是让我们出嫁小姐的排面得丫鬟的待遇，横竖都让他们赚了，话是说不上，到时候说姻亲呐姻亲呐，事情倒是一样不少做。有聘礼的说法么？”

　　卫太太道：“手下的人，能有多少排面。”

　　老太太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新上任的县长，拿我们试试刀。”

　　底下人闻之，皆不敢说话。

　　老太太又道：“你们这些男丁，真要快点立起事业来，瞧瞧这段日子，这边来试探一下，那边来试探一下，一个小地方，弄了几个说话的？能不乱么！不是奶奶今日说你们，想想我祖上也是朱明王朝的嫡亲王爷家，本想鞑子没了，支持我们的又会重新来过，可是呢，越来越混，现在竟然南方那边不忘记要东西，就连一个小小的县长也要踩一脚！我这老婆子没力气管这些了，你们自己想着怎么有建树，以后能为家族多说上话。”

　　老太太说话分明的很，一口一个自己是朱明王朝的公主，又一口一个儿孙们要争气，撑家门是男儿的事，将府里上下男丁说了个遍，唬得众人都不敢出声。

　　众人又说了借机器的事，老太太连声道：“都给都给！押着最后一天，拿不怎么样的给去！”

　　好不容易到了晚饭时间，老太太气道：“你们自己回屋去吃，我是吃不下了。”众人一阵苦劝，差点在地上跪出一片，老太太才道：“你们莫劝我，大家待了一天都累了，回去罢。”众人只能作懊恼和不舍状，三三两两散去。

　　厨房听到老太太的吩咐，又连忙把装盘的菜分出来，让小丫头们给各屋送去。妩儿和六儿眼瞧着两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双手各提一个三层食盒进院子，冷笑道：“听说老太太对这事生气呢，说不定不用我们嫁出去。”

　　六儿推了一把：“快起来进去伺候罢，别做白日美梦了！”

　　妩儿撅着嘴道：“哪里白日了，太阳都要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