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硬》崾山

16、16 挂件

　　我又梦见了初阳，这次的初阳不再是如洒满阳光的校服少年，而是西装革履。

　　梦里的我躺在床上，还带着加班后熟悉的疲惫感，视线朦胧，但我看见他在脱西装。

　　拉开领带。

　　骨节分明的手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衣纽扣。

　　那种心惊肉跳的感觉重新爬上了我的感官，就算是知道自己在梦里，也惊得快要肌肉痉挛。

　　更让我吓出冷汗的是，初阳将自己脱得一点不剩后，眼看着我睡着的模样，欺身而下。

　　很重很沉，他像是喝醉了，有淡淡的酒气。

　　梦里明明是没有触感的，但我的确感知到了他实实在在身体的形态，他趴在我的肩膀上动一下都能要我的命，我半边脸都带着微湿的潮气，还很热。

　　强制醒来之后的心慌让我快要不能呼吸，我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胸口还存在实实在在的重量，这让我几乎是被雷打了一般跳起来。

　　吉哈也吓了一跳，被掀到地上都懵了，黑溜溜的眼睛湿漉漉的看着我。

　　我好不容易把飞出去的半条命捡了回来，捂着胸口：“吉哈你吓死我了......”

　　刚说完，一件更为惊悚的事让我头皮发麻。

　　早上升个旗这种事，在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但今早上它好像不太想降旗，我站在马桶前快要崩溃。

　　我真的很不对劲，我不应该是这样的，虽然梦里的氛围的确缱倦异常，但我不应该对有初阳的梦有这种感觉。

　　不，我梦见初阳这件事就很不对劲。

　　“小恒！”我妈在门外叫我，这让我突然产生某种不可名状的负罪感，“你起来了就别去睡了，桃桃她们要过来啦！”

　　我一边努力解决好，一边稳住声音答话，本来挺冷的天，打开厕所门前愣是起了一身薄汗。

　　我看着镜子抓了一下头发，才扭开门，初阳的脸直接撞进我的眼瞳。

　　“！”

　　神经反射比身体反射快好几倍，我现在才深有体会。当我后背撞门框了才意识到我这反应像是碰到了鬼。

　　“你......”初阳一副朦胧惺忪，还穿着睡衣，在家里远没有在外拘束，衣服松松垮垮的，甚至有两颗扣子没扣上，歪歪斜斜地露出大半截锁骨。看样子是被我吓到了，指了指隔壁的厕所，“厕所坏了。”

　　我满脑子都是他不穿睡衣的样子，几乎是落荒而逃。

　　好在我潜在脸皮不薄，收拾好了又是个正人君子，虽然脑子里总是闪回那些画面，但能波澜不惊地压下去。

　　我内心是很抗拒面对这种“相亲”场面的，并且已经准备好了拒绝的话，但我还是穿上了我妈买的新衣服。

　　桃桃今天也穿得很漂亮，修身的枣色洋装裙，脱了羽绒服是一件杏色厚针织开衫外套。

　　我大概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她妈妈怀她的时候，自己男人跑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音讯，她从出生就跟着妈妈姓，我和姜熠也跟我妈姓，不过是在我妈和我爸离婚后改的。

　　高中的时候她还经常来找我，聊聊天吃吃饭；我转学后她也找过我几次，多是周日下午，她有半天的假，一般都是去书店淘几本参考资料，或者我给她讲几道小考不理解的题。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再没来了。

　　现在再见她，比高中时候高挑了不少，身材也好了，一头染成深棕的卷发，成熟了很多。再加上化妆技术，本来标志精美的瓜子脸更是能让不少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按道理说她不缺男朋友的啊，正值青春好年华，不该来相亲的。

　　“恒恒哥哥。”

　　我差点没被茶呛着：“都这个年纪了，就不用叫恒恒哥哥，叫我名字吧。”

　　她好像有点失落，半天也寻不到话头，看了这栋别墅一圈，别别扭扭叫我的名字，却摇头笑：“不行，小时候叫习惯了，要不我叫你姜哥吧。”

　　行吧，爱怎么叫怎么叫吧，我只能点头。

　　苏阿姨和我妈，还有初建宁都在厨房里忙活。我和她略带尴尬地对视了好几眼，两人都觉得挺尴尬的，最后绷着绷着就笑了：“我正好在这边工作，只是说过年了来拜个年就行，我妈非觉得我想和你一起。”

　　她的脸有点红，挺不好意思的：“怎么解释都不听，真的是。”

　　“没事没事，”我笑眯眯的，她没这个意思我就放下心来，语速都轻快了，“你在哪边工作啊？”

　　“西边，离你公司挺远的，”她也轻松了不少，“我好多年没见你了，你越来越帅了。”

　　有人夸我帅，那我更是越来越轻快了：“你也越来越漂亮了。”

　　她笑起来有个酒窝，看了一眼厨房，突然坐近我，压低了声音：“姜哥，我想给你说个事。”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事情不小，我也凑近了点。

　　她的大眼睛亮闪闪的：“小熠有找过你吗？”

