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崾山

9、09 嘴上很倔

　　这位刚下楼的弟弟此时正站在门口，准备弯腰换鞋，看见了我，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两步，眼珠子慌乱地动了好几下。

　　我拿着鞋，皮笑肉不笑：“你在家办公吗？正到公司楼下？”

　　初阳居然罕见地脸红了。

　　“......发消息的时候到的公司楼下，”他尴尬地咽了一口口水，“现在......”

　　“现在离你发消息过了一分半钟，”我看着手机屏幕，“你是不是有任意门？”

　　说完我就觉得这玩笑开得过于热络了，看他不说话，清了一下嗓子把鞋子拿出来，他却兀自闭眼揉了揉眼睛，闷着笑起来。

　　他笑笑得不大声，带着一点无奈。

　　笑完他站直了身子，漆黑眼眸在灯光下闪了闪，十分郑重：“对不起。”

　　*
　　我妈从厨房伸出脑袋，正看见我和初阳脸对着脸无声地笑，一脸诧异：“怎么了？”

　　“没，”我对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盒子拿出来，一脸真诚地看着初阳，“给你买了个欢迎礼物。”

　　像他这种懂鞋的，一看盒子就知道是什么，但他的脸却又盖上了一层尴尬，身子往边上一挪。

　　好家伙，鞋柜第一层，红蓝配色，黑鞋带，高帮厚底，不是我手上这个又是什么？

　　事实证明，和爱鞋子的人抢鞋，一点都不明智。

　　我的双手在盒子下无处安放。

　　他往我跟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拿过鞋盒：“谢谢。”

　　谢谢？

　　就谢谢？没其他的了？

　　他丝毫不管我脸上的异样，拿着鞋子上了楼，我妈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看着初阳紧关上房间门询问：“你俩？”

　　我耸了耸肩：“我俩应该建立友好关系了。”

　　月明学姐真是交际达人！

　　我妈的神色愣愣的，看看我，又仰头看看房间门，好半天才欣慰地点头，反复念叨着“好”，做饭的动作都轻快了。

　　从那之后到放假前，我和初阳的关系都挺好的，平平淡淡。偶尔早上起来能一起吃早餐，挤地铁，但加起班来就可能几天见不到一次面。

　　他看起来也挺忙的，初建宁说过他是“土生土长”的房建工程师，那个公司总部在新加坡，当时在校未毕业，初阳就跟着自己的老师设计过一个系列的别墅。

　　他年轻，思维跳脱但很惹年轻顾客的喜欢，直接就被那公司聘了，但正巧自己妈妈病逝，他选择回国。

　　能者多劳吧，他快速入职也是有原因的。

　　那我每天加不完的班是什么回事？我提交完任务，总算是赶在放假前做完了，也才明白，有的人工作多是能力强，有的人，是能力弱，无用功一大堆。

　　后者就是我。

　　过年放假前的年终晚会是逃不掉的，萧月明今天穿了身白色礼服，手气爆棚的她抱着新手机到我跟前：“姜姜！不白费我这一年加的通宵班！省了我明年买新手机的钱了耶！”

　　相较之下，我就是个非酋，抽到了一套厨具。

　　人喝了酒，大脑就会有点兴奋，萧月明拽了拽我的衣服，眼里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姜姜你过年要干嘛？会走亲戚吗？”

　　我在脑子里想了一下能走哪个亲戚，摇头：“不知道，今年我弟弟回来，听他们安排吧。”

　　萧月明嘟嘟囔囔地点头，脸颊上的红晕染上了眉眼，有股迷茫的可爱：“我回家就要走亲戚，以前小时候老是问成绩，现在就要问职业，还要问有没有男朋友。”

　　她看起来有点恼火地皱眉，拿着红酒杯：“可烦了，不知道那些亲戚哪有这么多操心的事……”

　　在我的印象里，我家好像没有这样的亲戚，两人离婚前，我妈和我爸的关系太过恶劣，也没有哪个亲戚想到我家串门。

　　后来我妈跟了初建宁，别人到家里来串门的机会多一点，但几乎都是初建宁的合作伙伴。

　　今年初阳在，可能会有点不一样吧……

　　“姜姜，”正想着，萧月明趴在桌子上看着我，迷朦，“你有女朋友吗？”

　　我一愣：“还没。”

　　“那你有暗恋的人吗？”萧月明此时像个真正的在校学姐，关心我这个学弟的小八卦。

　　我感觉我学生时代就是个书呆子，满脑子想的都是预习复习功课，以及一定要考出好成绩，挣了钱带我妈离开我爸。

　　至于后来，每天按部就班地学习，完全是因为不想给初建宁添麻烦。

　　直到此时，我才思考男女朋友的问题。

　　“那今年你就会被七大姑八大姨问了，”学姐爽朗地笑了起来，拿着酒杯低语，“以你的样子，应该会有人追的啊，你居然都没有过女朋友。”

　　“我咋这么不相信呢。”

　　她的笑完全没有恶意，但我耳稍发了红。

　　这让我在别人眼里像是一个纯情的小男生，倒不是纯情不好，也不是小男生不好，是这俩词安在了我身上，总觉得是到了年纪未做过该做的事。

　　晚会一直到夜里十一点，突然下起了大雪，公交车和地铁都收班了，我只能拎着厨具准备打车，却听见两声喇叭声。

　　不是我熟悉的车，但驾驶座上是我熟悉的人。

　　初阳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看了一下我手里的东西：“我年终晚会刚结束，爸说你还没回家。”

　　初建宁一点都不会浪费我和初阳相处的机会，早上能一起吃早餐，绝对会叫着一起出门坐地铁，晚上都能按时按点下班，初阳遛狗一定要带上一个我。

　　我以为刚回家那会，是初阳抹不开面不拒绝，但后来发现他是乐意的，特别是发现我很喜欢和吉哈玩，吉哈每次也要在我跟前转。

　　看来爱动物的人在初阳面前，是有优待的。

　　不过爱动物的人心肠一定不会是铁石心肠的，比如初阳。

　　虽然他嘴上很倔。

　　雪越下越大，寒风刺骨，我才发现我忘记戴围巾了，手套也没带，我想飞快上车，哆哆嗦嗦抠后座车门的时候被他叫住。

　　“我不是我爸，”他说，“也不是司机。”

　　我：“......”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模样认真。

　　好吧他在夜色里的模样也有点吓人。

　　我乖乖坐上了后座，看到了摆在前罩板上的天猫精灵——他的手气都比我好！

　　我看着手上平平无奇的厨具心有不平。

　　“你抽的，挺好的，”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仰头看着他的侧脸。

　　他依旧一脸认真，甚至有点不苟言笑，顿了半秒钟：“比我抽的实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