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妖怪都夸我香》草莓小兔几

37、忆往昔（七）

　　文/草莓小兔几

　　拖着粉色长裙，在雨中狂奔的身影，逐渐清晰。
　　怀绛正襟危坐，一副兴师问罪的姿态：“你去哪儿了！”
　　却见小小的人儿，浑身湿透，不停哆嗦，胸前更是印出一片诡异的红。
　　他心跳陡然加速，不管不顾冲入雨中，跳到夕桃身边，将一肚子的气抛之脑后，关切地问：“受伤了吗？怎么那么不小心，想去捉妖你带着我啊，你没有我不行的……”
　　怀绛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话，说着说着闻见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咦——”
　　他停下脚步，圆眸晶亮，舔舐唇瓣，兴奋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夕桃便似没有听见他说话，拢了拢衣裳，一时不察，一条长长的雪白狐尾从缝隙里垂落，晃啊晃。
　　怀绛的视线也跟着耷拉在他面前的狐尾，晃啊晃。
　　看似不经意间垂下，怀绛却明显能感觉到某妖在耀武扬威。
　　怎么可以！这么多使徒，夕桃只抱过他一个！也只可以抱他一个！
　　怀绛顿时翻脸，火冒三丈，早已被淋湿的猫毛一簇一簇立起来，像只长满尖刺的刺猬，他嚷嚷道：“快把他丢掉，臭死了！”
　　夕桃一心扑在怀里伤重的小白狐身上，未能听清怀绛说了什么，她自顾自抱着小狐狸飞奔进屋，“踢踏踢踏”溅起的泥水，一不小心，泼了怀绛一身。
　　怀绛无语：“……”正欲继续纠缠……
　　便听夕桃唤道：“怀绛，来帮忙！”
　　这句话不知是蕴含什么高深的法术，怀绛不由自主紧随其后进了屋。

　　夕桃温柔抱着小白狐，轻轻放到床边软榻上，又用小小的枕头帮他把脑袋垫高，这才小心翼翼替他检查起伤口来。
　　怀绛如何能忍，他瞬间炸毛，冲上去一把揪住狐狸尾巴，欲将其拖下来。
　　他咬牙，气鼓鼓道：“这是怀绛的床，臭狐狸不能睡。”
　　他一爪子下去，将那毛茸茸的白尾，揪掉一大撮狐毛，却是没能成功把狐狸拉下床，他还想继续上爪。
　　“啪”小猫爪挨了重重一记打。
　　夕桃拍开怀绛的小黑爪，语气难免严厉些：“怀绛别闹！”
　　一时屋里无比安静……
　　怀绛心里“咯噔”一下，当真收回了爪子，倒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看看小爪子又看看夕桃，一脸的不愿相信。
　　他何曾被夕桃呵斥过，今日却……
　　怀绛吸了吸鼻子，轻声道：“你凶我——你为了他凶我——你变了——”
　　夕桃眉头突突直跳，意识到方才说话的音量重了些，心有愧疚，语气软了下来：“对不起……”
　　此话一出，怀绛竖起耳朵，想听她继续说下去，却被一声呜咽打断，心里抓狂。
　　“呜——”小狐狸整个身子团成一团，紧闭双眼，眉头皱起，不时哼哼唧唧，似乎极为痛苦。
　　夕桃感同身受，顾不上自己满身污血，拧了把帕子，一点一点细心擦去小狐狸身上的血渍，她下手很轻，生怕弄疼了他。
　　可是，就算她手上的力道再轻，他依旧紧锁着眉，呼吸一声比一声虚弱。
　　看着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听着他孱弱的呼吸，夕桃心疼，忍不住哽咽：“怎么打得这么重，他怎么下得去手！”
　　夕桃没有抬一下眼睛，再次唤道：“怀绛，帮我把疗伤药拿来，要最好的那一种！”
　　怀绛亦是看见了那些鞭伤，新的旧的，深可见骨，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暂且忽略心里不舒服的感觉，应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怀绛转身替夕桃拿药。

　　屋外的雨下得越发大了，白茫茫一片，经过时怀绛鬼使神差转头看了一眼。
　　一道黑影快速从天边越过，是只断了翅的赤斑玄鸦，他叫声凄惨：“怀绛救我！”
　　以此方向推算，定是要落下摘星城的，怀绛心急，冲出屋外。

　　夕桃见怀绛久久不来，催促道：“怀绛，拿药，快，他快死了！”
　　怀绛想起夕桃的吩咐，和那只奄奄一息的狐狸，又往屋子的方向跑了两步。
　　跑着跑着，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脑海里不断重复夕桃对白狐轻声细语的样子，甚至连他的小床都让给了白狐，这是不是说明，往后夕桃的第一使徒也会换人？
　　怀绛心里闷闷的，想起平日里与朱冥嬉笑打闹的日子，那家伙总喜欢对他翻白眼，但每次得到新的圆球，都会让给他，是他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怀绛望向里屋，眼眶湿润，他狠了狠心，转头嚷道：“朱冥我来啦！”
　　可他又怎知，在他犹豫的瞬间，朱冥已失去踪影，只听得远处传来一声嘶吼“怀绛，我恨你！”便再没了声响。
　　怀绛奋力狂奔，暗自懊悔，不停祈祷：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小狐狸气息渐弱，体温骤降，不住的颤抖，情况越发不妙，可怀绛却久等不来。
　　夕桃心焦，实在没办法，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脑袋，决定放手一搏：“没办法，你只有我了，可我从没救过妖，咱们听天由命吧。”
　　小狐狸已是连回应她的力气都没有了。

