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38、38.神志受损

　　大地已经沉睡了，除了残风微微地吹着，乡野偶尔一两声狗吠狼叫。冷清的街道寂静无声，一个马车单独走在阴森的小径上，四周除了寂静仍是僻静。夜黑风高杀人夜，巍峨的正门上还挂着滴血的头颅。
　　天上亮，地上黑，仿似有血滴滴答答流落一夜，马车的帘子轻晃，却挡不住凄寒，一室寂灭，恍如寒风将光也阻隔了似的。
　　朝阳一点点爬上枝头，马车里依旧黑暗一片，但清河不净世门口却嘈杂纷乱，从声音的大小和喧闹程度，大概可以判断出来围观的人起码有一个连。
　　守城的都是聂家男兵，一群糙汉子聚在一堆向来荤素不忌，不必叽叽喳喳的女人差多少。对着下面那莫名其妙的马车，尤其是昨夜巡防之时还见到貌美小美人，两个，各有千秋，自是骚话不断。
　　正直早上换防之时，有一高壮男兵带队而来，看着楼下马车，碍于工作责任，交接之时，好奇道：“这是谁家的人，竟赶着马车堵在不净世门口。”难道刚才来的？等着进城吗？那也该有人下去处理啊。
　　领队身后跟着小兵也开始接话，调笑道：“就是，胆儿真大，没看见尸骨遍野，温旭的脑袋还在上面挂着……”
　　他话虽说的轻狂，眼睛却已经开始盯着观察，当兵的，到那都忘不了观察警惕，尤其是哨兵。
　　这马车外面站了三个人，一个青袍老者，看着有点眼熟，像是个什么管家掌柜的。一个灰衣男子，十五六岁大小，浅笑着看旁边的黑衣女子。那女子差不多大小，十分活泼，是这个年纪该有的状态。
　　一轮观察，没什么大毛病，虽然没看见马车里的主人，可手下都是这样老的老小的小，没什么威胁力的人，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小姐。
　　旁边的兵痞子满脸坏笑，跟着开起了段子，道：“啧啧啧，不知谁家风流债，这小娘子都在这堵了半晚上了……”他昨夜守城，已经观察许久了，还跟着喊话好几回。
　　小兵惊讶道：“不是吧，半夜就来了？唉～还挺倔强，问话也不说，谁也不理……”竟然真的是哪家小姐，不会真来找人吧？难不成找他聂家的？
　　小兵想想还挺美，他们这群英武阳刚的大兵，也有美娇娘追着跑了。
　　虽然不是他，但谁能说的准，说不定下一个姑娘来找的就是他。
　　“……”
　　那被他们讨论着的黑衣女子却一脸忧虑，道：“余庆，你有没有觉得江绾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她说不上来，却只觉得十分不对劲。
　　余庆脸上的浅笑也藏起来了，道：“是那黑埙。”
　　苟晨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吃惊道：“对，就是从她净化那只黑埙开始，她的神志好像莫名不对。余庆，我们快去把那黑埙拿走，不能让她越陷越深。”
　　余庆一把拉住要往马车里跑的苟晨道：“来不及了，之前你去抓野鸡的时候，我和陈伯已经劝了好久，也试过强制拿走，都失败了。”
　　“原来你们哪天受伤是这原因啊。”苟晨一脸了然，又坚持道：“我去，你们都是普通人，抢不到。我是修者，我能救江绾。”
　　余庆摇摇头，道：“你打不过他，等见了江澄就好了，她的心魔是江澄。”
　　“那我们去了不净世就告诉江家人。他们总有办法。”苟晨一脸认真的请教。余庆比她聪明，她虽然嘴上不承认，可真遇上事，还是会找他问问。
　　余庆又摇了摇头，道：“我们不去，只有陈伯陪她去。”
　　苟晨不解，急道：“为什么呀？”
　　余庆沉默片刻，才道：“你忘了，我们的计划，这次要去交接，不然岐山的布防怎么送进来？”
　　“可那些那里有江绾重要？”苟晨这句话差点脱口而出，最终却沉默了。
　　那些确实比江绾重要，岐山温氏是她的仇人，她要她家连条狗都留不下。这次计划，是她央着余庆帮她策划的，江绾并不知道，她不想一直依靠着江绾帮她复仇。
　　苟晨这才止住了脚步，低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之间，马车外的三人都相对无言。
　　.
　　江澄、魏无羡和蓝湛带兵准备出去的时候，就听到一堆人冲着门外指指点点，也没在意。
　　江绾已经失踪三个多月了，前段时间，江澄越来越剧烈的心悸莫名消失了。看来她脱险了，这次出去，定要好好找找。
　　三人出来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远远的正好看见那侍者冲轿子里说了什么，立刻袅袅娜娜的下来一个带着面纱的病弱美人，依稀看着有几分像江绾，心里也有奇怪的感觉。
　　只是，看她站不稳似得要人扶着，弱柳扶风胜西子三分，看来不是。
　　江绾从来都是元气满满，那是能力劈山河的女英雄。
　　江澄看着病弱美人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神像是没注意。余光却全是流连，忍不住的红了眼眶，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这是身体的记忆，是灵魂的牵引。
　　果然，擦肩而过的时候就被抱住了。
　　若是以往，他定是会一把掀开来人，那管他是男是女。可身体却熟悉的抱住了来人，打心眼里升不起伤她的心思。
　　不一样的手感，不一样的温度，不一样的气质，甚至不一样的表现。但他的身体、他的心知道，这个人就是江绾。
　　“哥哥～”耳边一声软软的呢喃。果然，就是他，虽然音色沙哑。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尽管十分担心她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但这副羸弱的样子，最该做的事，就是带回去修养。
　　打横抱起，回营。
　　江澄看着江绾乖乖的揽着他的脖子，温顺的窝在他怀里，心顿时就酸酸软软一片了。再看着江绾对他讨好的笑着，就想训她，把自己整成这副难看模样，还有脸笑。
　　“江澄？”蓝湛和魏无羡有些惊喜，却不敢置信。
　　“是绾绾，回营再说。”江澄肯定了他们的猜测。
　　于是，众人便看着刚刚出门的小分队转身回来了。
　　那云梦江氏的少主——江澄，还抱着那个在门口守了半晚上的女人，马车跟在后面溜溜哒哒的进来了。那女人仅看身形仪态，就是个惹人怜爱的美人。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江澄向来脾气暴躁，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直叫人刮目相看。
　　讲真的，没一个人能认出来这就是江绾。毕竟从身形、气质、仪态……每一点，都不像传说中那个元气满满、修为高强的人。
　　.
　　“小师妹，你这些天跑去了那里？”魏婴强压着火气和欣喜，看向缩在江澄怀里的江绾。这些天也不知怎么过的，苍白又瘦弱。
　　江绾小心翼翼的露出眼睛观察，却并不开口搭话，那眼里都是茫然，好像认不出来人。
　　魏无羡的指甲在手心里掐出白色印记，她怎么了？
　　云梦江氏找了她三个多月，月月日日时时，他和江澄跑了无数地方，就为了找到一个她。
　　面对她陌生的眼神，不禁泪流满面。良久，不敢抬头，不敢起身。他怕，怕她真的出了意外。

