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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骤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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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在大排档吃了近两个小时,直到沈旭打电话来叫人,夏悠然才开着车载两人回去。
要说世界上最能留香的东西,莫过于榴莲、螺蛳粉、火锅、烧烤。
林雀回到会场时,章裕年的座驾里已经染上浓浓的羊肉串味。
他不得已把四扇车门统统打开通风,又脱掉西装外套对着夜风一阵狂抖。
等章裕年从礼厅中出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只冻得面无血色的小金丝雀。
两人坐进车子,助理先生贴心地打开了暖风。
章裕年看起来心情不错,似乎也小酌了几杯,身上缭绕挥散不去的酒气,神色间带着些微醺。
那种平时收敛住的迫人气势便徐徐散开来,在这样一个狭小/逼仄的空间里向一旁的林雀压去。
前后座间的挡板升了起来,在“暴发户专座”比平常车型更宽敞的后座上,章裕年借口帮他取暖,埋首在林雀脖颈间,将他亲得几乎喘不过来气。
而一向气味清新的小宠物,今晚亲起来像是啤酒焖羊肉。
章裕年的心情突然又变得很不美好。
林雀眼神迷离仰躺在皮椅上,身上昂贵的西装外套被剥开,像块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车载坐垫。
他的嘴唇也不知是被亲的还是被之前的羊肉串辣的,红通通的看起来倒是挺可口。
章裕年一手撑在他身侧,炙热的手掌按在林雀被吹得冰凉的侧腰上,嗓音低沉又危险:“你跟夏家那个小公子去喝了酒?”
当初是谁说不喝酒也不抽烟的?
林雀娇嫩的嗓子此时依旧喑哑:“章先生不是跟他哥哥有生意要谈?”
章裕年又好气又好笑:“原来你还是为了我?”
林雀本来酒量就差,今晚确实喝了不少,原本吹了一路冷风也不算醉,但被车里的暖风这么一吹,脑子倒是有点混混沌沌的。
虽然大清都亡了几百年,大家明面上都是平头小老百姓,但林雀其实一直是知道自己与燕市这些富家子弟们是不同的。
只不过宋博桥为人亲切,章裕年对他也不差,林雀很多时候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然而今天晚上,于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里,于充满烟火气的大排档间。
林雀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条血红的线画在他与那些大人物之间,留下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堑。
倒不是嫉妒或者羡慕,林雀只是觉得应付这些有点疲惫。
于是他想了想,理直气壮道:“一半一半叭!”
章裕年挑眉:“哦?那还有一半是什么?”
林雀怔了一下,呆呆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张金光闪闪的名片给章裕年炫耀,话语间带着点章裕年从未见过的,傻兮兮的快乐:“夏小公子请我去他的公司当歌星!”
章裕年扫了一眼那张毫无设计感可言的雕花名片,拧着眉峰重复道:“你要去他的公司?”
林雀又呆了一下,眸光黯淡下来,像只破了口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
他将名片塞回裤子口袋里,干巴巴吐出一句:“不去。”
他眼圈有点红,嘴唇紧抿着,一副委屈巴巴的神情,与平时林雀克制又礼貌的样子判若两人,自然流露出点孩子气来。
章裕年忽地想起。
自己的小宠物今年才二十岁。
而一个普通的二十岁年轻人现在还在象牙塔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
章裕年的语气不自觉地柔和了下来:“为什么不去?”
林雀的目光缓缓移到章裕年脸上,他的双眼还是水蒙蒙的,不太清明的样子。
章裕年觉得有点好笑,他从来没见过喝啤酒都能把自己喝醉的人。
“不喜欢。”
林雀顿了顿,认真地看着章裕年,说道:“夏悠然,不喜欢。夏鹤松,也不喜欢。”
“不喜欢,就不去。
章裕年被逗乐了,他鼻尖抵着林雀的鼻尖低笑道:“胆子这么大?”
“那你喜欢我吗?”
他问。
林雀的双手撑在两人之间,虚虚抵着章裕年的胸膛。
他向上望着章裕年,目光柔软湿润,双唇翕合几下,没有出声。
章裕年垂首埋入林雀的颈窝,这里还没被羊肉串染指,带着点香水后调的草木清新。
他温柔地啄吻林雀侧颈,嗓音带着点蛊惑的意味:“你喜欢我吗?”
“喜欢我吗?嗯?”
林雀在水光后面怔愣看着车顶。
他死死抿住嘴唇,用仅存的理智让自己千万不要发出声音。
不喜欢。
他在心底默默回答。
最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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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酒的小宠物尝起来非常有趣。
章裕年从前虽然也非常喜欢他的矜持隐忍,即使拒绝也要说敬语,非常能满足捕食者欺负猎物的恶趣味。
但章裕年又发现,毫不遮掩表达自己的林雀他也很喜欢。
大概是真的醉了,舒服的时候会哼哼着蹭章裕年的脸,痛的时候又会凶巴巴地让他走开。
小金丝雀的嗓子似乎真的受到了烧烤和啤酒的影响,变得有些沙哑而磨人。
他柔软的身体像是浸泡了蜂蜜和牛奶,惹得章裕年频频流连。
但到了后半程,这种事情就不再那么有趣了。
喝醉的林雀显然非常没有耐心,也不给章裕年面子,后者几乎一直需要温声细语地哄着才能进行。
直到车子行驶到一段不太平坦的道路上,林雀显然被颠簸弄疼了,无论章裕年怎么哄都不愿意。
但食髓知味的大佬显然不会真的听从小情人的指使,他双目猩红,强硬地继续。
“不要了!”
