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章鱼超可爱》甜鸭鸽鸽

51、Chapter 51

　　拥有黑豹般流畅线条的重型机车载着菲尔瑞在城市间穿梭。机车和悬浮车走的是不一样的车道，他们冲上散发着荧光，仿佛光缎铺就的云间桥，扑面而来的风凶狠地拍打菲尔瑞的脸颊和头发，吹得他的耳鳍像旗帜一样呼啦啦地飘扬。

　　“唔……唔！”

　　少年连忙闭上了嘴，脸皱成一团，俯身想埋进机车的背脊里。然而这辆机车并没有挡风玻璃，他略惊慌地眯着眼睛，从眼睫和风的缝隙里望见了和坐地铁、坐悬浮车浑然不同的风景。

　　四周没有纤薄却坚实的车壁保护，只有他和身下奔驰的机车，仿佛是他自己长出了两只轮子，以飙车的速度自由自在地穿梭于钢铁丛林。

　　他们飞过了人群，超过了悬浮车，高速中，连司空见惯、光污染似的投影也变得光怪陆离，变成细碎又大团的色块，在菲尔瑞眼膜上一闪而过。

　　菲尔瑞试着把手从机车上挪开——果然，并不需要他操作的机车自顾自地按照导航前行。帕提斯载他从穆利纳斯家到自己家的那一回到底是收敛了许多，远不如这回自动导航的速度刺激。

　　少年捂住脸，又忍不住张开指缝，想趁风不注意，悄悄偷看疾驰的风景。他的头发好像也跟他不受控制的耳鳍一样投敌，噼里啪啦地打他的耳朵和脖颈。他只好拉高衣领，大半张脸都缩进领口里去。

　　“你怎么不开防风？”

　　有个声音忽然说。

　　菲尔瑞一怔，茫然地往左看看，往右看看。

　　一张光屏在他眼前刷地展开，上面写着：［你看我。］

　　菲尔瑞：“……啊？”

　　车、车载智能？

　　他想起这个名词，本来想说的，展现一下自己刻苦学习的常识之一，但张嘴就被风呛了一嘴。

　　“是的傻瓜。”帕提斯的机车说，“你怎么不开防风？”

　　原来你有防风功能的吗？

　　“是的傻瓜。”机车说。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弧形屏障在菲尔瑞面前展开，小章鱼的头发立马垂下来了。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几缕碎发贴在他绵软的面颊上。

　　机车：“不客气。”

　　菲尔瑞：“……谢谢。”
　　顿了顿，他有点奇妙的不甘心，总觉得错过了一个表现自己学习成绩的好机会，于是力求自然地说：“你是帕提斯家的车载智能吧？”

　　机车用冷淡的男性电子音说：“不，我是他大老婆。”

　　菲尔瑞：“？”

　　大受震撼。

　　车载智能很常见，但像……像帕提斯的大老婆这种高智商的智能不多见，体量小到能装载在机车这种小型车辆上的则更高级。

　　车轮转成残影，他们把城市抛在身后。驶出市区，奔向郊野，周围的风景已然变成彩色的丝线。从非自然能形成的钢筋水泥，到被修整规划的绿树丛林，再到肆意自由的原野，天边渐渐出现了海平面。
　　像是驶过历史，穿越数百年的时光，追溯文明发展的过往。

　　微涩的海风，悄然而来。

　　菲尔瑞扬起脸，皮肤似乎感到了湿润的水汽。

　　机车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更快，直奔目的地的行程也短得不可思议。

　　菲尔瑞犹豫片刻，伏在机车背上摆弄腕表，有些生疏地给自己拍了张照。

　　照片中，他的蓝眼睛目光懵懂，白发乱糟糟地翘在头顶，身后是晴空万里。

　　再辉煌的时代，也有跟不上的尾巴。日新月异的世界，总会将部分人抛下。
　　E-B17，与其说是因为贫穷而破败，不如说是因为破败而贫穷。
　　这里毗邻公猎区，禁止开发为商业用地，联国严格把控狩猎证的发放，狩猎业的相应服务设施也全部公营。
　　久而久之，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用途：容纳难以在城市立足的贫民。

　　这里没有可观的谋生手段。因为正是无处可归之人，才会来到这里。而颓废又滋生了更多晦暗。

　　这种被抛弃的地方，究竟是顺应了潮流，还是被刻意引导而成的呢……？

　　机车放缓速度，如同野生的黑豹闲时地踏进久无人居的废弃之都，悄无声息地踱入半竣工的建筑群中，风在头顶呜呜作响。

　　菲尔瑞往左望望，又往右看看，半晌无言。

　　褪色的泛黄传单在地上翻身，不小心翻到了菲尔瑞的鞋子上。

　　少年低头看这张好像挺眼熟的纸张，想到这么大的纸本来可以把他整只章鱼都裹得严严实实。
　　但现在只能糊住他一只鞋。

　　忽然切换到人类的视角，才发现以前觉得高大的东西原来这么渺小。

　　好像这条他攀附在安比斯怀里才能走完的路，也没有那么长。

　　曾经关住他的小小水箱，其实塞不下他一条臂膀。

　　菲尔瑞缩回脚，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掏出一顶耳朵帽，垂下来的耳朵挡住了他的耳鳍。

