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歌隐》舞鸣之

190、开始

　　“那几天的日子真是难熬啊。”

　　张良感叹一声，收了收手臂，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了些。

　　“还好，当初因为与项家的合作，与楚地的贵族倒是结下了几分情谊，虽然后来楚汉相争，但我们各为其主与私下的交情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更何况现在天下一统，这些人也想在朝中有几个能为他们说话的人，因此知道我在调查你的行踪，倒是帮了不少的忙。”

　　林依依听明白了，武陵地处楚地，她被张信带回长安，就算再怎么小心，也没办法完全避过那些地头蛇。

　　“我得了消息，知道有么一波形迹可疑之人，只可惜时间有些滞后，只能勉强查到些线索。但有了这些线索，我便也有了推测的方向。”

　　“那几天我的心思全都在找你上面，直到有一天突然意识到张信好像好久没来向我打听过你的消息了。”

　　林依依的身子僵了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张良继续说下去。

　　“呵，那么明显的异常，我竟许久都没发现。”

　　张良自嘲地笑了一声，下巴抵着林依依的头顶，目光寒凉。

　　“于是我便问了问他那段时间在做些什么，结果府里的人居然说不知道，只知道他每天早出晚归的，有时甚至还夜不归宿。我当时心里有咯噔了一下，有些怀疑会不会是他做的，便又想着他应该不会伤害你，也应该没有那个胆子。”

　　林依依抽了抽嘴角，仍然无话可说。

　　张信的确没有伤害她，除了每天都要给她服药让她只能维持一个普通人的力气之外，吃穿用度还真的没有亏待过她。

　　但是说起胆子，林忍不住有些自嘲，那孩子的胆子可真的不小，尤其是当他愤怒起来时，她真的有些担心他会不会瞬间黑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

　　“我让人查了下他那段时间做了些什么，结果是，他似乎是被个什么女人给迷住了，不但在外面买了院子秘密养着，还藏得特别严实，谁都不让见。”

　　林依依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道：“我是被他软禁了。他天天给我吃药，弄得我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还派了那个白芍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让我想跑也跑不了。”

　　张良的身子僵了僵，然后有些意味复杂地道：“我说的那个人不是你。”

　　“咦？”

　　林依依惊讶了，她身子一直，扭头去看他。

　　张良低下头与她对视，然后苦笑着摇了摇道：“他真的买了个院子，也真的养了个女人。”

　　看到林依依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道：“但是那只是个挡箭牌而已，因为他是专门为了给我看的。”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故意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好奇他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好像对你没什么兴趣了，然后当我知道了他故意让人传出来的消息，自然会想要亲眼见一见的。所以，我是真的见到了他养了一个女人，并且似乎非常痴迷。”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顿，才道：“他是想让我放心，他不会再对你起什么心思了。而我当时见到他和那个女人的时候，也是真的松了一口气的，甚至都不管那女人是什么身份、什么来历，对他说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让他们成婚。”

　　但是当时张信拒绝了。他说他暂时还不想结婚，等到他想结婚了再说。

　　只要他不再对林依依起什么心思，他什么时候结婚张良都无所谓。

　　只是，回到府里后，他却越想越觉得哪时有些不对劲。

　　不说他这移情别恋的太过突然，也好像太过绝决了些。

　　哪怕是单纯的师生关系，林依依失踪了两个多月了，整个留候府被他调动起来到处找人，他居然能够做到不闻不问？难道之前的那些感情都是假的吗？

　　张良突然松了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银镯子拿到了林依依面前给她看。

　　“那几天，我几乎每天都要看看它，这样我就会想起许多我们在一起时的美妙时光，才会让我焦燥不安的心绪平静一些。”

　　林依依伸手拿过那个镯子看了看，一眼就认出了这个镯子是自己的。

　　“咦，它为什么会在你手里？我都忘记把它丢哪儿了。”

　　张良笑了笑，道：“你当初把它按在雪人上了，后来就忘记了，是我把它顺手收起来的，本来想还给你的，后来就忘记了，被我收进了箱子里。这次因为不小心砸了那个箱子，它自己又滚了出来，我才又记起它。”

　　“哦。”