　　夕桃奔向置物柜，踩着凳子，踮起脚，拉开左上角的抽屉。
　　若她没记错的话，怀绛应该是把常用的药物都放到了这个抽屉里。
　　她个子矮，全然看不清抽屉里放的什么，一摸下去，碰倒了好些白玉瓶。
　　她不禁想到：若是一瓶一瓶拿，得拿到什么时候？
　　夕桃灵机一动，一手托着抽屉，一手拉抽屉，将抽屉整个拉出。
　　谁知那抽屉远比她想象的沉，一时失手，险些全被打翻。
　　幸得她反应机敏，双手撑住抽屉两边，牢牢接住。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接抽屉时动作太大，脚下的椅子重心不稳，往右侧翻，她也跟着往旁边摔去。
　　夕桃忙抱住抽屉跳下椅子，这一跳爆发出她全部的潜能，竟是稳稳落地，人和抽屉都完好无损。
　　还未来得及高兴，那椅子刚好在此时翻到地上，扶手恰好砸中她脚背。
　　“啊！好疼！”夕桃尖叫，痛到难以呼吸。
　　她这一叫，成功把小狐狸唤醒，定定地看着她。
　　夕桃抱着一抽屉的药瓶，拖着不知道有没有砸残的腿，一瘸一拐走向软榻。
　　见他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仍费力盯着她看，夕桃心里一软，咧开嘴角，笑说：“我没事儿，我那么厉害，怎么可能有事儿。”
　　夕桃边说着，已经回到软榻边。
　　小狐狸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看，似是想将她看穿。
　　“你省些力气，闭眼睡一会儿。”夕桃柔声提醒，一瓶瓶翻看抽屉里的药瓶。
　　“这瓶是止血的，药效差了些，不过不碍事。”
　　“这瓶养肤的，防止留疤，也用上吧。”
　　……
　　“这瓶好，这瓶对付外伤药效绝佳，来来来，一滴都不能浪费。”
　　夕桃每打开一只白玉瓶，觉得对伤口有用，管他内服外用，效果好不好，便一股脑都给他涂上。
　　到最后，雪白的狐狸，鲜血未见多少，各种颜色的膏药倒是涂了满身，小白狐变身七彩狐。
　　这配色……
　　夕桃自己都被自己的成果辣瞎了眼：她都做了些什么！
　　为掩饰七彩狐狸的辣眼睛程度，她自欺欺人，取来干净的白绫，一圈圈绕在小狐狸身上，美其名曰：“涂了药，乱蹭把药刮掉就不好啦，当好好保护才是，我帮你包扎。”
　　她寻的这根白绫特别长，一圈一圈又一圈，待得夕桃包扎完，七彩狐狸彻底变成一只布球，仅剩一颗小小的脑袋还露在圆球外。
　　夕桃忍俊不禁，她憋笑：“噗，恩，这样绝对没问题，一定会好起来的。”

　　不知是她的药当真有用，还是她缠白绫的手法确实高明，小狐狸精神好了不少，美目一眨不眨盯着夕桃，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数看在眼里。
　　美目流转，落在她的脚上，夕桃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心里暖洋洋：“你是想说，让我也给自己看看伤？”
　　美目眨了眨眼，算是回答。
　　夕桃蜷起脚趾，一切如常，疼归疼，应该并没伤及筋脉，也没砸碎骨头，不碍事。
　　倒是她身上，湿漉漉也就罢了，前襟竟满是小狐狸的鲜血，还混有各种伤药，五颜六色的，把这淡雅的桃花裙，染得比牡丹争艳更精彩。
　　她不由失笑，再不能忍受身上的脏污，只道：“你乖乖休息，我去换身衣服，马上回来。”

　　夕桃刚站起身，便见屋外瓢泼大雨下走进来一只已成落汤鸡的小黑猫。
　　怀绛提不起力气，魂不守舍的，差点连门槛都迈不进来。
　　见到夕桃也不似以往一般活蹦乱跳，只懒洋洋的“喵”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了。
　　“怎么了？”夕桃例行关心，想起之前对怀绛的口气，瘪了瘪嘴道，“这么点小事也值得离家出走。”
　　怀绛看看她，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挨着门坐下，望着屋外倾盆大雨。

　　他尽力了，用最快的速度追到悬崖边，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朱冥跌落摘星城，云海缭绕，没了踪影。
　　朱冥是一只乌鸦，一只赤斑玄鸦，有一对他引以为豪的巨大翅膀，他总是高傲地说：“有几只乌鸦能用翅膀把自己埋成一只蚕茧，而我可以！”
　　可他掉下去的时候，一边的翅膀耷拉着，仅靠一翅勉力飞行。
　　摘星城浮于凡世之上数万米，这一落，哪还有生的可能！

　　是他不好，若他能第一时间追出去，朱冥不会死的，是他害死了最好的朋友，都是他的错。
　　一行清泪从圆眸落下，怀绛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