　　小师妹，别怕好不好，大师兄现在能保护你了。

　　江澄心里疼的怕极了。这三个月里，他没有一日不在自责。
　　那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莲花坞里也没有人怪自己，让江绾独自去岐山温氏是大家都决定。
　　只是，阿爹每次教自己处理宗物时会莫名叹息，不论是吃饭还是在演武场上练功，教导了弟子之后，会习惯性的看向自己，然后走过来拍拍自己的肩膀。
　　阿娘总是训人训到一半就会开始发呆，好像等着谁一般，可惜从来没有谁再来开口了。
　　阿姐总是抱着自己的百宝箱，没事了就擦擦里面的小礼物。那莲藕排骨汤总是多了，三个人一起都吃不完。从魏无羡那里抢来的排骨，也没有偷偷放在碗里的香了。
　　她是他的半身，他们两个人是一条命啊！
　　他只觉得，当年自己无意间做错了许多，才走到了这个地步。
　　怪他，从来不够强大，护不住她。

　　“臭丫头，这三个月你跑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我们都很想你。”江澄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像要镶进骨子里，就像他们在母胎里彼此交融一样。
　　江绾听着耳边软软的念叨，仰头看着那锐利的俊容，感受着他是要把她融入骨血的思念，还是不可自抑的痴迷了。
　　‘是我记忆中的三毒圣手，是我最爱的模样，是我执着痴迷苦苦求不得的解脱。’
　　闻着怀里那热烈的莲香，和她一点也不一样，爱憎分明。感受着那最爱的胸膛，那最渴望汲取的温度。
　　也伸出手，紧紧的，紧紧的，抱紧了他的腰。

　　‘如果这一刻，我们能直接骨血交融，化入他的身体就好了。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我可以永远陪着他，他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三毒圣手了。’

　　“绾绾……”蓝湛站在江绾旁边，哀伤的喊道。
　　有外界的声音传来，兄妹两个同时瞬间就将对方抱得更紧了，好像不再需要呼吸，窒息的死在一起就最完美了。
　　可惜，他们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