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令]轮回不度》花朝壹拾遗

2、2.紫电打人贼疼

　　云梦大片水域满是绽放着莲花，除了专人建造的观景台，莲花池旁还有乡民自发移来的大块岩石，粗犷的石头在池旁也有了几分温润如玉。而这温润上，正站着个暴躁的紫团子。
　　江澄站在莲花池旁的大石上，眼睛肿得烂桃子一般，湖里倒影出他的脸，跟江绾一样，手里的石头立马恶狠狠地砸向水面，水花四溅，顿时碎了一张脸。
　　小小年纪，脾气不小。江绾气定神闲的走过去，坐在一旁陪他打水漂。
　　一个石头下去，嘿，漂了三次。
　　江澄怒道：“怎么又是你？又来看我笑话是不是，显摆你水漂也比我打的好。”
　　和小孩子争风吃醋这件事，江绾可干不出来，她自认是个心智成熟的成年人。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向江澄靠近，他打不好水漂，她教他总行了吧。
　　她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比她厉害。要知道，江澄长大以后，可是打过七个以上的漂。
　　江澄最讨厌她这副风淡云轻的样子，跟打在棉花上似的，忒气人。好像不论他做什么都是无理取闹，直接气愤的推开走过来的江绾，他才不要她教。
　　这个动作极常见，莲花坞里天天演。江绾本该是有防备的，可刚蹲完一个时辰马步，河边冷风一吹，腿莫名的抽筋了。
　　只听“噗通——”一声。
　　江澄掉水里了。
　　江绾趴在石头上还有些发愣，完全想不明白一瞬间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水花翻起一朵朵，江澄早就自食其力的从岸边爬上来了，他水性比江绾好。毕竟江绾上辈子是旱鸭子，对水的恐惧与生俱来，怎么都学不会。
　　江绾递了帕子过去，想了想刚才江澄反手将她拽上石板的举动，还是道：“谢谢你刚才救我，要是我摔下去，准保淹死。”
　　“谁想救你了，要不是怕你淹死了阿爹阿娘打我，谁想管你。”江澄粗暴的胡着脸上的水珠，又道：“莲花坞里，就没你这么怕水的，上辈子怕是淹死的。”
　　江绾沉默不语，因为无法反驳，因为她突然想起一个事实。淹死的？也算是吧，就是她不想折腾了，自己活生生憋在浴缸里死的。
　　江澄的神情由愤怒变忐忑，他是不是做的太过分了？江绾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片刻，江绾面色古怪，无奈道：“是我不对，哥哥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宽宏大量的饶了我好不好，我把今天的奶酥和桂花糕都给你，当赔罪好不好。”
　　“谁稀罕。”江澄不屑，却没扔掉被塞到手里的桂花糕，打开帕子，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还挂着奶膘的脸上露出不合年龄的忧愁。直觉得自己就是个小可怜，爹不疼娘不爱。
　　江绾无奈开口，道：“哥哥，是我年纪最小，又会拍马屁，家里人才多宠着我几分。但他们对你的爱是一样的，那有什么不喜欢。”
　　江澄手一顿，又捏起一颗奶酥，也没吃，捏了一手粉末。有江绾在，莲花坞里那还有人在乎他？跑出来都没人关心，反正他们都只喜欢江绾，对他做什么都不满意。
　　江绾闭目，片刻接着道：“对绾绾来说，哥哥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努力修炼强大，是想永远保护着哥哥。只要我活着一天，都要守着哥哥幸福。可是，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不做了。哥哥不要生绾绾的气了好不好？”
　　江澄道：“谁要你保护了，你还是好好修炼吧。”他总有一天会超越她，要光明正大的打败她，看她到时候还怎么保持这副不咸不淡的死样子。
　　江绾道：“好，都听哥哥的。绾绾只想永远和哥哥在一起就好了。”小屁孩，志向还挺大。
　　江澄道：“胡说什么呢。”你不在莲花坞，还想去哪。要是瞎跑，看阿娘不打断你的腿。
　　江绾道：“好好好。绾绾陪着哥哥永远待在莲花坞。”虞紫鸢反正不会打断我的腿，至于你的腿以后还在不在，那就看魏无羡的闯祸能力了。
　　夕阳西下，两个心口不一，模样相似的小孩演的热闹。
　　.
