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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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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子走不下去了,甚至连爬也爬不动了,喘息著躺在了冰冷的路上,四周只有雨点下落,织成无边无际的网。饥饿就如同爬虫一般啃食著胃壁,相比之下,浑身的酸疼还有湿透的外衣贴著皮肤的冰凉感真的算不了什么。证明她还是活物的,只剩下呼吸。
打倒了第几批妖魔了呢?算了,数与不数都一样,数与不数都还要来。脑神筋还会追究它们为什么要来吗?她自己到处被妖魔追著,赶著,是因为她本来就不是人吗?都无所谓了,她要活下去,她只不过是要活下去,但那只猿猴一样的东西还是会时不时地出现,引诱著她自杀。再怎么不想死,但这个身体,恐怕已经到达极限了。
在日本时阳子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横尸荒野的那一天,但对现在而言恐怕只是几小时内,更或者是几十分钟内的事情。
草丛在沙沙作响,出来的会是人还是妖魔呢?不在乎了,在这个充满著背叛的陌生世界里,哦不,那头她出生的那头也一样,反正,结果总是死。
探出头来的是只大老鼠,灰色的皮毛绒绒的,头顶著一张大叶子。后来才知道,这个样子的动物叫半兽。
老鼠伸出前脚,握住阳子的手,“撑一下,咱家就在前面。”
叶子上的雨滴很美,那双手很温暖,有一种放下心来的感觉让阳子合上了眼。
(乐俊)
第一次看到你碧色的瞳仁,恍然,是困兽的眼睛。
无意中踩中了猎人暗下的机关,带著断链与深嵌入肌体的镣铐一路趔趄一路前行。
生与死的多次较量已泯灭了你人性的光华,存的渴求使你向每一个企图靠近的人伸出利爪。
在滂沱如密箭的大雨中,我看到了你瘫软在地的身影。
像拾起一只受伤的小动物那样,我捡到了你。
官府的通告,也曾些许打动我的心。是的,些许。
那一刻我曾幻想,也许从此可以堂堂正正地抬头作我的半兽,破格完成我的求学生涯。
然,我看到了你梦中的切齿。你,从未放弃。
我们其实都没有真正地被这个国度所宽容,何必要为这虚华的一纸公文而丧失本性的良善。
醒来的你,还是一幅不任人走近的表情。寒冷的眼睛要让人止步于千里之外。
说到雁国时,你的眼睛突然被闪出了一丝希望。我知道那是你手中所握的生命之线坚韧了,你的逃离,你的奔波--只是为了活下去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理由。
我于是知道了你与我一样是学生,一样有著单纯执著的内心,但你有不一样的被妖魔追,被人骗的经历。于是现在你不再将真诚与安心留在目光中,你将自己缚在灰色的网中。
我们开始漫漫求索的长路。
午寮城下面对蛊雕的攻击,我看到了你无惧的眼神:生亦何如,死亦何如。那个你,赤发飞扬,带著满身的血污,将剑尖直指天际,孤单、冰冷而又无畏。
我被挤进了人群,喘不过气来的重压后面,看到了你离去的背影。我慢慢倒落,慢慢坠落入黑暗;沉入的那刻,竟是满是怅惘的失望。
船靠上乌号后,我并不急于离开港口,虽然雁的关弓有我满心向往的学府,但远方的一抹红发一样让人牵挂。我选择了日复一复在码头边上劳作,一边捧浸著汗水的钱两,一边遥望着内海中航行的船只。
终于等来了那抹染著黑色又不失嫣然的红发,绿色如深潭的瞳仁中,闪著深遂,流淌著明丽,掌控著坚定。
一池死水挣脱了压制,化作一溪春水,潺潺流动。你的微笑里,我看到了久违的真诚。
听到是“台辅”将她带入这个世界,并在跪在她脚边立下誓约的时候。
重逢的欢喜,被命运的凛然替代----也许你并不知道,但我清楚我和你成了不同世界的人。
你说我们的距离只有两步,而我却明白我们之间隔著深深的河。
玄英宫的阳台上,我又一次看到了你迷茫的双眼,却第一次看到你滴下了眼泪,你对是否能负担起一个国家毫无把握。