　　“我们……先走走看吧。”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蹦下来，双脚落地。

　　机车闪着荧光蓝的车前灯，像是眨了眨眼睛，自发地跟在他身后。

　　菲尔瑞左顾右盼地寻找曾见过的、高高的、斜出来的屋顶——也可能是塔顶。
　　会露出红砖墙面的、很矮的楼房——也可能是小巷。
　　还有很长的、要走很久很久的、笔直的路。

　　好像每个地方他都见过，又好像哪儿都没有来过……

　　偶尔看到人，浑浑噩噩地游荡，见到他和守在他身后的机车，似乎都会变一变目光。

　　可供菲尔瑞寻觅的线索不多。
　　他认真想过，最后只找到了一个能抓住的锚点。

　　“你好，我想问问路，请问，你知道一家店主叫‘罗姨’的杂货店吗？”

　　“我有朋友喜欢吃那里的甜食，但我实在不知道他指的是哪里。”

　　这种巴掌大的小破城，小杂货店分布得零零散散，但住户往往对这些店如数家珍。

　　半小时后，菲尔瑞站在小巷前，看见了一道熟悉的绿篷布。

　　围着围裙的女人走了出来。

　　菲尔瑞不自觉屏住呼吸，轻轻攥住了背包带。

　　他仔细看她，她格外的高，肩臂尤其壮实，像座小山一样，年纪不小，脸上皱纹叠叠，像是用刀刻上去那样深，藏住了她所有表情，看起来有点可怕。

　　印象里，他只记得这人麻利娴熟的动作，对所有客人都冷冷淡淡、不愁生意的作风……还有……

　　她不算是他的仇人，但也绝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菲尔瑞以为自己再看见她，会激动，会颤抖，会愤怒——然而实际上，他站在这里，只觉得非常陌生。

　　罗姨看看他的帽子，他的衣服，他红润的面颊和手，忽然笑了。

　　笑得很突然，差点吓到菲尔瑞。

　　她露出了十分亲切的笑容——她努力这么做，那些刀刻似的褶皱猛地就活了过来，爬在她脸上。

　　“要买点什么？你来对地方了，我这是全城最好的店，再找不到我这的好货色。”

　　菲尔瑞愣了愣。

　　罗姨在围裙上擦擦手，并不靠近他，肩膀垮下来，明明壮得像小熊，此时却好像格外无害。

　　“……你好，我想问个人。”菲尔瑞谨慎地说。

　　罗姨又看了他半晌，仍然笑着，“谁？是我的客人吗？”

　　“是个金发的年轻人，眼睛是棕色的，是只蜜蜂。他前段日子常来，经常买……”

　　“买些死虾。”罗姨说。
　　她若有所思地回想一会儿，“是的，跟你差不多大。”

　　“他是我的朋友。”菲尔瑞顿了顿，“我们……发生了一些矛盾，他自己离开了。我想来找他，找了很久才找到这里……”
　　他含混地说着，用断断续续、似是而非的描述，留下惹人遐想的空间。

　　罗姨恍然大悟似的，手掌搓着自己的围裙。

　　“这样啊……”她慢吞吞地说：“他常来这，我们还不错，他好像确实跟我说过……”

　　菲尔瑞期盼地看着她。

　　“我这儿客人很多，”这个商人苦恼道：“我记不太清楚，得好好想想。”

　　“啊，慢慢想没关系的。”菲尔瑞贴心地说。

　　罗姨面色不变，那些弯起来的褶皱一动不动地勾着她保持微笑的脸部肌肉，“不过我还有别的活要干，我这儿忙得很，店里就我一个人……”

　　菲尔瑞愣了愣，“我在这等确实会妨碍到生意……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再过来可以吗？”

　　罗姨：“……”

　　她以一种微妙的视线凝视着他。

　　“你可以在这呆着，”她说，“有空也可以看看货架……”

　　菲尔瑞疑惑地琢磨片刻，转过脑袋去看货架。

　　他毕竟是跟着穆利纳斯出入过各种高档场所的小章鱼，商城遍地逛，拍卖会也跟去过，这种破旧地方出售的东西，实在激不起他购物的兴趣。

　　“暂时没什么想买的……”少年有点为难地说。

　　罗姨看着他，终于不笑了，看他的眼神像看个奇葩。

　　“……其实信息也算是一种商品。”她语气和蔼地说。

　　菲尔瑞如梦初醒！

　　并娴熟地掏出穆利纳斯给他的光脑手表。

　　“可以扫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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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娴熟地刷了蛇总的卡。
慢吞吞更新中……
希望开头能写出宫崎骏的童话的感觉。
菲尔瑞对罗姨没有特别大的敌意……这部分心理后文会慢慢写哒！
今天也是繁忙工作的一天，为什么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呢？
真切地困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