　　我的嗓子哽了一下，点头。

　　“我妈来我这告诉我，前几天，应该是小熠和你爸因为填报志愿的事吵架，挺凶的，好像还动了手。”她后面说了什么，我一点都没心思听，突然站了起来。

　　我就觉得姜熠这次来怪怪的，他没说实话。

　　苏阿姨和我妈还在厨房聊天，聊孩子们终于上班啦，以后要是搬到这里来的话还能一起出去玩什么的，我看向苏桃桃。

　　“小熠可能只是出来散散心心，他也不是总跟着你的小孩子了，”苏桃桃也站起来：“你别着急，我叫我妈先不给姜阿姨说。”

　　“什么不要给姜阿姨说？”

　　初阳拿着一杯水，不知道在我和苏桃桃身后的沙发后面站了多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他脸色有点不好，吓得苏桃桃退了好几步砸我身上，轻呼了一声，身上颤抖。

　　我稳住苏桃桃，伸出食指嘘了一下。

　　刚才他打完招呼就上楼了，这时候我也忘记有没有仔细介绍了，给苏桃桃说：“这是初阳，我转学后你来找我，我跟你说过的。”

　　苏桃桃僵硬地点了头：“我记得，你好，我叫苏桃桃，桃子的桃。”

　　初阳却没看她，点头看向我，抬了抬手里的杯子：“我下来倒杯水，胃有点不舒服，来找......”

　　我有点想支开他，因为我还想问苏桃桃一点事，赶紧说：“你是没找到胃药吗？一般都放在医疗箱里，我去给你拿。”

　　我拿好了初阳都还在和苏桃桃对视。

　　他拿过去，又回到了不冷不热的模样：“谢谢。”

　　我和苏桃桃一直目送他到进房间，苏桃桃拽了拽我的衣袖：“姜哥，这弟弟比小熠难相处多了。”

　　“可能是不舒服吧，”我拉着她坐下，“你再给我说说小熠和我爸，他俩动完手，我爸呢？”

　　“你爸还能干什么？”苏桃桃觉得我问了句废话，“当然是赌去了，喻森的场这两天新年嘛，要明天才散。”

　　生活在那里的人都知道“喻森的场”。

　　那姜熠卡着明天的时间回去也找到原因了。

　　“小熠是不是想来你这里上大学啊？”苏桃桃问，“能吵起来，一般都为的你和你妈妈的事，我们那里没大学，家业基本上被输光了，你爸不放小熠走。”

　　“我妈说，你爸就想小熠毕业就在那边上班，挣钱让他去赌钱。”

　　我越听心越凉。

　　又很气。

　　“我下午要去找一下小熠，”我低头给姜熠发消息，有点手抖，“他昨天早上来找我的。”

　　苏桃桃：“他有没有受伤？”

　　“没，”我微微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大冬天的除了个脑袋和手在外边，哪知道有没有受伤，咬着牙摇头，“脸上和手上没有伤，我问了他的，他说我爸没打他。”

　　苏桃桃叹气：“就算是打了，他现在可能也不会给你说了。”

　　开年第一天，我是不太开心的。

　　心不在焉地吃饭，饭桌上的一切我都没有心思去关心，满脑袋都是姜熠，我现在十分后悔没仔细看看他。

　　“小恒啊，吃完饭你就和桃桃出去玩玩吧？”我妈叫我。

　　我和苏桃桃商量的就是吃完饭去找姜熠。

　　“我能一起吗？”初阳看着我问。

　　桌上短暂地沉默了一下，我震惊于初阳居然主动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几位心猿意马的家长估计震惊于初阳居然没看懂我俩在“相亲”，而苏桃桃，震惊于如此不好相处的人，请求一起“组队”。

　　初阳捏着筷子，浅浅地扬嘴角：“不可以吗？”

　　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可以”，除了我。

　　初阳垂下眼眸戳了一下米饭：“好吧。”

　　它浑身都写着失落，扒拉了一口饭：“我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本来是要找宋清他们的，但都出国玩去了。”

　　“你们可以把我当作一个挂件，我保证不添乱。”

　　苏阿姨也是听过初建宁这一家子事的，眼神软了下来，也可能是不想得罪这个“未来小叔子”：“初阳这刚回国，可能也不太适应，没事！要不一起吧？你们互相熟悉熟悉。”

　　我妈还有点踌躇，初建宁也不是很乐意。

　　初阳的眼神变得可怜兮兮，声音低得沙哑：“能带我熟悉熟悉吗？”

　　不会拒绝人，是我人生的一大病症，并且快要威胁到我的人际交往了。

　　我飞快扫过每个人的脸，最终狠不下心去拒绝直面请求的人，点头：“……一起吧，人多也热闹。”

　　事实上一点也不热闹。

　　我们三个一起坐上出租车的时候气氛就很尴尬，原来初阳没有坐副驾的习惯，我和苏桃桃上车后，他直接坐到了我身边。

　　拥有了左右护法的我觉得......有点挤。

　　姜熠和金烯刚起来吃午饭，看我带着两个人都愣住了，他嘴里还包着饭，含含糊糊：“哥，你怎么......这么多人，桃子姐？你还带了初阳！”