我化为人形,将“信任”两字放在你的肩上:“我想看到阳子建设的国家。”
语音落下后,我看到了你眼中的希望。你成了翱翔的朱色凤凰,在天际越飞越高,也越来越远。
我如我心愿地成了雁州国大学的一名学生,也料想不到成了有五百治世的延王和延麒的朋友。
远方的你,不管是初敕前的苦恼,还是和州的腥风,都已不愿和我明说。
青鸟的传音里,我只听到了平安,放心之类的话。
我们的世界在我们相互的好心不让朋友担心中,无形中拉开,渐行渐远。
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祥琼用你的话形容了我和你关系:“在蓬莱的数学课上,两条直线可以有种关系叫异面。从无穷远处走来,最近时距离只有三步,而后又慢慢分开。”
最近的时候,你的身份是“海客”。
只是现在的我们不可能在同一平面上。
(阳子)
昏睡中醒了又醒,睡了再睡。清醒了之后,却不复相信无私无畏救助著我的你,理智在一边挣扎,情感却把信任推到一边,凭著自身的历炼把你远远排除在朋友之外。达姐、松山诚二在这个世界欺骗了我;而在那个世界,我的那些所谓同学与老师罔顾了我十六年的好学生的生活,只为景麒强行把我从学校带走,便彻底地用冷言冷语否定了我。这个世界与那个世界一样,都充满著谎言。
午寮城外,在蛊雕面前我雀跃,我举剑狂砍,以漠然的眼神看着人群在面前互相挤压形如炼狱,或许,我的心也已也坠入了地狱,否则,杀戳怎会带来快感?我只是知道,自己已经离善良、同情这些形容词越来越远了。温暖如你,也没法化解我身上的坚冰。
解决妖魔之后,回头,却犹豫去不去找生死未卜的你。
苍猿在我挣扎时又一次出现,直刺了我内心深处的黑暗,将我心中最阴冷的角落直曝于我面前。我发抖著听著“杀了他”的话,作出了一生中最重要的抉择。
“我信任别人和别人出卖我是两回事!”剑尖刺过苍猿之后,我失掉了剑鞘,也获得了新生。
再次流浪的时候,我重新找到了生命的信仰。路尽管很长,却有标的。
在乌号看到你时候,我知道你守在港口等待我的到来。
我们一起去找壁落人,一起去寻找我自身奇特经历的真相。而当台辅二字出口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想要远离的神情。我心存著怀疑,这个世界的界定对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吗,重要到非要对朋友说敬语?
我说:“朋友之间的距离只有二步。”挽留住了你的离去,却不知是否能挽回你自愿远离的心。
延王在妖魔再一次出现的时候救了我,也与延麒一起告诉了我的责任。我对能否负担起一个国家充满怀疑,在你面前掉了泪。
你化作了人形,把信任二字放在我的肩上,说:“我想看到阳子建设的国家。”那刻我觉得,即使是为这句话,我也会跟著无尽的命运走下去。
我来到了陌生的金波宫,而你在梦寐以求的雁州国大学求学。
青鸟传音的开始,似乎也是日渐远离的开始。我把年号订为“赤乐”,埋首于学习与政务,和州的腥风,初敕的苦恼,我都不愿把苦闷与你共同分担。登基大典前,你跟随延王与延麒来到了金波宫,却不愿受我感恩的一拜。那时候,我知道,王与海客在你的心中是不同的。
祥琼说起落难时遇见你时,我甚至有点嫉妒。你可以对海客成为朋友,可以与落魄的公主成为朋友,拯救著本已无望的灵魂,却独独对王无法平视。
你刻意地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为的是你的骄傲,还是你的自卑?我只是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无法知晓你重重的心事。
很久很久之后,我对祥琼说了那样的话形容我与你之间的关系:“在蓬莱的数学课上,两条直线可以有种关系叫异面。从无穷远处走来,最近时距离只有三步,而后又慢慢分开。”
最近的时候,我的身份是“海客”。
只是你刻意地把我们置放于不同平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