　　“江绾，你给我滚下来！”虞紫鸢咆哮道。
　　江澄幸灾乐祸的站在旁边观摩，手里还拿个大苹果，看着树上一脸惊慌的江绾，“咔擦咔擦——”啃的越发香甜。江厌离在旁边满脸担忧，她娘还从未对江绾发过这么大火。
　　一扭头，就见虞紫鸢背仰头而立，手中捏着鞭子。江厌离的目光在她手中鞭子上停顿了一下，那一截闪着紫光的鞭子明显动了真火，她张张嘴就要劝解，刚要叫“娘”，便听见虞紫鸢冷冷地说道：“你不下来是吧？”
　　江绾一皱眉，顿觉不妙，果断将求饶的话咽回了肚子，手脚灵活的朝另一边的树枝跳去。
　　刚摸上树枝，她尚未抓稳，虞紫鸢冷哼一声，一鞭抽了上来。幸好跑得快，只有鞭风扫过耳畔。江绾的眼睫飞快地颤了一下，瘦小的身子在半空中直打晃，似乎马上要掉下来了，却猛地翻身爬上了树干。
　　“混账玩意，赶紧给我下来！”虞紫鸢怒吼道，“你写不好字就算了，手段还那么下作！教你读书练武，就是让你做这个的？”
　　江绾满不在乎，口气极无辜地问道：“我怎么了？”
　　虞紫鸢一想起这小混蛋干的糟心事，太阳穴就突突的疼，她指着江绾的鼻子骂道：“修道之路本就是逆天而行，全靠自己。让你读书识字练基本功是为了磨砺性子，增广见闻。要不是今儿撞上他们给你送罚写，我还不知道你本事那么大，居然学会了恃强凌弱，旁门左道，我道你这字怎么总也练不好。”
　　江绾不假思索地顶嘴道：“我修炼又没落下，书能看懂就行，干嘛非要写好字！”古代的毛笔都是软趴趴的，她本来就写不好嘛。她话音没落，赶紧往另一个树枝蹦去，这次运气没那么好，鞭尾卷了一下，后背的皮活像被割掉了一层，牙尖咬碎了口腔粘膜，满口都是血腥味。
　　“云梦那家的孩子还没被你打过？这些小事我就不说了，你字写不好，我罚你，你还压榨别人帮你写，长此以往，你还能练好字吗？”这话的重点还是在练字上。
　　虞紫鸢都快被这混账气死了，她这带出去骄傲无比的孩子，偏生写的一□□爬，没半点风骨。上次金夫人来做客，罚她抄书，金夫人正夸她，她就来送罚写了。虞紫鸢到现在都不敢回忆金夫人看见那字的表情。
　　“明知不可而为之嘛。”江绾死猪不怕开水烫，没觉得她找人替写有什么不对。
　　虞紫鸢一口气上不来，扬起鞭子就要抽。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身量修长的男子缓步走来，他眉目俊秀，气质温雅。虞紫鸢那鞭子的手就是一顿。
　　江枫眠一听说老婆打孩子，还打的是最乖巧不过那个，连忙赶来救场，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江绾闻言一声不吭地低了头，她知道恐怕说出来就是混合双打了。
　　虞紫鸢在旁边冷笑一声，江厌离被那抽破衣衫、渗出猩红的后背刺的心疼，连忙大着胆子插话道：“绾绾以后会改的，阿爹阿娘别气了。”
　　江枫眠摆摆手，抬头看江绾，叹了口气，柔声道：“给爹说说好不好？”
　　江绾尴尬的不敢开口，江澄却扔了果核，不情不愿道：“那些小孩欺负我，江绾才打他们的，打完还都给赔偿了。”他娘在乎的是字没写好，他爹找事的是恃强凌弱欺负人。
　　“我改，以后不恃强凌弱，也好好学字。”江绾连忙开口讨饶，心里却想，下次一定隐秘点。
　　这次事情以罚抄家规百遍结束，满足了虞紫鸢要她练字，也满足了江枫眠要她修心养性。幸好江家家规少，江绾还有存货。
　　江绾下树后对着江澄就是一声冷哼，扭头回去换衣服了。什么叫好心办坏事？把她的事全捅出来了。
　　.