　　苏桃桃比我单刀直入得多，拽着他的手：“我们是来替你找公道的。”

　　姜熠被拖着往里走，咽下饭：“等等，什么公道？”

　　我安抚着呆住的金烯：“金烯抱歉，我得找小熠问点事，打扰你了。”

　　金烯顶着乱糟糟的头，眼神一直在姜熠身上：“......没，没事。”

　　姜熠要跑，苏桃桃把人按在沙放上坐着：“你，把衣服脱了。”

　　姜熠：“！！！”
　　“哥......”姜熠满脸慌张，“哥这是干什么？”

　　我赶紧止住苏桃桃：“我自己来问吧。”

　　苏桃桃也警觉自己是个女生，脸一红：“对，小熠不是小孩子了。”

　　我蹲下/身，微微仰着头看着姜熠：“小熠，我是你哥哥，我很早之前就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告诉我。”

　　姜熠听完，脸有点发白，我确定他身上有伤了。

　　“你让我看看你身上，”我抓住他的手，“小熠，我们不怕。”

　　金烯的脸色也不太好，往前走了半步：“哥，你别怪小熠，他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我摆了摆手，看着姜熠。

　　姜熠的手微微发颤，把衣摆撩起来。

　　光看他腰上的淤痕，就能猜出我爸用了多狠的劲，我攥住他的手，眼睛有点酸：“我现在就买票，明天我送你回去，我找夏林烨好好说说！”

　　“哥！”姜熠突然抱住我，“哥！你不用去找他！我打过他了，这是......他虽然伤了点我，但我打过他了！他以后不敢再打我了！”

　　“他那次把你打到进医院你忘了吗？”我心里的火彻底着了，“你这几年不经常找我，什么事都让我不告诉妈妈，是不是因为夏林烨不让？”

　　姜熠的嘴唇动了动：“......是。”

　　我现在想打夏林烨！

　　“哥你别生气，”他摸着我的胸膛帮我顺气，“咱不生气了好不好？等我以后考上大学啦，我能自食其力的，出来了我就不用再理他了。”

　　“你看过年应该开开心心的，”他蹭着我，“我们不提不开心的事，也不说让人不开心的人好不好？”

　　“小熠。”我摸着他的头。

　　他一直笑嘻嘻的：“哥，小熠在的。”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他的声音太软，却是化作绵密的针扎进我心里，我紧紧地抱住他。

　　“哥，我快窒息了。”

　　“小熠，”我时常会觉得我一开始做了错误的决定，我控制住自己的语气，“对不起，如果当初是你......”

　　姜熠捂住我的嘴：“当初是你，那现在说对不起的人是不是我了？”

　　他抹开我的眼泪：“妈妈以前说过，新的一年开头是什么样子，那这一年都要什么样，你哭，那这一年都要哭的，你不能哭。”

　　“你要这样，”姜熠撅了撅嘴，“我以后就不找你了。”

　　我怎么能承受他再也不找我，搂着他念叨：“哥哥不说这些了，以后你考上来了，咱再也不回去了。”

　　姜熠笑：“嗯！”

　　到头来我是那个没控制住情绪的人，直到看着姜熠好好吃完饭才放心离开。

　　苏桃桃拽着金烯要了联系方式，边加边说：“你叫金烯对吧？以后夏林烨再骂再打小熠，你就打电话告诉我，姐姐在那边有朋友，一皮卡车。”

　　“......”金烯张了张嘴，“我能当场打回去吗？”

　　苏桃桃：“......”

　　我嗡声嗡气的：“打啊，你学拳击的。”

　　苏桃桃打我：“你别乱教小孩儿，大人的事要大人去教训！小孩子不能崇尚暴力！”

　　我撇了撇嘴。

　　姜熠打算就在金烯家，我临出门的时候他拿了两个盒子出来：“哥，我给你和妈妈买了新年礼物，你拿回去吧......照实了说，但说我已经回去了，等高考完了我就去找她。”

　　盒子沉甸甸的，我又要开始眼眶发热了。

　　苏桃桃还有事，也迫不及待要离开初阳的低气压，我才发现初阳一直没说一句话。

　　真的就把自己做成了个挂件。

　　已经下午三点了，我提着东西想回去，初阳却开口问我了：“要不要去吃饭？”

　　“你还欠我一顿饭。”

　　这直接把推脱的话全给我堵完了，我不是不想请他吃饭，但这大包小包的，我看了看手上的东西，实在是不喜欢提着到处找饭吃：“现在还早，先回家把东西放了吧？”

　　初阳一脸轻松，从兜里掏出车钥匙。

　　他的爱车在那里边欢快地叫了一声，爱车的主人耸了一下肩膀：“宋清刚刚还回来的。”

　　哦——真凑巧。

　　“等等，”宋清不是在国外吗？我皱眉，“你说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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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抢老婆二技能触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