　　林依依翻来覆去地看了看，便又将它塞回张良手里道：“既然它对你那么重要，便送给你吧。”反正她现在也不怎么喜欢它了。

　　“不过，我也送了你不少好东西吧？你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么个不起眼的镯子？”

　　张良将镯子握进手里，看了她一眼，道：“也许，是因为看到这只镯子，就会让我想起咱们一起买它和用它的情景吧。”

　　了解！

　　买这只镯子的时候他们正在外面玩呢，用这只镯子的时候，他们也是在玩。

　　林依依点了点头，表示她理解了，忽然想到他们的话题似乎又有些偏了。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怀疑到信儿身上的。他故布疑阵，你就相信了他，又是怎么知道他骗了你的？”

　　张良摊开手掌，露出掌心的那只镯子，道：“这就要说到这只镯子了。”

　　他因为觉得张信的突然变化有些奇怪，又受到了镯子的启发，鬼使神差地居然跑到了张信的屋里去翻找。
　　这样的行为当然不好，哪怕是父亲，在没有得到儿子的允许的情况下，擅自乱翻人家的私人物品都是不尊重的。

　　但是那时的张良却没有想这些，他只是下意识地想要知道张信屋里会有多少林依依的东西，都是些什么东西。

　　结果这一翻，就翻出问题来了，他翻到了一个装满赤松子雕像的箱子。

　　其实除了那个箱子之外，张信屋里跟林依依有关的东西还真的不少，但那些东西在张良眼里都不算什么，唯有那一箱子的小木雕，让张良的心一阵阵的下沉。

　　那么多的木雕，并不是三五日可以完成的，而且每一个小木雕看上去都光滑润泽，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抚摸，尤其是当他从那些木雕之中发现了一个双手背负手腕却被一根类似绳子的东西缚在一处的木雕时，他的目光就是一缩。

　　至此，他已经百分之百地肯定，林依依的失踪跟他这个儿子有关，或者更准确点说，林依依现在应该就在张信手里。

　　他没想到，这个儿子对于林依依的感情竟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这已经近乎扭曲了。

　　“我没有惊动他，只是派人盯着他，想知道他把你藏在什么地方。但是他却很是谨慎，而且因为这些年管家的原因，竟是差不多将府里的护卫家仆都收服了，将我盯的死死的，只要我一出门，他必定会得到消息。”

　　“所以，我才不得不扮成女子。世人都知我因为这相貌最是厌恶别人将我看作女子，所以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会扮成女子，府里的人就更加不可能了。”

　　张良语气淡淡地道，似乎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但是林依依却知道，若非是为了她，杀了他他都不会扮成个女人。

　　“子房。”

　　林依依伸手握住张良的手抬头看他，她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知道心里又感动，又难受。

　　张良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有些失笑道：“怎么这样的表情？没什么的。你看你不是也天天都扮作赤松子吗？我今天带去的人都是心腹，不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的。”

　　林依依一头扎进他怀里不说话了，只是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

　　张良把手里的镯子收起来，轻轻拍抚着她的背，道：“没事儿了。”顿了顿，又接着道：“其实，那小子还有别的安排。”

　　“什么安排？”

　　林依依没动，闷声闷气地问道。

　　“他似乎安排了另外一个赤松子，就在楚地，似乎想安排那个‘赤松子’意外死于乱战之中。”

　　“唔，反正你不会上当的。我就不信他能找到个跟我长的像的替身。”

　　林依依仍然不以为意。

　　“不需要和你长的像，只要衣着形象听起来像你就行，反正他总是要毁尸灭迹的，只要让很多人以为那个人就是你就行了。”

　　“他想断绝我的所有念想。”

　　张良这句话说的格外的轻，但是林依依却听见了，她抬起头向张良的脸上看去，他的脸色和他的语气一样的平静，但是林依依就是能够感觉得到那平静的虚假，以及虚假平静之下的波涛。

　　她想安慰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服，将自己紧紧贴在他身上，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紧紧相拥，直到灯盏里的灯油燃尽，房间突然隐入黑暗，两人都没有放开彼此。

　　“依依，过几天陛下要在宫中开宴，大概会在宴会上再次试探一番大家的对换太子的态度。我听周昌候说，四公已经决定出席宴会了，到时支持太子的人都会有所表示。”

　　黑暗中，张良忽然开口道。

　　三年的准备与布局，到了此时终于到了最重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