　　临水而立的亭台楼阁，舒朗大气的圆石桌上摆满了四凉四热四干果，还有那盅浓白的汤，一家五口，刚好不浪费的吃完。
　　江厌离看他俩跟西洋景似的，刚生下来时，江绾对江澄爱搭不理，每次江澄哭闹的时候都满脸嫌弃，后来也是矛盾不断，却也越发亲厚了。
　　“过来了，就吃饭吧。”江枫眠率先动了筷子，江澄还有些别扭的脸红，桌上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该干嘛干嘛了。
　　江厌离夹了块鱼在盘子里，细心的挑好刺才放在江绾碗里。江绾仰头笑得灿烂，“谢谢阿姐，阿姐最好了。”江澄撇撇嘴，只觉得江绾没良心。江绾筷子一顿，夹了块排骨放在他碟子里。心里却吐槽无限。
　　那时，江绾还是一个刚刚发育的差不多的婴幼儿，拥有了一个血脉相连的胞兄，神奇的能感受到他的所有情绪，这种坦白到合而为一的滋味。
　　江澄还是一个聒噪到情绪直白简单的小婴儿，令一个前世死时刚成年、生来孤独的现代人开始时烦躁炸裂，恨不能一天锤他好几顿，毕竟那个成年人愿意整日听到一个小屁孩因吃喝拉撒起的情绪化直白心思？
　　神奇而又莫名。
　　江绾时刻感受着另一个人从吃睡简单的纯白，一点点的情绪丰满，大多的篇幅都染上了她的色彩。感受着他一点点长大，每一秒成长的痕迹都刻入了江绾骨子里，那最初的烦躁都变成了着迷。
　　那种感觉十分复杂，看起来一样大的年纪，可她对幼生期的江澄总有一种带娃的心情，这是不论那一个才十八岁还未恋爱的少女，都不会喜欢的事情。
　　可日子久了，总有那样一个人，不论开心与否，嫉妒讨厌与否，好的坏的情绪，都毫无遮拦的展现在你面前。这是一个完全对江绾敞开的世界，也是一个被背叛算计致死的人无法放手的人。那些口是心非：
　　嘴上念叨着，‘谁要你保护了，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还想跑到哪里去’。
　　心里却开心的打滚，‘我才是哥哥，要保护好妹妹的。才不许妹妹离开，我们就该永远在一起，永远待在莲花坞里’。
　　嘴上念叨着，‘不许你和我抢阿姐，阿姐最疼的就是我。这些糖果点心都是我的，不许你吃，也不许你摸我的小狗……’
　　心里委屈的念叨，‘谁让你抢走了阿爹阿娘的喜欢，不过，如果你把排骨让给我的话，就大方的原谅你好了’。
　　江绾看着他亮晶晶的眼里满是期待，顺从的把排骨夹到他碗里时，江澄就默默的把糕点推到了江绾旁边，还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哼，看在你是我妹妹的份上，就和你一起分享好了’。
　　……
　　诸如此类的小事数不胜数。
　　一个完全开放而不会背叛的人，一个上辈子就带有喜欢情绪的人。
　　每一秒，都令江绾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