林雀满脸是泪,水汪汪的瞪视显然没有任何杀伤力。
他甩起手臂打在章裕年的脸颊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啪”。
“说了我不要了啊!”
章裕年显然被打得一懵。
从小到大他都没这样被人打过,更别提对方只是被包养的小情人。
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给予了林雀太多的优待。
章裕年心中涌起一阵愤怒与厌烦,他捏住林雀的手腕,不容置喙地欺身上去。
他贴在林雀耳边冷冷地说:“可是我要。”
一向敏锐的林雀,即使是在醉酒中也立马察觉到金主的态度似乎已经与刚刚不同。
那本来是一位残暴的捕食者,此时终于撕去了优雅的伪装。
而他只是笼中的猎物,本就无处可逃。
林雀倏然想起章裕年在他耳边一遍遍问他的问题。
怎么可能会有猎物喜欢上捕食者?
是斯德哥尔摩症吗?
车窗外响起一声惊雷,几秒后,一道雪亮的光劈开漆黑天幕,映在林雀视网膜上。
他无声地张了张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不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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骤雨初歇,外面的天依旧是阴沉沉的。
林雀已经很多天没有一觉睡到半下午的情况,今天醒来只觉得万分疲惫。
章裕年并不在家,似乎昨天的宴会给他加上了什么奇怪的buff。章裕年一改前几天宅在家里的长毛生活,大周末地又去加班了。
醉酒带来的头痛依旧留有余韵。
看着身上几处暗红发紫的淤痕,林雀胆战心惊地开始从头回忆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他跟夏悠然在烧烤摊吃完了一把烤串,林雀便借口怕章裕年没有车无法回家,想要赶紧回会场去,并说如果夏悠然还饿,可以打包回去吃。
夏小公子看了他一眼,突然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你以为我想在这里吃啊?不过是当个工具人。你等着就是了。”
林雀一愣,了然。
大概是夏鹤松本意就是去找章裕年谈什么事。
林雀不想知道,也懒得询问。
夏悠然倒是真的想把林雀给签了。
对于夏小公子来说,给自己公司签人,可能就跟别人买来漂亮手办放家里是一样的意思。
真人养成游戏。
反正聊着聊着……就真被夏悠然劝着喝了不少。
再然后……
林雀捂着额头,一筹莫展。
远在公司忙事业的章裕年收到一条短信。
林雀:“对不起章先生,昨晚脑袋有点不太清楚,我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消息石沉大海,直至月上柳梢,章裕年依旧没有回复。
喝酒真的误事。林雀欲哭无泪地想。不敢喝,再也不敢喝了。
仿佛是给前一段时间的偷懒买单似的,章裕年一连几天都没有回来。
林雀向助理先生探了探口风,得知章裕年是真的在忙着加班,而不是因为他那天晚上说错什么话导致失了圣恩,皇上寻摸其他温香软玉去了。
林雀看着自己刚刚捂热乎的包养合同,松了一口气。
既然章裕年没有责怪他,林雀就当做冲突什么的都不存在,不存在,他就能继续做一只快乐的小金丝雀。
只要钱到位,其他事情他都不想管。
就当是风起曾吹皱过一池春水,风停后也没留下什么。
对于此,林雀一向很能想得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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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这几天金主不在,林雀睡得很好,吃嘛嘛香,乖乖给金主打卡记录每天都做了什么。
除了晚上要去日夜唱个早场以外,周中白天林雀都在燕大音乐系蹭课。
他凭借美貌要到了大一到大四的所有课表,除了在小教室上的课听不到,其余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燕大作为知名学府,“包容”这个校训被贯彻得相当良好,同学友善、老师和蔼,知道他是蹭课的,还会给他讲一讲错过没听的知识点。
于是这天深夜,章裕年揉着眉心随手翻了下手机,照例看见林雀给他发来的日记。
小宠物睡一觉起来果真把前一天干了什么忘了个一干二净。
周末像只钢牙小白兔一样抽了他一巴掌,周一二三四五又打算继续当个温顺的小情人。
这翻脸速度连章裕年也叹为观止。
林雀给他发来的记录通常都很简短,也只是平铺直叙,大都是“今天练了吉他”“录了首新歌”之类,旨在知会章裕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你养的人都在干些什么,仅此而已。
章裕年会看,但并不会回。
他很欣赏小宠物这种乖巧投诚的行为,满足大佬无处不在的掌控欲。
而今天林雀的日记比前几天都长一些,章裕年心不在焉地看下去。
林雀:“太开心了!今天去燕大蹭课,机缘巧合拿到了乐理课袁教授的联系方式,他说以后可以偶尔教我怎么作曲!”
配图是一张被画得乱七八糟的谱子。